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東方凜強忍著全身的劇痛撐著長刀從地上爬起,揮手拭去嘴角的濃濃血漬,那雙眸子卻仍舊死死的落在了前方那道因為自己的重創而渾身染血的身影之上。


    此刻的武士早已不複曾經的威嚴。


    它全身都沾染著自身斑駁的灰黑色血液,身上那套黑金戰甲也是破損嚴重,胸口的甲胄更是被切削的破破爛爛,若不是因為那灰黑色血液仍舊將其黏在身上,恐怕早已散落一地。它的左肩還有一道極為明顯的,從心口出發,貫穿到肩上,幾乎將其一分為二的猙獰傷勢……然而比起這些肉體上的痛楚,武士受到打擊傷害最大的似乎還是精神上的。


    “吾乃源義經…源義經!吾就是源義經!吾就是吾!吾是吾啊!!!……”,它那對陰翳的雙眸再也不複之前與東方凜戰鬥時的專注,雙眼之中黑色絲線密布,正雙手抱頭瘋狂的念叨著,就連著自己身上的傷痛與正朝著他緩緩走來的東方凜都不管不顧。


    可殊不知,它的這番話也更加肯定了東方凜的猜測啊!


    若它當真是那位曆史上的大帥,自己就是自己,又何須因為他人的質疑而迷失自我?


    東方凜緩緩走到它的身邊,看著它的眼神之中都多了絲絲的厭惡。


    作為一個感情淡漠,理性絕對占比的存在,東方凜即便是在戰鬥之中也不會隨意放縱自身難得感受的情緒。


    可今日,此刻,他卻對麵前的對手幾乎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了厭惡!


    人類的史詩的就是勇氣的史詩。


    可何為人類呢?


    物種為碳基,靈長目類人猿亞目智人種嗎?


    那超遠古時期還有歐羅巴人種,矮人種,蒙古人種等的,他們就不是人嗎?宇宙之中物種千奇百怪,自稱為‘**人’的也不少吧,那他們是人嗎?


    在東方凜看來,身為人類,最為基礎、最為簡單的,就是清晰的肯定自我,肯定自己就是人類,肯定自己的優點、缺點,肯定自己的喜怒哀樂悲惡懼七情,肯定眼耳鼻舌身意六欲……肯定自己的一切,自己就是自己!


    有著這一基礎,人類方才能在肯定自我之上更進一步的找尋自我,探索自我、升華自我……


    可麵前的對手曾經也是身為人類的一員,卻在死後丟失了自我,迷茫的找尋不到自我……連自我都無法鑒定的對手,這種存在即便再強,與其戰鬥也毫無意義!


    因為連自我都沒有,即便再強,也不過是一具沒有自己思想的軀殼,與其戰鬥就是在與大山、石頭等死物戰鬥,無法在戰鬥之中到絲毫,與其的戰鬥更是在侮辱自己的自我!


    所以東方凜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厭惡一個存在,甚至都不加控製的直接流露出來!


    他駐足於武士的身畔,也不顧此身之上那常人早已難以忍受的痛楚,緊緊捏住了長刀之柄。


    而此刻武士仍舊沉浸在迷茫之中找尋自我!


    它身上方才燃燒的灰黑色火焰都早已在不知不覺之間消散,連周圍的這片名為‘殘靈死戰域’的戰場都在這一聲聲的迷茫之中不斷開裂,爬滿了漆黑的裂痕。


    ‘領域’的原理是通過自身術式與咒力將自身‘生得領域(精神世界)’拉入現實,在現實之中開辟一片‘世外世界’。


    可武士從未找到真正的自我,一直以來都是以‘自己是源義經’的虛假自我而存在。連自我都是虛假的,精神世界當然也是建立在這虛無飄緲之上,此時虛假的基石粉碎,精神世界的崩潰自然也就是在片刻之間。


    沒有理會身邊不斷碰碎的戰場,東方凜眼神之中帶著些許厭惡、卻又蘊含著些許其他複雜神色看向了身前的武士。


    武士雖然喪失了自我,但從它如此篤定自己就是源義經的情況來看,武士要麽就是曾經與源義經那位平安末期大帥關係親密的部下,要麽就是曾經與其在戰場之上相互廝殺過的敵手。


    無論是這兩者哪一種,都標誌著武士曾經的自我至少也是一個足矣匹配上現在這強橫之軀的存在。


    而東方凜雖然惱怒於武士以虛假的自我與他戰鬥,但卻又期待著武士它真正的自我又是何等的璀璨,故而心中因為屢次生死危機而活躍起來的情緒也是涇渭分明的分站兩派。


    他看著武士,那方才染血的唇動了動,似感慨般,又似悲天憫人語氣之中不帶絲毫波動嗎,宛若冷漠的機器輕言道,“多麽醜陋啊,連自我都放棄了,隻是倚靠軀殼而恬不知恥的存在於世嗎?”


    武士聞言似是受到了挑釁,那張滿是灰黑血液的臉上麵目猙獰的衝著東方凜嘶吼道,“不,不是!吾乃源義經!源義經!吾乃源賴朝之胞弟,源平一戰的首功者!……”


    可東方凜已經沒心思聽他的自我蒙騙了,他毫不留情的打斷武士癲狂的話語,“既然你說你是源義經,那你是怎麽死的!”


    “吾當然是承接戰場大功,榮譽加身壽盡而亡!”


    可聞言東方凜卻是更加不留情麵的直接嗬斥,“不,源義經是於其兄長的猜忌之中,自裁而亡!他死後屍身受到萬民敬仰!”


    “你根本不是那位平安時代大將,你不過是個欺世盜名,自我蒙騙的竊賊!”


    東方凜的話語如同一道驚雷在武士的腦海之中轟然炸開,它的表情凝固了,反駁的話語卡在了嘴邊卻戛然而止。


    吾…不是源義經?……那,吾是何人?


    武士呆呆的低下頭,轉眼看向了自己沾滿灰黑色鮮血的雙手,看見了插在地上,其上也滿是灰黑色痕跡,顏色暗淡的黃金長刀、看見了身畔的,那個持著長刀,麵容蒼白,嘴角都帶有猩紅的痕跡,但嗬斥的不經意間卻又展露出令人難以言喻的魅力,總之就是生不出任何惡感的青年……


    它低下頭,身上突兀燃起一層灰黑色火焰。


    吾……不是源義經,吾是……


    武士猛然再度抬起頭,怔怔的看向周圍早已漆黑痕跡密布的戰場,戰場之中沙土飛揚,殘戈斷刃隨處可見,一具具漆黑的骸骨四下散落……


    恍惚之間,他看見了一個又一個身形各不同的存在義無反顧的衝向前方,而後又被那個持著璀璨黃金長刀的身影一個又一個絲毫不留情麵,或捅、或砍、或射矢殺死的身形。


    眼前一道道身形倒下,倒下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武士一愣神,那道持著黃金長刀的身形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前,那柄璀璨的黃金長刀向前一動便沒入了自己的心口,一股冰涼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武士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但那道持刀的身形卻牢牢的嵌入了他的眼中……


    武士身上無風自燃的灰黑色火焰再度脹大,一瞬間便燃遍了全身,將武士的身形完全包裹入內。


    東方凜不明武士身上的變化,謹慎的後退一步與其拉開了距離。


    可還不等他將距離拉的足夠安全,那如一個巨型火堆般熊熊燃燒的灰黑色火炬上不斷擺動的氣焰卻又戛然間凝固,而後轟然炸開!


    一道約莫一米七、八,腦後散落著披肩黑色長發,身上穿著黑色布衣,麵容沒有什麽標誌,十分平和而又難記,腰間配有一柄銀白大太刀的身形忽地從火焰炸裂之處走出。


    第三形態?


    東方凜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冷意,握著長刀的手愈發用力。


    “汝……”,還不等東方凜開口詢問他的身份,那個突然出現的奇怪男人便主動開口道,“吾之名已湮滅於曆史之中,現在的吾,實乃這片土地上所有不甘之人,故而過往種種,無需再提了。不過……”


    男人突然對著東方凜深深一鞠躬,“多謝閣下助吾於萬千之吾中找回吾,隻可惜吾之本意乃人,非此之髒汙之身,故無以追隨之報。然而閣下大恩不得不報。”


    他左手於腰間右側一抽,一抹璀璨的銀白光芒閃耀,他腰間的大太刀脫鞘而出,露出了那纖細而又修長的刀身,如犬齒般參差蜿蜒,但卻讓人一眼便能感覺到仿佛能夠順著目光將自身割裂的鋒利之刃。


    然而他卻沒有絲毫在意,右手輕輕撫摸著大太刀那纖細而又閃亮的刀身,似懷念老友,又似道作離別好一會,他方才再度轉頭看向東方凜,“此刀刀紋‘稻妻’,無銘,出自名家之手,隨吾征戰數年,斬敵百餘,終落敗於源氏,原有名,但時已至此,吾無名,此刀亦無名。


    然此刀現乃吾髒汙之身顯化,無以饋贈於君,吾心愧之餘,願將吾之一生心血盡數報答於君,此乃吾唯一之禮,望君莫嫌吾之吝。”


    言終,武士再度深深一鞠躬。


    東方凜被方才那一連串莫名其妙的情況整的有點迷茫,雖然心中有了些許猜測,但他一時之間也沒法篤定,隻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同意。


    見此,武士嘴角翹起,腰脊彎曲,再度深深一鞠躬,“多謝。”


    起身後,武士刀刃下垂,雙手持柄,看向對麵的東方凜,“閣下,吾之時間不多,吾之一生所學皆會融入接下來的一刀之中。”


    東方凜輕輕點頭,同樣雙手持刀,雙目炯炯的看著對麵的男人。


    哢擦~哢擦~


    周圍的戰場之中,遍布整個世界的漆黑裂痕愈發蜿蜒,在某一個瞬間,兩人同時出刀!


    鐺!~


    悠揚的刀鳴響徹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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