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愜意的神色頓時怔住,千淩小心翼翼翻看著記憶,確定後才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來到樓下找到千瀾,她的臉上還沾著細微水汽,整張臉瑩潤透亮。


    小金見她下樓,撲騰著就跑過去蹭她的小腿,在她腳腕間纏著繞著搖晃尾巴,時不時嗷兩聲。


    “今天這麽早?”


    千瀾正在整理桌麵上的文件,看到她下來,語氣溫和,探過頭看她。


    千淩眸光微黯,轉移視線看向對方手上的文件,“哥哥,我是不是咬人了?”


    等了會兒,千瀾也沒給出回應,她又抬頭看過去。


    千瀾已經從長桌前來到她身邊: “不用在意,那個人不會有事。”他已經準備好補血的食材,隻等對方聯係。


    當時沒想那麽遠,以為有張名片就行,他也沒留對方的聯係方式。


    “那就好。”對自家哥哥說的話,她還是相信的。


    這個世界有些複雜,她沒覺醒什麽能力,猜不到將來會是什麽樣,但求做事盡量無愧於心。


    無緣無故咬人確實不好,還是陌生人,她似乎還沒見到對方的臉,想道歉都隻能托自家哥哥。


    “哥哥,有那個人的聯係方式嗎?”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問上一句。


    她從以前到現在都活得很單一,腦中沒什麽可以借鑒,但她昨晚已經知道,他們素食吸血鬼,是可以在主觀意識下同化他人的。


    凡事就怕萬一。


    “妹妹,不要擔心。”相處多日,千瀾已經能察覺出自己妹妹的部分想法,“我說的沒事,是指他的健康、人類的身份都沒影響。”


    千淩心裏的石頭總算穩穩落地。


    她無法想象,如果是因為自己,累及他人生活發生巨大改變,那她能怎麽解決這種大問題?


    人在無能為力的時候,總會認清現實並低估自己。


    “好了,別想那麽多,先去吃早餐,今天有陽光,不要試圖開窗。”千瀾要上班,家裏父母也不在,就多叮囑她幾句。


    如果不是出太陽,他甚至考慮將妹妹帶到公司去,她一人在家總是不太放心。


    “也不要開門。”


    “好。”她展眉回應,家人們給的安全感太足,她心裏沒有太在意。


    千淩以前獨住出租房時,有一晚被尾隨,差點出事才換到宿舍裏,現在人在家裏,或多或少,都減弱了她防範的心理。


    交待完話,千瀾就準備動身離去,剛走兩步,他又回到廚房裏,從中提出一壺顏色更赤紅的玫瑰花茶。


    在千淩的注視下,放到桌麵上,“妹妹,既然是早早起來了,上午可以先喝一些,這裏麵加了一些對你身體有益的藥材,能助你更快康複。”


    想到她昏迷那次,爺爺離去時留下了幾瓶小白罐,千瀾還是決定不和他妹妹說明。


    天天喝血,對她原本還認為自己是個人來說,大抵會有些接受無能。


    他是這麽認為。


    “好,謝謝哥哥。”人一旦進入正常生活狀態,心理防線就會在護她的人麵前慢慢塌陷。


    “嗯,那我走了。”千瀾拿上公文包,看到妹妹乖乖點頭,心裏十分受用。


    他走到門外,隱晦地打量了下周邊環境,再將大門鎖上,絲毫沒覺得將千淩鎖在家裏有什麽不對。


    他當然要防著外人。


    千淩自是聽不到外麵的聲響,去廚房洗幹淨碗,又蹲在客廳角落給小金倒狗糧。


    她伸出手摸了摸小金的腦袋,像揉麵團一樣將它背部的金發搓得亂糟糟,再順毛回去。


    大廳很安靜,四周封閉遮擋得很徹底,白熾燈將每一個角落照得亮堂堂。


    陪小金玩了半小時,不知道加料的花茶是不是有催眠效果,幾杯下肚之後,她總是覺得困。


    靠近玄關處有一個地下通風口,空氣似乎有些阻滯,紗網裏的氣流似有似無,緊接著傳來一點細微的響動,像物件被觸碰的聲音。


    十幾分鍾過去。


    千淩在長沙發上陷入沉睡,幾縷墨發覆住小半邊臉,柔美的側身曲線在光線照射下分外惹眼。


    小金趴在她身前的地板上,舔了舔千淩垂放在沙發邊的手指,靈敏地動了動大耳朵,忽然它快速轉過頭去。


    一雙黝黑的大眼睛瞪向玄關那邊,隨即站起身來,渾身毛發微微顫起,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


    其實小金的攻擊性很強,隻是千淩的態度影響到所有人,給它正確引導和足夠的陪伴,才變得蠢萌溫順。


    玄關處轉角位置出現一個男人,身姿堅實修長,赤著的雙腳膚色冷白,領口以上被隱在黑暗處,看不清模樣。


    本來擺好姿勢,準備戰鬥一場的金毛,眼尖地對上隱隱發光的眼眸時,立刻就臥倒在地,翻著小肚皮,乖巧的看著他。


    男人抬腳從角落裏緩緩走出來。


    小金在他靠近時就默默挪到桌底下,小動物都有點趨利避害,血脈壓製讓它不敢輕易鬧騰起來。


    他的頭發烏黑偏長,略微彎卷著垂在長頸上,麵如美瓷,目若星輝,眼尾處一顆鮮紅的淚痣悄然綻放。


    路過小金在沙發邊停下,他單膝壓在千淩身旁沙發上,傾身撥開她淩亂的發絲,露出那張白玉般的麵頰。


    男人眸色如深不見底的綠潭,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良珩披著一件雪色睡袍模樣的衣裳,他想不通為什麽對這張臉念念不忘。


    看著她的時間越長,心跳就越亂,像是想到什麽,良珩俯下身,埋首在她頸邊輕輕嗅著。


    絲絲縷縷的香氣令他記憶猶新。


    長久以來,由變身帶來的,經脈反複擴張縮小的疼痛都散去不少。


    他聞不出這是什麽味,像是水生花種,淡雅的花香攜著一股冰涼水汽,捎帶著微弱的綠植味,幽冷中又給人一種溫柔清淨的感覺。


    卻和上次聞到的不太一樣。


    良珩能確定對方的香氣是從體內逸散出來的,不是什麽香水,並且,還能自行變更......有治愈他的可能。


    他看著沙發上沉睡的美人,斷定自己的心思,百分之九十就是為她的香氣而來。


    其它的複雜念想,他拒絕再做無謂的猜測。


    他放鬆自己,整個人都側躺在她身前,手腳並沒有與她的相觸,臉龐也離開她的細頸,安靜閉上眼。


    良珩神情十分安逸,沉醉在她的香氣裏。他們哪哪都隔著一小段距離,氛圍靜謐又疏離。


    從進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那壺摻雜著玫瑰氣味的血腥紅茶,東西雖然有用,但容易讓人陷入深層睡眠。


    這也是他有恃無恐睡下的原因。


    幽幽香氣於他有益,想到昨晚看到的場景,心裏已經有商談的理由。


    .


    午間室外陽光炙熱,千瀾下車從曲折的小石子路走回來,站在大門前開鎖,推門進去。


    迎麵就聞到一股狼人能量散開的氣息,熟悉又陌生,千瀾神色一凜,快步走進客廳。


    沙發上隻有將醒未醒的千淩,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她身邊,開著大門,隻關上紗網,輔助淨化器將她身上的氣息驅除殆盡。


    檢查到她四肢和麵色並無異常,心跳平穩緩慢和他們毫無二致,才慢慢放下心來。


    他表情依舊冷冽如霜,站起身感應著整棟樓房,大概是對方刻意暴露,他將注意力鎖定後方小院。


    低頭又看了千淩一眼,索性將縮在桌底下的小金抱出來,塞到千淩懷裏。


    等她醒了,自然會有小金分散她的注意力。


    千瀾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客廳裏。


    後方小院驕陽似火,荒草萋萋。


    良珩立在兩棵龍眼樹之間,葉片極綠,卻沒有絲毫發芽開花的痕跡。


    “你想見我?”千瀾剛出現就一眼看到人,他站在日光下,絲毫不懼。


    久逮不到這頭狼,他可不相信對方會自投羅網。


    良珩捏著一片綠葉在指縫間轉來繞去,沒有看向來人,薄紅的唇勾起,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昨晚的情況,我看到了。”


    說著他抬眸淺淺掃了他一眼: “你妹妹需要的血,我來提供。”


    千瀾好像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語氣認真: “不需要。”他妹妹發作不了幾次。


    “你想混到我妹妹身邊,到底什麽意圖?”兩人腦子裏都沒有什麽情情愛愛的痕跡,隻會往利益方麵猜想。


    “聽說狼族動蕩,是打算利用我妹妹,讓我們幫你?”


    良珩碧眸輕眨了下,語氣裏透出些許不在意: “我可是頭獨狼。”


    他向來獨來獨往,那些先天狼爭權奪利,和他有什麽關係呢?


    “你妹妹身上有股特殊的香氣,你知道的,後天狼大多身體有疾。”雖是小狀況,但如果能讓自己更舒適,何樂而不為。


    況且,他對那個女生,有一種很想親近的心理。


    大概是,救他命的濾鏡!?


    總之,是濾鏡或是香氣,都讓他寸步不想離。


    千瀾之前就評估過自己和對方的實力,雖然他們有獨特的穿牆術和化蝠的能力,但狼人的速度也非常迅速,這也是一直沒逮到他的原因。


    另外,他們肉身強悍、力可拔山,血族的尖牙和利爪連他們肉身都刺不進去。


    當然狼人想反殺也不容易,他們會短暫化為虛無,任何招數都攻擊不了。


    於是雙方僵持至今好幾個世紀。


    “你阻止不了我的,最好還是合作。”他到處流浪,一直四海為家,自從跟蹤千淩的路線後,已經很久沒回過公寓。


    至此,他又想到了之前聽到的那個網友的聲音。


    但僅聽過一回,還是沒有近在眼前的人更值得注意。


    “這件事,等我爸他們回來再說。”不是作為哥哥就能夠輕易決定的事情。


    “行,什麽時候?”盡快定下日期,他也能回去收拾東西。


    千瀾聽到話斂了斂眸,麵無表情,“不知道。”


    “你不會是針對我吧?”良珩輕笑,唇瓣如花一般漂亮。


    “隨便怎麽想,你這麽能闖,他們什麽時候回來,你也能碰上。”平白多出一個陌生人接近他妹妹,怎麽可能好好說話。


    能維持冷靜就很不錯了。


    良珩思索著他話裏的含義,突然開口: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還是趕緊回去收拾好行李,挪到這附近來吧。”


    千瀾倏然麵色嚴肅,語氣懷疑: “你要搬過來?”


    “搬啊,怎麽不搬,多方便呀!”他半閉著眸子,似乎在暢想未來的畫麵。


    千瀾從見到他眉頭就沒鬆過,此時更皺得像是能夾死一隻蚊子,他眼底的光明明滅滅,“搬到哪裏?”


    他總覺得,對方那句挪到附近有點歧義。


    據他們家建成以來,附近哪戶人家不喜歡獨居?幾乎都是互不打擾,又不會輕易遷居的穩定生活模式。


    他想搬過來,無非兩點:一是自建房,其二就是搬他們家裏來,附近?夠近!


    “如果不算癡心妄想的話,你們家裏?”良珩從來都遵循內心,他行為坦蕩,說話做事半點不虛。


    良珩變作狼人後,才四歲不到,被女巫扔在街頭,讓一對年輕夫婦領了回去。


    他們對他噓寒問暖,體貼入微。這對夫婦有點小錢,平日家庭教育什麽不缺,但他就是覺得違和感很重。


    每次月圓之夜,他都下意識躲在自己房間裏,沒讓人發現異常。


    直到18歲生日那年,他們才暴露目的,原來是看他從小長得好看,培養培養將他送給當權者做高級奴隸。


    他不知道奴隸都會做些什麽,但聽說大多活得很痛苦,日子難捱。


    良珩不是一個喜歡吃虧的人,變作狼人後,對人類的情感也很淡薄。


    當晚就報複這對虛偽的夫妻,將他們密室財產偷盜出去,轉手全捐給山區,他不屑要這些東西。


    不傷及他們性命,已是恩怨兩清。


    “這還不是癡心妄想!?”千瀾麵色鐵青,內心難以置信: “不用多說,我爸也不會同意的。”


    看他堅定的眼神,良珩想起之前隱在山腳下聽到的話,桃花眼微微彎起,同樣堅定道: “好好騰一個房間出來吧,他會同意的。”


    之後明目張膽的躍過圍欄,身影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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