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得平緩,一路自苗疆到金陵,已是臘月二十九。


    金陵城內處處張燈結彩,好一幅繁華景象。


    秦晏寧一路上憋得厲害,終於到了地方,她忍不住勾著頭向窗外望去。


    撲麵而來的寒氣激得她一哆嗦,空氣中夾雜著糖炒栗子和烤紅薯的香甜氣味。


    秦晏寧將頭縮了回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寶寶想吃栗子和烤紅薯呀,娘這就讓爹爹去買。”


    話罷,秦晏寧便看向了孟長昀,眨巴著一雙杏眼等待著他的回答。


    孟長昀頗為無奈地拍了拍秦晏寧的手,“我這就去買。”


    他的小娘子不知道借著肚子裏孩子的借口,要求他辦了多少事。


    從東海的海鮮,到北域的山珍,這半年他不知道絞盡腦汁買了多少回魔教。


    不過孟長昀確實吃這招,畢竟是自己哭著求著娶回來的小娘子,不寵著還能怎麽辦呢?


    不多時,孟長昀便捧著一包糖炒栗子上了馬車。


    秦晏寧笑嘻嘻地接過了孟長昀手中的栗子剛準備自己剝,就看見孟長昀又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烤紅薯。


    孟長昀小心地將烤紅薯的表皮撕開,吹了吹,感覺溫度不算燙手了才遞到秦晏寧的手中。


    “先吃這個,栗子我給你剝。”


    秦晏寧見狀甜滋滋地在孟長昀的臉上親了一口,才接過他手裏拿著的紅薯。


    孟長昀如今臉皮見厚,秦晏寧的突然襲擊也沒讓他臉紅上分毫。


    秦晏寧躺在馬車上,小口吃著香甜的烤紅薯,時不時還被孟長昀投喂一顆軟糯的栗子,她隻覺得人生確實美妙。


    趕車的車夫們對於自己小姐和姑爺的恩愛早就習慣了,但私底下他們仍會感慨,自家的這個姑爺做的真是沒話說。


    馬車在名劍閣曾經的山莊內停了下來,孟長昀小心地扶著秦晏寧下了馬車。


    芸芸早就在院子裏候著了,之前秦晏寧和孟長昀大婚時,因為她服了假孕丸,所以並沒有去參加兩人的婚禮。


    後來秦晏寧診出有孕後,她還做了不少孩子穿的小衣服托人帶給了秦晏寧。


    對於這個溫婉又堅韌的姑娘,秦晏寧天然帶著好感。


    芸芸見到秦晏寧也忍不住彎了嘴角,“你如今身子這麽重,為那麽個畜生還千裏迢迢的過來,真是苦了你了。”


    秦晏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其實她這會兒有孕還不足五個月,肚子看起來比常人大,全是孩子多的緣故。


    相較而言,服用了假孕丸的芸芸看起來身子還輕盈些。


    秦晏寧知道,假孕丸對芸芸不會造成任何不適,也就任由芸芸扶著她進了屋。


    孟長昀一臉怨念,卻敢怒不敢言。


    秦晏寧在軟榻上坐了下來,才開口問道:“江淩風如今怎麽樣了?”


    芸芸嗤笑了一聲,“還能怎麽樣,我和這個假孩子都是他的遮羞布,說什麽為了我們娘倆忍辱負重。”


    “我看他伺候起人來,一點兒都沒有忍辱的意思。”


    “他到底長得還算不錯,生意也不錯呢。”


    聞言,秦晏寧也笑了起來。


    照著原主的記憶來看,江淩風會這樣確實不奇怪。


    芸芸繼續道:“不過,他是真的盼著這個假孩子能生下來繼承他的衣缽呢,就連在花樓裏也不忘找人打探生兒子的秘方。”


    秦晏寧嘖了一聲,別說芸芸肚子裏的是個假孩子了,江淩風好歹也粗通些醫術,這孩子已經揣在肚子裏了,還能變性不成?


    就連係統道具也沒這麽大的臉啊。


    秦晏寧看向芸芸,果然在她臉上捕捉到了和自己同款的不屑。


    “明日便是除夕了,團圓的好日子呢。”秦晏寧喝了一口孟長昀遞過來的溫牛乳輕聲道。


    芸芸一愣,馬上便明白了秦晏寧的意思。


    萬家團圓日,正是讓江淩風夢碎,成為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的好日子。


    孟長昀有些不高興地握住了秦晏寧的手,“新年不陪我過,要去解決那個畜生?”


    秦晏寧知道自家夫君醋性大,伸出手指撓了撓孟長昀的掌心,“那我帶你一起送江淩風一程?”


    孟長昀感受著自己掌心的癢意,知道自己拿自家娘子沒有辦法,但畢竟還有芸芸這個外人在,冷著臉道:“這還差不多。”


    芸芸同秦晏寧將近來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也就識趣地退了出去。


    秦晏寧這會兒才睨了孟長昀一眼,“這還差不多?”


    孟長昀聽到她怪腔怪調的,趕緊賠罪,“這不是有旁人在嗎,你就給我個麵子嘛寧寧。”


    孟長昀都這麽說了,秦晏寧也不和他計較,輕擰了一下他的耳朵,“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個悍婦咯?”


    “不敢不敢。”孟長昀趕緊解釋。


    ……


    因著秦晏寧和孟長昀的到來,芸芸這一夜都沒能睡好。


    一閉上眼,她便能想到自己在江淩風身邊那段時間的遭遇,他從未將她當作人來看待。


    因為她是橫刀門培養出來的,最開始修習的不是名劍閣裏的那套秘法,江淩風嫌棄她能給他帶來的好處太少,更是常常虐打她為樂。


    夜色中,芸芸摸著自己大腿上被江淩風用蠟燭燙出來的傷疤,忍不住紅了眼眶。


    每次江淩風都會用這些疤痕提醒她,她有多卑賤。


    如今雖然江淩風被扳倒了,可那段屈辱的記憶卻無法從她的腦海中消除掉。


    她不知道該如何擺脫掉那一切,所以在兄長尋到她之後,也一直拒絕跟兄長回家。


    因為她怕,她怕與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們會嫌棄她的經曆。


    所以她強迫自己,不去渴求親情帶來的溫暖,隻要她不帶著期望,就永遠都不會失望。


    明日,便是江淩風的死期了。一想到這裏,芸芸才覺得心中快意了許多。


    等明日江淩風一死,她前半段的苦痛人生便可以畫下一個句號了,她想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屬於她的新生活。


    有關未來,她有著太多太多美好的設想。一想到那些,她心中的苦澀都被衝淡了不少。


    不過,芸芸知道,自己其實也想回去看看爹娘的。


    她被拐走那年才三歲,有關家人,她隻記得一件事。


    那便是爹爹會將她扛在自己的肩上,讓她去夠樹上新開的花兒。


    除了芸芸,秦晏寧這夜也沒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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