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座位已經來不及了,學生妹隻能忍耐著內心的恐懼,繼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的身體控製不住地小幅顫抖著。


    不止是因為恐懼,更是因為從那白衣乘客的身上傳來的,完全不似活人的冰冷氣息。


    忍一下就好了。


    學生妹不斷在內心告誡自己。


    下一站就是第四人民醫院,隻要熬過一站,她就可以下車了。


    學生妹將腦袋低了下去,隻用眼角餘光注意著車門,絲毫不敢多看身邊,微孔與白衣乘客對上視線。


    忽然,一個原本好端端坐在位置上的身影,站了起來。


    那是個女人,懷裏抱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包。


    她行動自如地在搖晃行駛的車廂內穿梭,一邊走,一邊對周邊的其他乘客喊道:“來來來,都買票了啊!”


    聽到這聲音,學生妹心中一緊。


    腦海裏,立刻回憶起了在站台所見地規則的第五條,【若上車後,車內有人自稱售票員向您售票,請無視其存在。】


    那個售票員走到了一個乘客的麵前,問道:“你要去哪兒?”


    被詢問的乘客從喉嚨裏“咕噥”了幾聲,冒出一個有些幹澀的聲音:“相親相愛鄰裏小區。”


    售票員從包裏掏出一個厚厚的票板,在票板上撕下一張車票遞給乘客,冷淡地說道:“四塊錢。”


    乘客深色木訥地從口袋裏掏出四塊錢,遞給了售票員,又從售票員手裏接過車票。


    售票員繼續去問下一個乘客的目的地,然後收錢開票。


    公交車內的座位不多,一個個問過去,很快,就問到了學生妹的身邊。


    售票員看向坐在學生妹旁邊的白衣服乘客,問:“哪一站下?”


    “在、謔謔……謔謔……”像是喉嚨裏卡了痰的模糊氣音,在學生妹的身邊響起,好半晌,終於擠出一句話來,“在九泉市警察局下。”


    “三塊錢。”售票員說著,在票板上撕下一張車票。


    白衣服從口袋裏摸出三塊錢的冥幣,朝著售票員遞過去,接過了售票員給的票。


    輪到她了。


    學生妹深深地低下腦袋,盯著自己麵前的小片地麵看著。


    視野裏,慢慢地走進來一雙尖頭的高跟鞋,停在了她的麵前。


    “你在哪站下?”售票員冰冷的聲音,在她的頭頂上方響起。


    強烈的恐懼之下,學生妹的大腦一片空白。


    但她還記得那條規則。


    無視、要無視售票員的存在。


    學生妹實在是太害怕,幹脆直接閉上了眼睛,假裝自己什麽也看不見、聽不著。


    隻要無視售票員的存在,不要理會她說的任何話,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


    然而,一道冰冷的呼吸,吹過她的耳邊。


    白衣服乘客的聲音陰測測地響起:“對呀,小妹妹,你要在哪一站下?”


    學生妹沒有回答。


    好半晌,大概是發現她一直沒有什麽動靜,白衣服乘客對售票員道:“算了,她應該是睡了。”


    冰冷的呼吸離開了學生妹的耳邊。


    學生妹緊緊閉著眼睛,攥著病假條的手心,已經浸出了一層冷汗。


    甚至耳邊傳來鞋子走過離開的聲音,學生妹依舊不敢睜開眼睛。


    忽然,學生妹感覺到,自己坐著的公交車停下了。


    是到站了嗎?


    學生妹欣喜地睜開了眼睛,想要立刻往車下衝。


    就在她睜開眼睛的一瞬間,一張慘白浮腫的女人的臉,映入她的眼簾。


    學生妹呼吸一滯,差點兒就要尖叫出聲。


    售票員根本就沒有離開!


    售票員甚至還彎下了腰,脖子像水蛇一樣拉長了十來厘米,將臉湊到了學生妹的麵前。


    “你、在、哪、站、下?”


    那張慘白的女人的臉上,一雙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學生妹,一字一句地問道。


    公交車也沒有停下,還在持續地平穩行駛著。


    學生妹謹記著上車前看到的規則,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回應售票員。


    她也不敢和售票員對視太久,第一時間放空了目光,就像是完全看不到售票員一樣。


    售票員沒等來女孩的反應,狐疑地將臉又朝前湊了些。


    學生妹已經可以感覺到,那從售票員身上傳來的絲絲腥臭味,像是一具逐漸開始腐爛的屍體。


    她用力地掐進了手心,克製地讓自己不要往後縮,不要表現出任何強烈的情緒波動。


    售票員發現自己得不到任何來自學生妹的反饋,終於放棄了糾纏,越過了學生妹,朝著車廂的後半截走去。


    學生妹死裏逃生,差點兒要哭出來,努力地憋住了眼淚,繼續維持著之前低著頭的姿勢,一動不動。


    售票員走到下一個乘客麵前時,還不死心地扭頭看了一眼,見學生妹沒有動過,這才徹底死心。


    售票員走到了穆瑞錦和薛聞道的麵前。


    “你在哪站下?”


    穆瑞錦將投向窗外,盯著外麵的白茫茫的霧氣,徹底無視了售票員的存在。


    薛聞道更是低著頭,看著自己手裏那什麽時候掏出來的懷表,懷表裏是他已逝妻子的照片。


    薛聞道一臉的傷感,似乎整個人都沉浸在那懷念的情緒之中,兩耳不聞窗外事。


    售票員在兩人麵前晃了半天,問了又問,最後铩羽而歸。


    她又轉過身,將視線投向了坐在另一側的陳風木等人。


    陳風木目光一凜,腦中一個激靈。


    來了嗎!終於輪到他了嗎!


    陳風木正要給售票員展示一下演技。


    隻見售票員的視線,在他、黃毛和宋外麥的身上掃了掃,似乎是看到了什麽,邁出到一半的腳倏然收回了。


    售票員直接無視了陳風木幾個,朝著坐在最後一排的病弱男走去。


    陳風木:“?”


    怎麽這就放過他了?


    陳風木心中泛起一陣困惑,有些好奇地低下頭,朝著自己的身上看去。


    售票員似乎是看到了他們身上的什麽東西,特意放過了他們。


    是什麽呢?


    陳風木盯著自己身上白色的外套,看了幾秒,忽然明白了過來!


    員工服!


    他、黃毛和宋外麥,如果非要說有什麽共同點的話,那就是他們此刻都穿著冥日農場實習生的製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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