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足,踏步。


    東方凜向前,徑直朝著麵前的宅邸而行。


    就在某刻,他來到了時刻籠罩宅邸的那層半圓形無形罩壁之前。


    他抬起手,手掌毫無阻滯的穿入了這層防護罩中。


    伴隨著無形的波動逸散開來,東方凜並未停留。


    但就在他來到宅邸大門之前時,那道充滿了上世紀風味的大門卻自發開啟。


    一道身材矮小,甚至佝僂著身形的人影來到了大門門前。


    “區區servant,竟敢直接闖入我間桐家的宅邸,幕後的master呦,我可以將這視作與我間桐家開戰嗎?”。


    那人身著深灰色大袍,杵著木製拐杖。


    但他的雙眼卻和常人的眼部構造卻是完全相反。


    本該為眼白的位置一片漆黑,眼瞳的位置卻是空洞的慘白。


    給人的感覺與其說是某種怪異脾氣的老頭,不如說是完全與人類無關了。


    “真是醜陋啊。”,東方凜看著他的雙眼,卻無法從中讀出哪怕一絲他的過去本該存在的意氣。


    “創立‘聖杯戰爭’,以消除人類一切惡為目標,雖然這個理想在我看來是不可能完成的,但過去的你也為之付出了足夠的努力……縱使是那樣耀眼的過去,也無法阻擋被時間的侵蝕嗎?間桐…髒硯,或者說,瑪奇裏·佐爾根。”


    這樣一個熟悉之中卻又充斥著陌生的名字從他人口中說出,間桐髒硯都為之一愣。


    隨即,他便臉色大變,麵色之上都多了幾分聲色厲荏。


    “你怎麽會知道這個名字?!”


    “漫長的曆史之中,能夠給人以印象的,唯有黃金般的意誌。過去的你曾經擁有,甚至說相當耀眼,但現在……嗬。”,東方凜忽地輕蔑地笑了笑。


    “混蛋!區區從者!不過是造物罷了,竟敢如此!”,間桐髒硯,他猛地一敲拐杖,身後的間桐宅邸之中忽地湧出了大片的黑雲。


    黑雲席卷而來,幾乎將天空都給沾滿。


    但若是視力好點,能夠借助那黑雲之下透過的微小光線,就會發現——這所謂的‘黑雲’,實際上全都是一隻隻飛行的怪異蟲塚。


    隻不過它們的數量太過繁多,這才形成了遮天蔽日的雲朵似的感觀。


    “你看,說你墮落了你還不信。”,眺望著天空之上那黑壓壓的一片,東方凜卻仍舊饒有興致道,“如果是過去的你,再如何也不可能看得上這些渺小蟲子的。”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知道我的過去?”,原本暴怒的間桐髒硯此刻忽地冷靜下來,甚至雙眼之中,也多了點不同的東西。


    “過去的遺澤嗎?看來你也沒有完全墮落啊。”,東方凜摸了摸下巴。


    對於他來說,現在的髒硯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垃圾,但也未必就沒法作為參考。


    所以他並不著急。


    間桐髒硯對於東方凜的話不置可否,而是低下頭,自顧自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竟然已經變成這樣了嗎?”


    “我很好奇,為什麽你非得自己見證一個根本沒有可能的事實,甚至為此不惜將自己變成垃圾。”


    “沒有可能嗎?”,間桐髒硯抬起頭來,第一次直視了東方凜的眼睛,“或許的確可笑、可悲。但要我一事無成的去死……我無論如何,都想要見證那樣一個沒有了‘惡’的世界啊。”


    “值得欽佩,理想與否,我不做評價。但你現在這個樣子,你看起來似乎太過高估自己了。”


    “是啊。”,間桐髒硯目光逐漸空洞。


    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遺忘了最初的目標的呢?


    是第一次聖杯戰爭失敗,聖杯並未被召喚出來?


    是第一次與第二次之間,那太過漫長的60年之久的時間之中嗎?


    還是……自己抵達壽命的盡頭,而不惜舍棄身軀,轉化為蟲子的那一刻呢?


    已經記不清了。


    但毋庸置疑的是——自己…無論如何,都想要見證那一刻啊!


    所以……


    “我要永生!”,那抹璀璨的光輝好似曇花一現。


    間桐髒硯忽地伸手,“給我撕碎他!”


    漫天的刻印蟲接收到了指令,當即鋪天蓋地,猶如雨墜般向下撲來。


    沿途之上所經過的一切。


    樹木、建築……都在瞬間被撕扯成無數碎片,化作黑雲的一部分。


    間桐家過去是以使魔而聞名的魔術師家族。


    其實力之強,單單從其可以與遠阪、艾因茲貝倫兩家被稱為‘創始的禦三家’就可見一斑。


    甚至就連聖杯戰爭這種超規格的廝殺之中的最高戰力‘從者’,究其根本,實際上也不過是間桐髒硯過去利用英靈座之上諸多英靈所留下的記錄而耗費大量魔力使其重現的‘記載’而已。


    這也是為什麽東方凜說間桐髒硯有個輝煌的過去的原因。


    而作為間桐髒硯都賴以為之的使魔,縱使是其中最為低級的蟲子,也遠不是普通人類可以抵抗的。


    若是間桐髒硯的全盛時期,或許真的能夠單獨應對某些從者,甚至戰而勝之。


    但很可惜,歲月太過漫長。


    並且真正的‘間桐髒硯’已經在剛才便徹底消失了。


    現在在此的,不過是一個占據了‘間桐髒硯’之名的醜陋蟲子罷了。


    東方凜並不準備繼續觀察了。


    垃圾雖然有點用,但放在眼前太久也會令人惡心。


    “髒硯啊,雖然所見無久,但我也算是承了你一份情。那麽,就讓我來,送你一個體麵的離開吧。”


    東方凜抬起手,掌中銀白法杖之上閃爍起蔚藍光澤。


    此處氣溫也在瞬間斷崖式暴跌。


    「冰河世紀」


    以及……


    東方凜空餘的手掌之中忽地浮現一個八卦方盤。


    下一刻,他的身形驟然出現在半空中。


    身形自由落體的同時,一枚巨大的蔚藍冰晶圓球毫無征兆的在空中浮現,猶如隕石般,在其巨大的質量之下向下墜落。


    地麵上,間桐髒硯見此麵色大變,然而就在他拚命的想要操控刻印蟲四散逃離的時候,「冰河世紀」所帶來的超低溫已經從天上覆蓋了所有的蟲子。


    蟲子們雖然並未被當場凍住,但其體內流淌的生物質卻在低溫之下愈發遲緩。


    「山脈冰雹」落下。


    逐漸被凍住的蟲群當場被極高的質量碾做齏粉。


    樹林摧殘,地形變異。


    此處原本繁多的魔術防護法陣等等也盡數被碾碎。


    但在其邊緣,古樸的間桐家宅邸卻是毫發未損。


    八卦紋路浮現,東方凜的身形驟然在宅邸的門前出現。


    “間桐髒硯,如果這就死掉了,我會對你更加失望的。”


    “區區從者,哪來的這麽大的膽子。”,間桐髒硯那佝僂的身形果然在話音落下的瞬間重新出現在了間桐家宅邸之中。


    間桐髒硯為了能夠‘活著見證人類惡的消滅’,不惜將自身轉化為了蟲子。


    舍棄身軀為代價,換取而來的,自然也就是無與倫比的生存能力。


    “我還以為死亡一次能讓你多少恢複些,但現在看來……果然無論看多少次都叫人覺得惡心啊。”,東方凜腳下忽地一跺,身形驟然消失。


    間桐髒硯麵色瞬間大變,身形就要後退。


    然而還不等他成功退後,東方凜的身形便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手中法杖不知何時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混……”


    話音尚未落下,極致的寒冷爆發。


    東方凜將法杖隨手一揮,長杆敲在堅冰之上,那一人高的冰雕瞬間破碎,化作齏粉。


    “沒用的,無論你殺我多少次,隻要我還有承載有本體的刻印蟲在,我就是不死的。”,間桐髒硯的身影再度在不遠處浮現。


    “相較這個,我倒是對你的真名愈發好奇了。”


    英靈都是過去的‘英雄’在曆史之上留下的深刻痕跡所具象化的存在。


    而真名,則是那些英雄們生前的名號。


    通常來說,隻要知道了真名,那麽就可以根據對方生前所留下的傳說而進一步推斷對方的‘奧義’——寶具。


    所以在英靈之間的戰鬥之中,真名是相當需要保密的信息。


    但東方凜倒是無所謂。


    真名與否,和他一個‘深淵使徒’有什麽關係?


    就算給你知道,你又能如何?


    “哦,是嗎?”,東方凜不知可否,眼底卻泛起猩紅光澤。


    拿他沒辦法?開什麽玩笑!


    隻要是血肉基生物,在「血肉主宰」麵前就是眾生平等!


    若是間桐髒硯尚且還有完整的人類之軀,以意誌配合上自己的身軀,那東方凜或許還得麻煩點,得親自動手將其殺死。


    但舍棄了自己的身軀,意誌消磨到以蟲軀為己軀。


    「血肉主宰」可不慣著你。


    伴隨著東方凜心念一動,偌大的感知域之中,那些微弱的生命反應當即開始了湮滅。


    而外在表現即是——縱使身處地下數十米,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刻印蟲們卻幾乎同時僵硬在了原地,而後它們的體表,那些蟲軀血肉之上忽地裂開一個個口子,顯露其中內髒的同時,更是開始自發外翻……


    幾乎瞬間,那些脆弱的蟲塚們便以一種駭人聽聞的速度盡數死亡。


    唯剩僅有的兩隻。


    間桐髒硯作為‘使魔魔術師’,自然能夠感受到自己的使魔大麵積死亡的事實。


    他那張醜陋的老臉驚駭欲絕。


    “怎麽可能!你一個冰魔術師,怎麽可能悄無聲息的殺死我全部的使魔!”,驚駭之中,他卻忽地感受到了什麽,猛地轉頭看向了宅邸二樓走廊之上,似聽見了外麵的動靜而外出查看,此刻不知何時出現在那的紫發幼女——‘櫻’的身上。


    “不對,不是全部,她的體內,我的刻印蟲還沒有死亡。我知道了,你是那種光明偉岸的大英雄吧!喂!混蛋,聽好了,我現在命令你立即滾出去,否則,我立即控製刻印蟲殺掉她。”


    說著,間桐髒硯忽地朝著二樓的櫻伸出手,手掌虛握。


    “不,不要,我今天已經去過蟲倉了,不要……”,櫻後退的太過倉促,腳步淩亂間竟然一個趔趄向後一屁股倒在了走廊之上。


    她出來之前似在休息,身上僅穿著一件素白的睡袍。


    這樣一摔,裸露在外的小腿上當即出現了明顯的烏青。


    照理來說,這個年齡的女孩,這樣重重摔了一下,那都是‘零幀起手’。


    但後者雖然很痛,卻僅僅是一臉畏懼的看著這邊。


    間桐髒硯剛想操控刻印蟲給櫻一點教訓,讓東方凜投鼠忌器。


    然而還不等他捏合手掌,他的耳畔忽地傳來一道聲音。


    “是誰給了你,在我麵前你有選擇權的錯覺?”


    東方凜的身形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間桐髒硯的身前。


    間桐髒硯連忙就想要捏合手掌。


    然而伴隨著意念傳達過去,‘手掌’捏合,走廊上的櫻卻並沒有絲毫往日裏被他折磨時那副痛苦的模樣。


    隻是麵帶恐懼的看著這邊。


    怎麽回事?


    他忍不住回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但他哪還有什麽手掌呢?


    目光所及,盡是一片空空蕩蕩。


    而地麵之上,卻散落著兩根連根而斷的手臂。


    “你……”,髒硯剛想說什麽,東方凜已經伸出手,單手捏住了他的腦袋。


    “垃圾就該有垃圾的死法,你沒用了,所以,去死吧。”


    話音剛落,東方凜手掌合攏,間桐髒硯的腦袋在他手指之下肉眼可見的變形,而後……砰然炸開。


    鮮血飛濺。


    但卻沒有哪怕一滴能夠落在明明近在咫尺的青年身上。


    東方凜伸出手,在後者爆開的腦袋之中一掐、一抽。


    一條不斷掙紮的醜陋蟲子當即被他捏在了指尖。


    “間桐髒硯,我不知你現在是否恢複了,但事已至此,是否功過已經無需在意。我就送你上路了。”


    “撒悠啦啦。”,話音未落,東方凜手指合攏,之間的蟲塚也停止了掙紮。


    【已殺死‘間桐髒硯(瑪奇裏·佐爾根)’,獲得寶箱(稀有)】


    “爺爺他,死了嗎?”


    樓道上突然響起的詢問聲將東方凜的視線從提示上牽離。


    “我也會死嗎?”,櫻不知何時從走廊上爬起,白淨的小腿之上淤青十分明顯。


    但她並沒有絲毫在意的樣子。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讓我沒有痛苦的死去嗎?”


    “倒是忘記了你。”,東方凜嘴角彎曲,“你不會死,因為你還有用。”


    “有用嗎?”,櫻低下頭,看來是將自己看作物品了。


    “又是一個和爺爺一樣的人嗎?”


    隻希望,自己不要再那麽痛苦了……櫻心中想著。


    但當她抬起頭,之前還身處下方的東方凜不知何時卻出現在了走廊之上。


    他那對暗紅的眼睛看著自己,一隻手也在她沒有注意的時候,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還是得收個尾的。”


    伴隨著話音落下。


    櫻忽地感到自己的體內似有什麽東西在蠕動,但和往常的痛苦不同,這次,不僅沒有絲毫的痛苦,甚至有點舒服的感覺。


    櫻的肩膀忽地裂開一個小口,一隻蟲子從中竄出,自發落在了東方凜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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