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女郎自然也注意到了晏老夫人的目光,她略有些疑惑地看了晏老夫人和秦晏寧一眼。


    但她並未多做停留,將手中香火插進香爐便要離開。


    晏老夫人趕緊讓秦晏寧將她扶起來。


    晏老夫人快步走到謝家女郎身邊,聲音微微顫抖地問道:“這位女郎,你家中祖母可是姓沈?”


    謝家女郎聞先是一愣,而後帶著幾分戒備反問道:“你是誰?”


    晏老夫人從袖籠中拿出隨身帶著的半塊如意玉佩,“如果老身沒有記錯,你祖母身上應該也有半塊。”


    “這東西原本是一塊,但我和你祖母小時候不懂事,將它摔成了兩半,家中長輩也就將錯就錯,給我們一人分了半個。”


    謝家女郎也從衣服中掏出了半塊如意玉佩,兩塊玉佩放在一處,雖然算不上嚴絲合縫,但也能看得出來這曾經是一塊。


    謝家女郎這才如夢方醒,衝著晏老夫人行了一禮,“原來是何奶奶,是謝嬈唐突了,祖母曾和我提起過您的。”


    晏老夫人的閨名叫何玥,聽見謝嬈這麽說,她臉上也泛起幾分笑容。


    謝嬈的祖母沈箬與她是手帕交,當年她嫁給晏達不久後,沈箬也嫁了人。


    她嫁的是武將,成婚沒多久就跟著晏達去了前線。


    沈箬嫁的是個姓徐的進士,後來她輾轉跟著徐進士外放去了瓊州府。


    兩個小姐妹雖然不在一處,但卻始終保持著書信往來。


    她懷耀祖的時候,沈箬也剛懷上第一胎,當時兩人還開玩笑說要結個兒女親家,但可惜兩人生出來的都是兒子。


    後來沈家敗落,沈箬唯一的弟弟死於山匪之手。晏達雖幫忙剿了那些山匪,但人死卻不能複生。


    再後來,徐進士犯了罪,先帝一旨詔書抄了徐家滿門,隻沈箬靠著她祖上的餘蔭保住了自己和她的長子一條命。


    就此,沈箬帶著兒子隱姓埋名不知去了何處。


    晏老夫人幾次親去瓊州府去找沈箬,但卻始終無果。


    原本晏老夫人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聽到沈箬的消息了,卻沒想到兜兜轉轉見到了謝嬈。


    這個女郎,長得和沈箬實在是太像太像了。


    她一抬頭,晏老夫人便覺得又回到了十六歲那年,她興衝衝地下河摘了朵荷花給沈箬,沈箬笑著拿帕子擦掉了她臉上沾著的泥巴。


    晏老夫人鼓起勇氣問道:“你祖母,她還好嗎?”


    謝嬈搖了搖頭,“祖母她年初的時候已經去了。”


    晏老夫人雖然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打了個踉蹌。


    秦晏寧趕緊扶住晏老夫人,“既然是外祖母的舊識,不如請到家裏一敘?”


    晏老夫人點了點頭,滿懷期待地看向謝嬈。


    謝嬈卻有些躊躇,雖然祖母曾說過何奶奶是可靠之人,若是有朝一日他們去了京城,遇上難事隻管去找她。


    可哥哥向來謹慎,所以他們來了京城三個月,也未曾上過晏家拜訪。


    但看著晏老夫人那雙殷切的眼睛,謝嬈卻總是想起剛剛故去的祖母,她心下一軟,“待我同哥哥商量一下再說吧。”


    晏老夫人見謝嬈鬆口,也鬆了口氣。


    出了白馬寺,門外停了許多架馬車,謝嬈衝著一輛素色頂的走了過去。


    秦晏寧這才注意到,駕車的少年和謝嬈長得也有幾相像,想必這位就是謝嬈的兄長了。


    謝嬈不知道同他兄長說了什麽,少年抬眼看向了晏老夫人和秦晏寧,片刻後便走了過來。


    “晚輩謝益見過何奶奶。”少年衝著晏老夫人行了一禮。


    “既然何奶奶同祖母是故交,擇日不如撞日,謝益今日叨擾了。”


    晏老夫人向來不喜歡旁人文縐縐的,但對著故人的孫子孫女卻怎麽看怎麽舒心,笑著邀了謝益一起,謝益卻表示他駕車跟著晏家馬車就好。


    晏老夫人也不強求,帶著秦晏寧便上了自家的馬車。


    晏明燁早就隔著窗子看了一出啞劇,他好奇地問道:“寧兒,你們剛才同謝嬈說什麽呢?”


    秦晏寧噗嗤一笑,“大表哥倒是好眼光,這麽多年沒個心儀的姑娘,破天荒地這一回,就喜歡上了外祖母故友的孫女。”


    晏明燁愣愣地啊了一聲,“謝嬈說她是從瓊州府來的,祖母哪裏有瓊州府的友人啊?”


    沈箬當年出事的時候,晏明燁的爹還是個孩子,晏明燁自然不知道個中秘辛。


    晏老夫人笑了一下,“祖母邀了謝嬈和她兄長謝益一起去家裏吃飯,你先下車同他們打聲招呼去。”


    晏明燁更覺得腦子轉不過來了,但他還是跳下了馬車。


    謝嬈見到晏明燁也很是驚訝,之前在街上有人驚了馬,她急著去護一個在路上的孩子,本以為肯定要受傷了,卻沒想到晏明燁製住了那匹馬。


    兩人也因此相識。


    晏明燁為人也謹慎,當初認識謝嬈時是用的假名,後來他幾次想同謝嬈解釋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原本他是準備等祖母見過謝嬈之後再找謝嬈坦白的,但卻沒想到兩人之間還有這陰差陽錯的緣分。


    晏明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解釋了一番,謝嬈也不在意,大大方方的叫了聲晏家哥哥。


    秦晏寧從車窗內偷眼望去,隻覺得大表哥和這位謝姑娘還真是有些相配。


    隻是不知道謝姑娘的心意如何了。


    後頭也不知道晏明燁同謝益說了些什麽,他竟然大喇喇地接過了謝家馬車的韁繩。


    秦晏寧嘖了一聲,她家大表哥的司馬昭之心喲。


    晏明燁跑去當車夫,晏老夫人也樂見其成,吩咐了一聲自家的車夫,便往晏家去了。


    搖搖晃晃一個多時辰,秦晏寧在馬車上剛要睡著,便聽見了外祖父爽朗的笑聲。


    秦晏寧撩開馬車的門簾,正看見外祖父的一張大臉。


    晏達伸手將秦晏寧扶下來,又攙著晏老夫人下了馬車。


    “明燁那個混小子呢?”


    秦晏寧一努嘴看向不遠處跟著過來的馬車,晏達赫然看見自家孫子正坐在前頭當車夫呢。、


    不光如此,晏明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張臉都要笑爛了。


    晏老夫人扯了晏達一把,快速地將今天在白馬寺發生的事情說了,晏達神色也有些震驚。


    沈箬他怎麽能不記得,當年他和玥兒剛成婚,兩人鬧了些矛盾。


    沈箬拿著一把橫刀就要找他拚命,沈家詩書傳家,到沈箬這一輩雖然落敗凋零,但也守著讀書人的清高。


    晏達是怎麽也沒想到,一個文人家的女郎能那麽彪悍。


    自那以後,他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他也同玥兒一樣將沈箬當作妹妹看待。


    徐家出事之後,他沒少陪著玥兒去瓊州府。


    卻沒想到故人不再,還能見見她的孩子們。


    晏達看向從馬車上下來的謝益謝嬈兄妹,當年奉旨去清算徐家的是先帝的暗衛,到現在他也不知道,徐家到底犯了什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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