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卿又迷路了。


    她抱著懷裏的大紙箱子,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房間。


    從走進電梯的那一刻起,她就按錯了樓層,此刻茫然無知地在走廊裏打轉。


    酒店的走廊狹窄幽長、曲折回環,地麵鋪著厚厚的深紅色毯子,頭頂的燈帶亮著微弱的光。


    王卿一手抱著紙箱子,另一隻手空出來,再次從口袋裏掏出房卡看了看。


    經濟房8號,到底是在哪兒?


    在1樓大廳裏開好房之後,王卿還問了櫃台,櫃台的兩個小姐姐說是在13層,因此王卿進電梯後按下了第13個按鈕。


    但是在電梯門打開後,進入走廊的王卿,怎麽也沒有找到門上銘牌標記著“經濟房8號”的字樣。


    王卿皺緊了眉頭,正困惑不以之間,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似乎有什麽重物摔在了地上。


    緊跟著,“啪嗒”一聲,是房門合上的聲音。


    “嗚……”一個微弱的,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王卿一愣,扭過頭去,隻見一個女孩倒在深紅色地毯上,支撐起上半身不住拍打著房門,嘴裏嘟囔著王卿聽不懂的語言。


    從她的語氣和動作裏,可以感覺到,她大概是在求房間裏的人,打開門放她進去。


    但房門緊緊閉合著,門裏的人絲毫沒有因為她的祈求,而有所動容的樣子。


    王卿猶豫了一下,朝著女孩走去:“你好?”


    女孩拍打著房門的動作一頓,慢慢地仰起頭來,看向了王卿。


    一張格外嬌小柔弱的臉,白皙而纖瘦,眼睛裏含著淚,一對上王卿的視線,就仿佛受驚的小動物一般,整個身體朝後一縮。


    王卿這才注意到,女孩渾身上下連一件完整的蔽體衣物也沒有,隻穿著酒店的浴袍。


    浴袍下裸露的雪白肌膚上,斑駁著青青紫紫的痕跡,甚至在她抬起的拍打的門的胳膊上,也有著開水燙過的大片紅痕,此刻已經起了水泡。


    王卿的目光一凝,一把握住了女孩的手,“你受傷了!”


    女孩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她,臉上露出恐慌之色,又嘰裏咕嚕從嘴裏冒出一串話來。


    王卿一點也聽不懂。


    女孩說了幾句之後,大概是意識到了什麽,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極為生硬地,從嘴裏擠出兩個字來:“你好?”


    這次王卿聽懂了。


    “你受傷了,要不要緊?要不要我幫你叫酒店的服務員來?”王卿握著女孩的手腕,視線落在那燙出的水泡上,關切地問道。


    女孩連忙搖頭,眼中淚水晶瑩,楚楚可憐,聲音又輕又細:“不、不用了,非常感謝您的關心。”


    王卿深深皺起眉頭,狐疑問道:“真的不用嗎?你的傷好像很嚴重。”


    她的視線掃過女孩的身體,語氣嚴肅起來,“房間裏是不是你男朋友?他是不是家暴你了!你不用怕,我可以幫你報警!”


    “不、真的不用……”女孩的聲音頓住了。


    隻見王卿豁然起身,朝著門內憤然罵道:“龜玩意兒你給我出來!我最看不起打自己女朋友的男人!沒點本事,隻知道窩裏橫,對著女人家暴!”


    說著,一巴掌用力地拍在了門上!


    砰!


    整個樓層都仿佛震動了一下。


    那扇房門,肉眼可見地凹進去了一個手印。


    坐在地上的女孩打了個哆嗦。


    “給我開門!”王卿抬手,正要一個巴掌再拍下去。


    坐在地上的女孩連忙出聲:“這位女士……”


    王卿動作一停。


    “怎麽了?”她低頭問道。


    女孩看了看房門上的手印,又看了看王卿豪發未損的手,“咕嘟”一聲,吞了口唾沫。


    “不不不不、還是不用了吧……”聲音虛弱而無力。


    王卿想了想,收回了手,低頭看向女孩,眼神中滿是恨鐵不成鋼之色。


    現在小姑娘啊……


    王卿無奈地搖了搖頭,被氣得夠嗆。


    麵前這個女孩一看就是那種戀愛腦!


    這麽冷的天,隻穿一件衣服,被男朋友關在門外,渾身上下都是被淩辱過的傷痕,平時一看就沒少被家暴。


    都已經做到這種份上了,這個女孩居然還想著維護門裏的男朋友!


    王卿深呼吸兩口氣,低頭看著女孩,聲音滿是壓抑的怒火:“那你就準備這樣待在門外,一直待下去?”


    女孩往後縮了縮,怯生生說道:“打擾您了,我就待在這兒好了,一會兒他們會讓我進去的。”


    王卿可聽不得這種話,伸手一把將女孩從地上薅起來,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爭氣點兒呀!被欺負成這樣了,你還指望他開門放你進去?”


    女孩瑟縮著,不敢說話。


    王卿的身材不過中等,這女孩站起來後,竟然比王卿還要矮上一個頭,看上去隻有1米4的樣子,加上身材纖細,越看越像是一隻小鵪鶉。


    “我、可是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女孩帶了些哭腔地啜泣道。


    王卿歎了口氣,說:“算啦,你要是實在不想報警,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雖然心裏很氣這個女孩的不爭氣與戀愛腦,但是王卿轉念一想,這份生氣更多的化為了憐惜。


    隨著社會的發展,女性意識逐漸的覺醒,也有不少女性,會鄙視這種被家暴還要逆來順受的女人,冷嘲熱諷。


    王卿當然也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但從上一次海邊回來之後,那在海邊見到的邪教的一幕,深深的烙印在了王卿的腦海裏。她也意識到了,精神控製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


    每一個人接觸到的世界是不同的,對於一部分女性而言,她能接觸到的世界太小了,這個過分狹小的世界牢牢控製著她的精神,讓她找不到任何反抗的出路,於是“忍耐”成為了唯一的道路。


    這已經是她那狹隘的精神世界裏,最好的解決方法。


    王卿看著女孩那瘦小的身影,終究還是心軟了,提出了可以收留女孩一晚。


    女孩卻不住地搖頭:“不不、太麻煩您了……果咩納塞。”


    王卿道:“總不能把你丟在走廊上吧。這麽冷的天氣,你又穿的這麽少。要是出事了怎麽辦?”


    王卿頓了一頓,又朝著門的方向看了一眼,語氣帶了一絲微妙:“而且,現在這個狀況,你就算回去了,恐怕下場也不會好吧?”


    王卿知道,這種家暴男隻敢窩裏橫,麵對外人就會軟下來。


    自己剛剛這麽哐哐砸門,門裏的家暴男都不敢開門,足可見出一二。


    如果現在讓女孩回去,恐怕會被惱羞成怒的家暴男,更為殘酷地淩辱。


    女孩掀起眼簾,小心翼翼地覷了王卿一眼,對上了王卿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後背霎時出了一層冷汗。


    她原本以為,王卿隻是一個剛進入怪談的新人,因此才會天真愚蠢地上前來關心她。被推出門外的她,就是吸引這種新人的誘餌。


    但王卿似乎已看透了一切。


    否則,又怎麽會,那樣意味深長的告誡她,現在回去不會有好下場呢?


    的確,剛剛在門內,其他人就已經商量好了,如果再也搞不到續租的錢的話,都會拿她的四肢去前台抵賬。


    回想起王卿剛剛砸在門上留下的那個手印,很明顯是在對他們進行武力的威懾。


    要知道,豪華套房的門是連詭異也撞不開的,但是這個女人居然如此輕易的在上麵留下了手印,她的實力一定不容小覷!


    想到這兒,女孩隻得咬牙:“好,我跟你走。”


    王卿彎了彎嘴角,語氣溫和:“我叫王卿,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輕聲答道:“黑澤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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