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之居然還沒走。”


    謝蕎拉上窗簾,眉頭緊皺,滿臉的嫌棄。


    她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慕行之居然還賴在這裏不走,他到底想幹什麽?


    蘇韻周合上電腦,“隨便他吧,他愛等就等。”


    謝蕎試探性的詢問:“可是現在外麵零下八度。”


    “慕行之是那種下雨不知道躲雨的人嗎?”蘇韻周起身,“對了蕎蕎,這筆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謝蕎拉住準備進臥室的蘇韻周,糾結半天,還是說出了實話。


    “其實這筆錢不是我的,是柯原借給我的。”


    “柯原?”


    謝蕎雙手合十,不斷來回擺動,“我發誓不是我主動跟他說的,那天我不是剛下飛機嗎?有點事去公司一趟,你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好在我身邊,所以就……”


    柯原對蘇韻周的那點心思,其實很明顯。


    一開始,謝蕎也覺得柯原這種公子哥跟慕行之沒什麽區別,他們這種常年身居高位,出生就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大少爺能有什麽真心可言呢?


    外界傳言柯原簽下蘇韻周就是為了報複慕行之,他跟慕行之從來都不對付,蘇韻周就是他用來對付慕行之的工具罷了。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謝蕎發現不是這樣的。


    “其實他對你挺用心的,知道你現在身份尷尬而且也沒打算投入下一段感情,怕給你增添心裏負擔,所以他盡量不往你跟前湊,不準我告訴你。”謝蕎舉起三根手指,“我發誓我拒絕了的,但我……我也希望你能夠盡快跟慕行之把婚離了。”


    蘇韻周沉默良久,就在謝蕎以為她生氣的時候,她隻是歎了口氣。


    握住謝蕎的手,“謝謝你告訴我。”


    謝蕎被弄得有些尷尬,撓後腦勺,“那什麽,還有個事兒,我告訴你你不準打我。”


    蘇韻周臉上的微笑已經有逐漸崩塌的趨勢了,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瘮人,“你說。”


    謝蕎揉了揉身上的雞皮疙瘩,默默往後倒退。


    “其實那天你身上那條梅森卡吉拉的裙子是慕行之給我的,我覺得挺好看的,而且他本來就有義務做這件事所以我就沒說。”在蘇韻周的手舉起來之前謝蕎尖叫著跑回房鎖上門,“你說了不動手的,我睡了,晚安!”


    蘇韻周:“……”


    夜裏十一點。


    蘇韻周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窗外有接連不斷的煙花爆竹聲,仿佛就在耳邊炸開。


    前兩年北城禁煙,從去年開始,因為一些政策的開放,在一些特定的日子允許小範圍的進行燃放,不過通常都是一些環保材質的,價格昂貴,因此北城本地人其實很少有人放煙花了。


    今晚也不是除夕,怎麽忽然這麽多煙花燃放的聲音?


    蘇韻周從床上起來,掀開窗簾,無邊的夜色之中,一朵朵色彩豔麗的煙花在天幕之上炸開,如同無數多絢麗的花,又好像無數顆星星同時點亮。


    好漂亮。


    這場煙花放了整整有五分鍾。


    蘇韻周的瞌睡徹底沒了,打開手機,微博上已經熱鬧起來,大家都在討論是哪家霸道總裁為了哄小嬌妻搞這麽大陣仗。


    【哪裏看出來是霸道總裁為小嬌妻搞的?就不能是純粹的煙花愛好者慶祝新年?】


    【哥們兒,一看就沒審題吧?】


    評論區有人甩出圖片,今晚珍藏盛大的焰火晚會,有人全程圍觀,並且拍下了全程,視頻結尾,一排文字漸次出現,連起來就是nannan,forgive me。


    【這還不夠明顯嗎?人霸道總裁哄媳婦兒用的,咱們這些吃瓜群眾就散了散了吧。】


    【等等,隻有我好奇是誰嗎?整個北城能有這個本事在這個時間點搞這麽大陣仗的,數不出來五個人,再用排除法排一下……】


    蘇韻周卻沒有心思再看網友們的深扒,思緒漸漸飄移。


    鬼使神差的,她再次走到床邊,拉開了窗簾。


    樓下,一輛銀頂邁巴赫孤單的停靠在路邊,慕行之倚靠在車身上,手裏夾著一根煙,姿態閑適地舒展雙腿,微眯起眼睛看向她。


    四目相對,蘇韻周心跳猛地亂了一拍,下意識合上窗簾。


    反應過來自己這樣做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後,蘇韻周又氣鼓鼓的拉開了窗簾。


    慕行之似乎笑了一下,晃了晃手裏的手機,示意她查看消息。


    蘇韻周咬咬唇,手機響了一聲,慕行之的短信彈了出來。


    【下來】


    她為什麽要下去。


    蘇韻周正要關機,嚇一跳短信接踵而至。


    【有東西給你,下來。】


    蘇韻周想了想,還是套上羽絨服和帽子下樓了。


    蘇德海的話像是一根魚刺,日日夜夜卡在她的喉嚨深處。


    今天看到的接吻照,更像是一種映照,將她內心的所有動搖都扼殺在搖籃裏。


    nannan。


    他等在她的樓下,卻在給另一個女人高調示愛。


    慕行之啊慕行之,你到底要折辱到什麽時候?


    蘇韻周深吸一口氣,頂著獵獵寒風,走出電梯。


    慕行之長腿邁開,三步並兩步走到她麵前,伸出手就要抱她,蘇韻周眉頭一皺,下意識躲開。


    慕行之臉色微僵,語氣軟了下來,“你聽我解釋,我和南湘……”


    “韻周?”身後,柯原推著行李箱緩緩走過來。


    看到眼前的二人,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目光靜靜落在蘇韻周身上,“新年快樂。”


    蘇韻周看了眼他腳邊的行李箱,沒有問他為什麽這麽晚出現在自家樓下,點點頭,“新年快樂,剛回來?”


    柯原笑笑,他今天一反常態的沒有穿那些花枝招展張揚個性的花襯衫,而是一身簡單的黑色襯衫西褲,羊絨大衣慵懶的敞開,栗色短發柔順的垂在額前,膚色冷白,眼睛帶著笑意看著蘇韻周。


    “恩,剛下飛機,想著順道過來看看,沒想到你還沒睡。”


    “順道?順的哪門子道。”慕行之摟住蘇韻周,被她嫌棄地推開,麵色不改,“我沒記錯的話你住在南山區,跟這邊南轅北轍,不知柯少順的什麽路?”


    柯原麵不改色,溫和一笑:“我最近住在暢合園,慕少呢?你又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大晚上的,不太好吧。”


    暢合園是隔壁棟很有名的富人區,以高級公寓出名,每一層都有獨立電梯入門,蘇韻周之前想買一套那裏的房子,後來看了價格放棄了。


    慕行之低頭看了眼蘇韻周,神情淡定:“散步。”


    柯原眸色深深,“那慕總這步散的夠遠的,京禾灣距離這邊最低50公裏吧,慕總得從下午就開始散,嘖嘖,不愧是掌管著偌大一個集團公司的男人,這魄力凡人不能比。”


    慕行之微笑:“我腿長,我樂意。”


    “……”蘇韻周打斷小學生鬥嘴的兩人,“你們在這兒吵吧,我先上去了。”


    冷都要冷死了,他們還有心思鬥嘴,真不知道這麽大兩家公司他們是怎麽管理的。


    “好,那你早點休息,明天有時間的話,咱們見一麵吧,聊一聊開年的工作計劃。”


    “好,晚安。”


    蘇韻周轉身要走,被慕行之從後麵拉住衣服,一臉的不悅,“怎麽不跟我說晚安?”


    蘇韻周抬眸,冷冷的看著他,“你留著跟你的nannan說去吧。”


    轉身就走。


    慕行之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看得柯原大笑出聲。


    慕行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那筆錢是你給她的?”


    柯原挑眉,坦蕩無比的承認了,“是,我給的。你看,她寧願求助於我也要跟你離婚,你還纏著她不放做什麽呢?她根本就不喜歡你,你這樣賴著不放隻會讓她更厭惡你,我要是你就爽快把字簽了,省得影響彼此開始下一段感情,你說是吧?”


    雖然心裏早有猜測,可當親耳聽到的時候,還是有種被人迎麵重擊的感覺。


    蘇韻周居然接受了柯原的幫助,為了跟他離婚,她甚至做到了這種程度。


    心頭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啃噬,細密的疼痛將他席卷。


    慕行之陰沉的視線落在柯原身上。


    柯原默默往後推了半步,“君子動口不動手。”


    他今天狀態不好,穿得跟頭熊似的,而且他見識過慕行之的身手,真要動起手來,他絕對不是這廝的對手,好漢不吃眼前虧,柯原向來深諳此道。


    慕行之冷笑,拉開車門坐進車裏,汽車揚長而去,碾起地上的雪水濺他一褲腿泥漿。


    柯原原地問候了慕行之全家,看著褲腿上泥濘不堪的樣子,加快腳步離開了蘇韻周家樓下。


    幾分鍾後,一輛銀頂邁巴赫再次停靠在單元樓前,車門打開,一雙修長的腿落在地麵上,慕行之站定,抬頭看了眼11樓某個窗戶亮起的燈,邁開長腿走了進去。


    -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蘇韻周剛閉上眼睛醞釀出一點睡意,她蒙上被子想要裝作沒聽到,可鈴聲持續不斷,擔心會吵到鄰居,蘇韻周隻好出去開門。


    謝蕎睡眠質量向來好得離譜,這麽大動靜愣是沒能把她從睡夢中叫起來,蘇韻周不得不佩服她的睡眠質量,深深為自己歎了口氣。


    “誰啊?”


    “我。”門外傳來慕行之冰冷的聲音,“開門。”


    “……”蘇韻周感到莫名其妙,看了眼日曆,過了零點就是大年初四了,距離初八還有幾天呢,他這麽等不及?


    拉開門,看到慕行之黑沉沉的臉,蘇韻周莫名,“你就算再著急也得等到初八民政局上班,這麽晚了很擾民你知不知道?我……”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慕行之蠻不講理的吻就落了下來。


    蘇韻周愣了兩秒,下意識想要推開他,男人的胸膛卻像是銅牆鐵壁一樣怎麽都推不開,反而讓他趁虛而入,越吻越深,蘇韻周漸漸不能呼吸。


    慕行之的吻強勢霸道,跟他冰冷刻薄的外表截然不同,他的吻熱情直白,狂熱露骨,帶著洶湧的欲望,帶著強勢的侵略。


    “我們不離婚好不好?囡囡。”


    “你叫我什麽?”


    慕行之眨了眨眼,呼吸急促,嘴唇紅潤,泛著水潤的光澤,他的眼睛是透亮的黑,這樣近距離直勾勾看著人的時候有種天真無辜的感覺,像是一隻等待主人擼毛的金毛犬。


    蘇韻周移開視線,胸口久久不能平靜,思緒卻冷靜了下來。


    “囡囡啊。”慕行之說:“你的乳名不是叫囡囡嗎?難道我記錯了?”


    蘇韻周的腦子轟地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囡囡。


    塵封已久的記憶像是被人陡然間拉開了蒙塵的塑料**,窸窸窣窣的噪聲敲破耳膜,將閥門打開,裏麵的記憶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在蘇韻周很小很小的時候,周躍琴也曾經疼過她的。


    隻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周躍琴對她越來越生分,越來越疏離,經常盯著她的臉一看就是一整天,一言不發,眼神中透著她說不出來的抗拒和恐慌。


    大學入學當天,蘇韻周因為舍不得離家情緒低迷,周躍琴破天荒提出要送她去學校,把人送進大門口又不願進去了,拉著她的手叮囑她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叫她囡囡。


    那是她有記憶以來,周躍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叫她囡囡。


    “誰告訴你的?”蘇韻周的聲音顫抖的破碎。


    慕行之沉默片刻,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其實在她入學第一天他就注意到她了,她孤零零的一個人,瘦弱單薄的身軀蜷縮在人群之中,像是一隻受驚的小兔子。


    “你養母送你入學那天,我也在。”慕行之說。


    蘇韻周卻沒有印象了。


    看她的表情,慕行之就知道她什麽都不記得。


    也是,她能記得什麽呢?


    慕行之自嘲一笑。


    “所以,你一直叫的nannan,究竟是南南,還是囡囡?”蘇韻周有些搞不懂了,這個男人,她從來都看不懂。


    慕行之莫名其妙:“南南?從始至終我都隻有一個囡囡,哪裏來的什麽南南?蘇韻周,你不要總是給我扣一些莫名其妙的帽子,我承認我對你不好,但我從未背叛過我們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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