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實習期結束,倒計時:5天。


    存活人數:16。


    看上去,時間過去了大半,存活的人還剩大半。


    但是,所有人都意識到,調查員身死的速度在加快了。


    王卿擔心白夢露上次暈倒在辦公室的事,一直在給她開請假條。


    請假期間,白夢露可以在宿舍樓自由活動。


    她趁機將宿舍樓整個檢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麽線索。


    唯一沒有檢查的,是每個房間的衣櫃,以及浴室裏燈光照不到的角落。


    最近浴室裏越來越昏暗了,大部分人去洗澡都是來去匆匆。


    別說檢查角落了,連多看一眼其他地方都不敢。


    白天的浴室是不能使用的。


    白夢露也不敢趁這個時候進去。


    到了晚上,有人進入浴室去洗澡,白夢露才敢行動。


    浴室的兩側,都是隔間,中間一條隔道通往盡頭。


    兩側的隔間上方,都有照明的燈,可是越靠近盡頭處,壞的燈越多。


    有幾盞是完全熄滅的,有幾盞是忽明忽暗的。


    顯得整個浴室,格外的嚇人。


    白夢露忍耐著內心的恐懼,朝著浴室昏暗處一步步往裏麵走。


    陰影越來越多的籠罩住她。


    身後正在被使用的浴室,傳出淅淅瀝瀝的水聲。


    兩側的燈倏然閃了一閃。


    一聲幽幽的歎息,倏然傳進她的耳中。


    “唉……”


    白夢露連忙回頭,發現整個浴室都變得昏暗無比。


    包括其他幾個本該亮著白熾燈的隔間。


    照理說,浴室並不深,她這個位置回頭,是可以看到浴室大門的。


    但是大門,卻不見了,隻能看到一排排的隔間。


    甚至,原本她能聽到的,那些淅淅瀝瀝水聲。


    已經不再是從背後不遠處傳來的了。


    而是在她前方靠右的一個隔間。


    “哐當——”


    隔間的門似乎被風吹動,發出撞擊聲。


    水聲絲毫沒有被打斷。


    白夢露已經感覺自己的腿在發軟了。


    她用盡了所有力氣,去克製自己逃跑的欲望。


    一步步地,朝著那個隔間的方向靠近。


    隔間的門,已經被風吹開了。


    裏麵那個東西,卻好似未覺,依舊旁若無人地洗澡。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個不停。


    有些許水,撒到了隔間外。


    淡淡的粉色,像是被稀釋過的鮮血。


    白夢露遠遠站著,透過隔間被風吹開的門,終於看清楚了裏麵洗澡的,是個什麽東西。


    一個鮮紅的人形生物。


    渾身上下包裹著鮮紅的血肉,肌理上纏繞著經絡,還有一些淡黃色的脂肪殘留在肌肉上,搖搖欲墜。


    水流從上方的花灑上,不斷的流出,衝洗在她的身上,落下大片深深淺淺被稀釋過的粉紅色液體。


    活像是一個被剝了皮的人。


    白夢露猛地想起什麽。


    下意識地,叫出了一個名字:“付茉莉?”


    那個站在花灑下洗澡的怪物,猛地抬起頭,看向她。


    白夢露沒有見過付茉莉的死狀。


    隻是,聽孟芳說起過。


    第一晚的時候,付茉莉因為沒有從裏麵鉗上隔間的門,死在了隔間裏麵。


    隻剩下一張皮掛在淋浴上,而被剝皮的身體,卻不知所蹤。


    所以,白夢露猜測,眼前這個渾身赤紅、好似被剝了皮的怪物,就是付茉莉。


    對方的反應也好似印證了這點。


    白夢露站在原地,喉頭不斷地蠕動著。


    她緊張到渾身都在痙攣,胃裏條件反射地外湧著消化物。


    她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吞咽,才能阻止自己吐出來。


    水還在嘩啦啦地從花灑裏淌出來。


    付茉莉依舊站在花灑下,看著白夢露,慢慢地抬起手來,指向了白夢露的身後。


    什麽?


    白夢露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後,是一扇被鎖住的門。


    疑似是浴室裏的雜物間,用來存放打掃用的工具的。


    白夢露又看了一眼付茉莉。


    付茉莉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被剝了皮的手指始終指著那扇門。


    示意著白夢露那裏有東西。


    白夢露慢慢地走過去,一直走到了那扇門的旁邊。


    回頭又看向付茉莉。


    付茉莉還是那副模樣,泥塑一般,紋絲不動。


    白夢露試著拉了一下門,意外地發現,這扇門居然沒有鎖上。


    她打開門,走了進去。


    裏麵確實一間雜物室。


    狹窄昏暗的室內,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地上厚厚的一層灰塵。


    一側的牆壁上,有一扇通風的氣窗,已經用木板釘死了。


    白夢露想要開燈,在牆壁上摸索半晌,卻怎麽也碰不到開關。


    或許這間房根本就沒有燈?


    她剛要收回手,忽然手被什麽東西抓住了。


    白夢露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倒數起來。


    她悚然地站在原地,嘴唇不住地哆嗦著,卻叫不出聲來。


    已經被嚇到失聲了。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白夢露的身側響起。


    “你幹什麽呢?”


    刺目的白光倏然出現,晃了兩下白夢露的眼睛。


    隨後,又照向了室內。


    “誒?這裏居然還有個雜物間。”


    王卿打開了手機的後置手電筒,借著光,打量這個狹窄的地方。


    “王、王卿?”


    “是我。”


    王卿觀察了一下整個雜物間,


    “你還怪厲害的嘞,這麽隱蔽的地方,都能被你發現。”


    白夢露睜大了眼睛。


    一雙原本多情含霧的桃花眼,瞬間瞪得圓溜溜的,好似小鹿一般。


    大、大佬,誇我了!


    她認可了我的努力!


    頃刻間,白夢露腿也不軟了,腰也不抖了。


    就連痙攣著往外湧出嘔吐物的胃,也逐漸恢複了平靜,熨帖無比。


    “我還是發現的太晚了。”


    “這裏隻是比較黑,實際上,如果敢克服心裏的恐懼,還是很容易發現的。”


    白夢露不敢居功,謙虛地說道。


    趁著王卿用手機的光照亮室內,白夢露飛快地在雜物間內翻找起線索來。


    她很快注意到,雜物間的角落,有一座和每間宿舍裏都有衣櫃,外表完全一樣的衣櫃。


    唯一的不同是,這麵衣櫃已經被砸碎了鏡子。


    和其他的衣櫃相比,這座衣櫃,就像是“死”的。


    如果說,其他的衣櫃是“活”的,時刻帶著窺探感,注視著住進宿舍的每一個人。


    那麽這座衣櫃,就是一具塵封多年的幹屍,死氣沉沉。


    同時,毫無威脅感。


    “王卿,那個衣櫃——”


    白夢露剛指向衣櫃,王卿已經率先走過去了。


    “誒,這還有個衣櫃呢。”


    正好自己宿舍裏的衣櫃,不知道什麽時候丟了。


    王卿原本還有些擔憂。


    也不知道自己搬走之後,宿舍裏少個衣櫃,會不會影響後麵住進來的人。


    正好,這裏就有個一模一樣的,搬回去不就行了嗎?


    王卿一把拉開衣櫃的門,準備檢查一下這個衣櫃是否完好。


    也不知道這衣櫃是多少年沒用過了,王卿剛一拉開,就是一股灰塵撲麵而來。


    “咳咳——”


    王卿一麵咳嗽,一麵揮開那些粉塵。


    終於,等灰塵散的差不多了,王卿看清楚了衣櫃裏麵的東西。


    一具渾身痙攣扭曲的幹屍,仰麵倒在衣櫃裏。


    手腳全都被釘子,牢牢地釘在了衣櫃的壁板上,難以掙脫。


    幹屍的麵目已經模糊不可辨認。


    “哎呦我去。”


    王卿嫌棄地一把將幹屍從衣櫃裏扯出來,丟在了一邊。


    怎麽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衣櫃裏塞,而且還釘在衣櫃裏。


    要是把衣櫃釘壞了,不能用了怎麽辦?


    王卿趴在衣櫃隔板上,仔細地檢查上麵的釘子。


    幹屍被扯出來的時候,脆弱的骨骼一碰就散了,還有半截胳膊,掛在釘子上。


    王卿抓住了那半截胳膊,想要把它從釘子上扯下來。


    “沒想到還釘的挺牢。”


    王卿嘀咕一聲,握著胳膊加重力道往外一拽。


    一聲脆響。胳膊連帶著釘子,一起被她從衣櫃上扯了下來。


    站在一旁的白夢露,已經麻了。


    就算早有心理準備,看到王卿這個樣子,也還是被小小震撼了一下。


    忽然,她眸光一凝。


    看到了從幹屍的懷裏,掉出的半截筆記本。


    白夢露連忙走過去,彎腰將筆記本撿起來。


    雖然已經過去不知道多久,筆記本的內頁已經泛黃,紙張也已經發脆。


    但是上麵的字跡,依舊清晰完整。


    【主家開出的工資意外的高,希望可以多攢下些錢,寄回去讓阿姆看病。】


    【這是騙人的工作!每天隻有四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但是我們根本拿不到錢!我要想辦法逃出這裏,要去警察局報案!】


    【傷口又疼了,上次想要逃跑,被抓住狠狠揍了一頓。這裏的打手太厲害了,我不可能逃跑。可是阿姆怎麽辦?沒有錢,她的病不能拖延了。】


    【我還識字,我比他們有用。我可以討好管家。】


    【我舉報了延工的工人,管家獎勵了我兩角錢。他們好像知道是我做的了,沒關係,隻要可以拿到錢就夠了。】


    【我聽到了他們的計劃……他們一定不知道,我躲在衣櫃裏吧?】


    【他們想從西北角破洞的院牆裏逃出去。被管家和打手們堵在那裏,抓了個正著。我拿到了十塊錢。太好了,阿姆的病有的治了。】


    【被抓回來的人裏少了五個姑娘,管家說是被亂棍打死了。做了個噩夢,看到一個人渾身血淋淋的看著我。是誰?是阿秀!她的皮呢?】


    【……我這樣的人,一定會下地獄吧。管家死了,小少爺活不久了,恐怕我的報應也會來了。】


    【真可惜,包身契還在管家房,我大概已經沒機會去那裏拿回來了。】


    白夢露一段一段地閱讀著。


    昏暗的燈光下,一行行文字,拚湊出一段過去。


    這應當是曾經在農場工作過的人留下的手記。


    她是一個識字的女工,被跟其他人一起,騙來這座農場做工。


    每天高強度的工作,卻拿不到一分工資。


    想要逃跑,被農場的打手抓住,狠狠教訓了一頓。


    為了錢,她最終屈服了,選擇了投靠在農場裏有權有勢的管家。


    依靠著出賣同事,活的了不菲的報酬。


    但是後來,管家似乎發生了什麽意外,沒辦法再維持農場的運轉。


    工人們受不了這樣的工作環境,發生了暴動。


    而作為管家走狗的手記主人,被反抗的工人們抓住,施以懲罰。


    被釘住了手腳,關進了櫃子裏,活生生餓死。


    想必,是因為過去手記主人會偷偷躲在櫃子裏,暗中觀察同事。


    所以,宿舍裏那些衣櫃,會讓人有種正在被注視著的感覺。


    同時,白夢露想起什麽,眸光倏然一變。


    依照手記上的說法,工人發生了暴動。


    是否也意味著,原本的農場主和管家應當是被推翻了的。


    也就是說,之前堅持稱自己是管家的黑色男人,或許並沒有說謊。


    他的確是管家,曾經的,上一任農場主的管家。


    那麽,那個自稱農場主的紅裙女人……


    白夢露有個一個大膽的猜測。


    隻是,還需要獲得更多的信息去驗證。


    正在白夢露沉思之間,王卿已經扛起了雜物間裏的衣櫃。


    “王、王卿?”


    “你還要找什麽東西嗎?”


    單肩扛著衣櫃,王卿還遊刃有餘地回過頭,看向白夢露,好脾氣地說:


    “需要什麽,我也一起給拿了。”


    “沒、沒了。”


    白夢露抱緊了手裏的手記,整個人小鵪鶉似得,乖乖跟著王卿出了雜物間。


    路過最後一排的隔間時,白夢露朝著裏麵看了一眼。


    沒看到付茉莉的蹤跡。


    從雜物間搬出來的衣櫃,已經太久沒有用過,有一股濃濃的黴灰味。


    王卿“咚”得一聲,將衣櫃放在走廊上。


    打開所有的抽屜和櫃門,通風。


    其他幾個宿舍的實習生被這動靜吸引,出來看到這一幕,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這、這是在……?”


    王卿注意到大家奇怪的眼神,有些羞澀。


    別開眼睛,伸手撓了撓腦袋,回答:“舊衣櫃,有點發黴了,我放在這兒通通風。”


    大家一致回頭看向自己屋內的大衣櫃。


    呃……莫非,這個怪談,是這麽處理的?


    有人見狀,有點躍躍欲試地想要效仿一番。


    然而,還沒靠近。


    就聽到衣櫃裏,發出細碎的抓撓櫃門的聲音。


    尖銳,綿長,刺耳——


    隱隱約約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威脅感。


    似乎在說,“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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