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吞吃了楊悅之後,沉寂了許久的衣櫃,又再一次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但卻並沒有襲擊白夢露的傾向。


    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了幾分後。


    從衣櫃的縫隙裏,掉出了一張紙條。


    白夢露立刻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紙條。


    【《農場員工守則(下冊)——


    是過去,亦是未來


    是壓迫,亦是解放


    是死亡,亦是新生》】


    居然是關於所謂的《農場員工守則(下冊)》的線索。


    在《農場員工守則(上冊)》中,最後一條規則就是,


    【本守則沒有下冊。】


    為什麽那個紅裙女人……


    不,準確說,是孫耀祖。


    為什麽孫耀祖會要求她找到《農場員工守則(下冊)》?


    而規則,卻強調沒有下冊?


    白夢露咬著指甲,怎麽也想不通這點。


    很快,天亮了。


    一夜未眠,幾個人卻都精神奕奕。


    這一晚的收獲格外大。


    從前任管家的日記裏,孟芳和邢紅琴發現了離開農場的一條捷徑。


    不必熬到實習期結束。


    在農場東側有一扇小門,是專門供曾經在農場裏工作的打手們進出的。


    隻要拿到鑰匙打開,就可以安全離開。


    鑰匙就在舊屋裏,裝有雨傘的小桶下壓著。


    孟芳和邢紅琴決定趁著今天傍晚下班,再去舊屋一趟。


    如果狗已經離開那裏的話,正好可以將鑰匙拿到。


    沒有意外的話,正好可以帶著幸存的調查員們一起離開。


    但,王卿始終沒有回來。


    食堂裏,白夢露等了許久。


    一直等到給王卿泡的那一碗泡麵徹底冷了,麵也已經發脹軟化,失去彈性。


    王卿還是沒有出現。


    甚至就連許悠悠,也怯怯地靠近過來。


    小聲地問:“王卿不在嗎?我早上醒來就沒看見她。”


    白夢露抬頭看她。


    許悠悠有些緊張地揪住了衣角,肌膚白皙紅潤,氣色好得出奇。


    她的身上是雪白的實習生製服,行動之間,動作也與常人一般無二。


    絲毫看不出昨晚在外遊蕩的詭異樣子。


    “你、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許悠悠被白夢露看得有些不自在,後背汗毛一茬一茬地倒豎起來,渾身上下都毛毛的。


    白夢露收回目光,垂下眼簾。


    她的視線在桌上沒被動過的泡麵上掃過,站起身來,語氣平靜如常。


    “沒事,我們去幹活吧。”


    今日的工作,比昨日更為繁重。


    好不容易趕在下班前完成了,孟芳和邢紅琴已經累得有些虛脫。


    兩人在浴室洗過澡,就要去舊屋找鑰匙。


    白夢露擔憂王卿,也跟著去了舊屋。


    沿著昨天走過的路,沒什麽意外的到達了舊屋。


    這裏已經是一片狼藉。


    房間被拆的七零八落,各種被撕碎的物品散落滿地。


    邢紅琴和孟芳在地上摸索許久,才找到了鑰匙。


    兩人驚喜非常。


    有了鑰匙,她們就能離開這裏了。


    “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離開?”


    邢紅琴抬頭朝著白夢露看過去,溫聲詢問。


    白夢露正站在樓梯口,抬頭往二樓瞧。


    依舊是一片濃烈的黑屋,看不到盡頭。


    聽到邢紅琴的問話,她輕輕搖了搖頭。


    “不,我想留下來,你們可以帶著小林先走。”


    舊屋已經沒有王卿和“狗”的蹤跡了。


    也不知道昨晚那場惡鬥,究竟是誰勝誰負。


    倘若王卿贏了,隻怕此刻身上也受了傷,需要幫助。


    倘若王卿輸了……


    白夢露伸手按了按自己的懷裏。


    厚厚的一遝包身契被她貼身放著,已經沾染了她的體溫。


    那麽,她要繼承王卿的遺誌。


    成為“解密人”,解開這個怪談隱藏最深的真相。


    現在,距離所有的真相揭開,隻差一塊拚圖。


    白夢露沒有上樓。


    她跟著邢紅琴和孟芳回到了員工宿舍。


    孟芳挨個地敲門,告訴所有人,自己已經找到了離開農場的方法,現在就可以帶他們離開。


    有的人信了。


    有的人卻是不相信。


    “你能這麽好心?”


    “該不會是想拿我們探路吧?”


    邢紅琴也不廢話,直接丟下一句“愛信不信”,讓願意相信的人跟著自己走。


    大家雖然仍心存疑慮,卻還是一個接一個的跟上了。


    反正這麽多人,就算真的有問題,也不一定會輪到自己死吧?


    白夢露也拉著小林一起跟去。


    倒是許悠悠她們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孟芳已經知道她們被汙染了,眼下不在正好。


    因為有地圖在,所以並沒有繞路。


    沒用多久的時間,邢紅琴和孟芳就找到了目標的鐵門。


    這扇門已經很陳舊了。


    不過幸好,掛在上麵的鎖還能用鑰匙打開。


    “你們誰先走?”


    沒有人吭聲。


    隻是站在原地,觀察著周圍人的反應。


    從這扇門出去,外麵究竟是什麽樣的,誰也不知道。


    究竟是不是離開農場的正確方法,誰也不敢肯定。


    “都到了這一步了,人家路都給我們鋪好了,難道還要耗在這個該死的鬼地方嗎?”


    一個中年男人率先從人群裏走了出來,走到了門邊。


    “大不了我先走一步,就算真的有問題,我也認了。”


    說完,他大步穿過了鐵門。


    一道白光倏然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


    下一瞬,整個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離、離開了嗎?”


    人群靜默了許久,半晌,才有人發出竊竊私語。


    “真的離開了?”


    立刻又有幾個人,一齊朝著門口湧去。


    “我要走!”


    “讓我先走!”


    邢紅琴猛地踢了下門。


    鐵門發出尖銳的聲響,令擁擠的人群,紛紛停下了動作。


    “挨個走。”邢紅琴冷聲道。


    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觸她的眉頭。


    紛紛排好了隊準備離開。


    終於,陸陸續續將他人都送離開。


    白夢露輕輕將小林朝著門外推去,嗓音柔和:“你走吧。”


    小林詫異地回頭:“夢露姐,你不走嗎?”


    白夢露朝她搖了搖頭,輕聲道:“我還有一件事沒做,做完了,我再離開。”


    “啊?”


    “啊什麽,我還答應了給你提薪呢,等我出去就提。”


    小林消失在白光之中。


    孟芳和邢紅琴轉頭看向白夢露,眼神中帶了一絲擔憂。


    “你——真的不走?”


    白夢露低聲道:“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


    “好。”孟芳答應下來,報出了一個地址,說,“你出去之後,可以來這個地方找我。”


    白夢露輕輕點了點頭。


    目送孟芳和邢紅琴離開,白夢露重新關上了鐵門。


    她定定地在原地站了會兒,朝著農場主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暮色四合。


    夜色沉沉,這一晚沒有月光。


    佇立在主幹道兩旁的路燈,好一個壞一個,光明與黑暗不斷地交織著。


    白夢露慢慢地走著。


    終於走到了小洋樓外。


    “噠噠噠——”


    熟悉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


    紅裙女人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嗬嗬嗬,看來你已經找到了,把它交給我吧。”


    女人站在不遠處,朝著白夢露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為什麽你總是在管家不在的時候出現。”


    “又或者,為什麽,你刻意接近我,居然是為了讓我幫你摘到守則的下冊。”


    白夢露仰頭看向的紅裙女人——或者說,穿著紅裙的男人。


    輕輕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孫耀祖先生。”


    女人臉上的微笑收斂了。


    隔著擋住了大半張臉的黑色網紗,沉默無聲地看著她。


    白夢露問:“你很想得到它嗎?守則的下冊。”


    “把它給我,我讓你離開。”孫耀祖說。


    “我不會把它給你。”


    白夢露的神情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冰冷果決。


    她從懷裏抽出那厚厚的一遝包身契,猛地揚手揮出去。


    霎時間,無數白紙黑字四散紛飛。


    孫耀祖睜大了眼睛。


    卻聽到夜風之中,沉著冷靜的女聲娓娓道來。


    “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麽規則會告訴我沒有下冊,而你卻想要依靠我找到下冊。”


    “規則的存在,是為了保護我。”


    “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


    因為,隻有她這樣的員工,才能“拿到”下冊。


    規則,不是在阻止她拿到下冊,而是在阻止詭異通過員工拿到下冊!


    一冊純白的簿子,從漫天紛飛的紙張中掉了出來,落入了白夢露的手裏。


    薄子上,什麽字也沒有寫。


    但是白夢露已經知道這是什麽了。


    《農場員工守則(下冊)》。


    孫耀祖猛地朝著白夢露衝了過去。


    然而並沒有靠近白夢露,就被突然出現的管家攔住了。


    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管家,臉上還是帶著熟悉的溫柔笑容。


    “許久不見,孫少爺,你躲了我很久,終於願意出現了嗎?”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孫耀祖怒吼出聲。


    “哦?真可惜,這座農場裏,已經沒有屬於你的東西了。”


    白夢露用力地抱緊了懷裏的手冊。


    緊接著她就發現,不知何時,許悠悠等人出現在了周圍。


    並且,朝著自己圍了過來。


    看來,許悠悠等人被汙染之後,是聽從於孫耀祖的吩咐。


    孫耀祖正與管家糾纏著。


    “你以為,靠她就能管理好農場嗎?”


    “那個蠢貨,恐怕現在已經被我放進來的狗,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沒有了她,這座農場——”


    孫耀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聲犬吠倏然響起。


    “汪汪!汪汪汪!”


    緊跟著,一道女聲不滿地訓斥。


    “小聲點!”


    “汪——嗚,汪汪。”


    狗叫聲,委屈得降低了八個度。


    孫耀祖的動作僵住了。


    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去。


    小洋樓的門打開。


    王卿牽著剛剛洗幹淨的狗,剛訓斥完,扭過頭來,就看到了眼前這正對峙的一幕。


    王卿瞪著死魚眼,愣了半天,弱弱地抬起手來,打了個招呼。


    “嗨?”


    怎麽回事?


    這大晚上的,怎麽這麽多人圍在她門口?


    王卿連忙又轉頭,看向自己身旁足以兩米高的狗子。


    幸好,已經洗幹淨了。


    她鬆了一口氣。


    “咳,這條狗——你們別看它長得醜,實際上還是挺親人的。”


    原本是有點凶,不過王卿訓狗很有一手。


    昨晚太黑了,王卿摸著黑,在舊屋裏把它暴揍了一頓。


    現在它乖得不行,讓蹲下就蹲下,讓不叫就不叫。


    白夢露盯著那完全看不出形狀的怪物。


    它渾身上下都被厚厚的長條絨毛蓋滿了——與其說是長條絨毛,不如說是長滿了狗毛的一根根觸須。


    每一根觸須都有手腕粗細,是一種令人作嘔的黑色,蠕蟲一般不停地扭曲蠕動著。


    “這個、狗?”


    白夢露真的無語了,你倒是說說它哪裏長得像狗啊?!


    王卿摸了摸下巴,“小黑,叫兩聲聽聽。”


    “汪汪!”乖巧的犬吠聲,從觸須下傳出。


    王卿把手一攤,“你看,我就說是狗吧。小黑就是長得有點醜,但是真的是狗。”


    王卿覺得白夢露有點太大驚小怪了。


    沒看到農場裏飼養的其他生物,都怪模怪樣的嗎?


    小黑隻是一條長得不那麽尋常的狗罷了。


    估計,也是受到了環境汙染的影響,產生了變異吧。


    王卿看向管家,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管家,我想把這條狗留下來養,你看可以不?”


    王卿記得好像外公留下來的紙條裏寫著,要把狗還給狗頭村來著。


    王卿不太想。


    現在農場裏一個保安都沒有,才導致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跑進來。


    不如把這條狗留下來看門。


    這種大型猛犬,一定對那些心懷不軌的競爭對手,有很強的威懾作用。


    還能省下來請保安的錢。


    王卿美滋滋地打折算盤。


    管家沉默了片刻。


    目光落在狗的身上,狗乖巧地任由他打量,老老實實地窩在王卿的身旁。


    管家:“……您喜歡就好。”


    “你、你……”


    孫耀祖顫抖著手指,指向了王卿,話也說不完整。


    管家優雅地轉身麵向孫耀祖,微垂眼簾,姿態十分的謙遜有禮。


    “看來,你打算又落空了,孫少爺。”


    白夢露也在此時,朝著王卿跑過去。


    “王卿,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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