尚箐對於幫嵇荀換衣服這件事,是絲毫不反感抵觸的,這個事情,她已經做的很熟了,畢竟每天給他按摩,摟來摟去的,很簡單。


    被尚箐抱著換衣服的嵇荀,半靠在床上,昏昏沉沉,微睜的眼眸看到一個身穿病號服的人正一手摟著他的腰身,一手扯著他的胳膊,想幫他穿上衣服。


    可他暈暈乎乎,看不清是誰。這般晃來晃去中,他輕閉了眼眸,陷入了黑暗之中。


    尚箐根本不知道他曾經醒來過。即使醒來,該換衣服,還是要換啊。有什麽區別嗎?


    稍微用力,抱起已穿好病號服的嵇荀離開床等著。


    護士阿姨快速換好幹淨的床單,還熟練幫嵇荀處理口中汙物,清理口腔,幹淨利落。


    護士阿姨離開,尚箐好奇心很重,她湊到了病床邊,靠在床上,捏開了嵇荀的嘴。


    因為這段時間以來的照顧,嵇荀的身體狀態明顯好轉,臉蛋也幹淨柔軟了很多,這般捏著,尚箐覺得手上滑滑嫩嫩的。


    細細看他口中幹淨,不得不感歎:專業的事情還是要由專業人士來。


    醫院裏的嵇荀,情況卻並不算好。因一直是在靠營養液和葡萄糖攝入維持身體機能,恢複較慢,身體較虛弱。再加上,他本就是多思多慮的性格,尤其到晚上整夜噩夢。記憶似乎停留在六歲以前,那些人那些事,夢中無限折磨著他,他的精神狀態並不好。


    而對於每天必來三趟的康奶奶,幾天時間相處,嵇荀從一開始有些不好意思,到現在習慣奶奶的照顧了。


    不過,因為精力不濟,他白天大多數時間是昏沉困乏的,尤其是在康奶奶幫他擦拭身體時,速度稍慢,很有耐心,是他最為放鬆的時候,他經常在這個時候無知無覺昏睡過去。


    陽光溫和,窗外斑駁的光影落在嵇荀的臉頰上,柔柔的暖暖的,他舒適的輕哼了一聲,本清亮的眼神逐漸昏沉迷茫朦朧,睫毛輕輕顫抖著,直到眼眸輕輕閉上。


    不知過了多久。


    一絲溫涼劃過他的後背,溫水浸泡的手帕更是一頓一頓的,有些不太熟練的在他的後背上擦拭著。


    他本有些宕機的大腦慢慢重新開啟般,思維漸漸回籠。這不是康奶奶的手!


    康奶奶的手有些粗糙溫暖,可很明顯,這手掌滑滑嫩嫩,卻指尖微涼。


    徹底清醒過來的嵇荀有些驚!是誰!


    這手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尚箐!


    要說也是趕巧。嵇荀植物人昏迷時,大多時候是尚箐在照顧,她早已經非常熟練了。可現在為什麽生疏,這讓她很無奈。


    自嵇荀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沒有穿衣服,他是無法接受的,當天就要求穿上了病號服。可尚箐照顧他時,他隻穿著紙尿褲,特別直接簡單。


    現在呢?尚箐需要歪著身體,將手臂彎曲伸進他的衣服裏,再一下一下擦拭。對於尚箐來講,這樣不方便,好麻煩。


    本來照顧嵇荀已經堪稱“專業”的尚箐,現在卻像小白一樣,動作生疏的將手伸進衣服幫他擦拭,所以動作稍微有些別扭。也就是這般,不小心弄醒了嵇荀。


    “這些都是啊?”奶奶有些不可思議,她仔細欣賞著手機相冊裏的照片,讚歎不已。


    “是啊奶奶,櫻小拍的圖片好看吧。”尚箐聲音小小柔柔的,很是驕傲的在向奶奶顯擺著,“她這攝影水平可太棒了,真難以想象!她有可能是專業的攝影師呢。”


    “嗯嗯,有可能!”康奶奶深以為然。


    “尤其這張,這意境,簡直是拍到我心坎上了。”


    尚箐擦拭的手按在嵇荀背上停下來,另一隻手則是指了指奶奶手上手機裏的一張照片讚歎著。


    “好看,是好看。都好看。這每個娃頭妝容和衣服非常搭。”康奶奶看哪張照片都喜歡,都覺得是最棒的,為了不吵醒嵇荀,湊近尚箐,小聲自豪的表示肯定,“我的箐箐太優秀啦。”


    聽著尚箐和康奶奶的對話,原來為他擦背的是尚箐嗎?她終於來了。天知道,她沒有來看他的這幾天,他像一根漂泊的浮萍般,說不出具體感覺,隻是昏昏沉沉,沒有生機。


    可不知道為何,在得知是尚箐在幫他擦拭身體時,他渾身似乎充滿了力量,連精氣神都好了很多。是心理作用嗎?嵇荀不得而知。


    隻是,她當時不是答應要第二天來看他嗎?可她食言了。想到這點,嵇荀就有些委屈,不滿的他手指暗暗輕輕摳著床單。像個沒吃到糖果,委屈可憐的小朋友。


    其實,嵇荀是不承認自己的記憶出錯,或者說是他的理解有問題。當時說第二天來看他的是康奶奶,和尚箐真的沒有半毛錢關係啊。怎麽就理解成,尚箐會和康奶奶一起來看他呢?


    再者說,他不知道,那天他嗆咳暈過去時,又是尚箐救了他,否則,他應該會成為好不容易從植物人狀態大難不死,又因為一碗粥而喪命的倒黴蛋了。


    為了不破壞這份祥和,他盡量不讓自己的身體那麽僵硬,裝作繼續睡著,不願因為他的醒來,而讓尚箐選擇退縮,不再幫他擦拭了。他貪戀這份獨有的照顧和溫柔。


    “這樣好麻煩哦。”尚箐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擺弄這礙手的衣服,哼道,“好想把你扒掉!這可恨的衣服!”


    尚箐是在自言自語,已經站直了身體,端著水盆向衛生間走去。


    尚箐說話的對象是這件病號服,可在嵇荀耳中,卻如同驚雷炸響。他的耳朵瞬間通紅。


    “扒掉我的衣服嗎?”嵇荀不知道為什麽,心跳有些快,有些慌。可他繼續裝睡,偷偷攥緊了手指。


    “哈哈……箐箐啊,你……”康奶奶聽著尚箐惡狠狠言語,聲音嬌柔卻絲毫沒有威懾力,實在沒忍住,憋著聲音笑了出來。幸好嵇荀睡著呢。要不然,肯定會覺得這真是個怪姐姐。


    “箐箐啊,今天小荀穿的這件病號服,就是你那天暴雨穿回去的那件。”康奶奶拉著尚箐坐下,笑道,“那天,你說的可是,這真是件最為優秀的病號服,沒想到,你也能有穿上病號服大搖大擺,招搖過市的時候,這經曆太奇妙了,一定要當件紀念品才行……”


    康奶奶學著尚箐的樣子,說她那天對這件病號服的極力吹捧,恨不能想著不還回來,在家裏做個紀念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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