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本以為,蘇靈在外麵的表現和在家裏時一樣,沉默、獨立、自我、不會將過多的情感表露在外。


    卻未想到這樣的她,竟會如此受女生們的歡迎。


    成績優異或許隻占一點,畢竟學習好不能代表一切;


    相貌甚佳倒是確實,女孩們會對那種骨子裏的優雅感到高不可攀、想要模仿;


    為人處世是另一方麵,解決了校內惡霸,使得大家對她的公信力紛紛認可;


    個人能力當屬決定性因素了,畢竟能輕描淡寫的拉到投資,說明社會人對她的認可度也是相當高的,


    這已經超出了學生範疇,完全足以體現出她的超前能力。


    統合起來,可能還要考慮到校內老師領導們對她的讚不絕口,將她奉為森月最頂級的模範學生大加誇讚,這才能讓那些學妹們目露狂熱,想要成為和蘇靈一樣層次的人。


    在她們心中,蘇靈已成了「目標」之一,是人生當中不可輕易跨越的一道巨大天塹。


    今日,蘇靈將要展現新的一麵。


    ——


    ……


    哢嗞、嗞嗞嗞…


    嗡——


    音箱的嘯叫聲一響而過,串聯著的校園廣播設備清晰透亮,能聽得出其價格不菲。


    台上,熟悉的麵孔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設備看來已調試完畢。


    “感謝大家能夠在這個期末聚集於此,頂著寒風參加森月女子學院一年一度的冬幕藝術節!


    我們是新成立的「mirrorflowers」acg樂團,希望接下來的演出能夠讓大家體溫上升,感受到來自本校和外校夥伴聯合帶來的舞台熱情!”


    “喔喔喔喔喔喔——!”


    尖叫聲,一浪接著一浪。


    今天的琉衣盛裝打扮。


    淺粉色的主唱裙裝,並非可愛係,而是不可觸及的mars限量定製款地雷係,


    香肩半露,頸環上有心形鏤空,銀鏈裝點,禁欲至極;


    腕上長款原宿暗黑露指哥特式手套,握緊麥克風,氣勢凝聚,渲然當場;


    發型也顯然精心打理過,往日的雙馬尾變成了公主切,劉海處有一縷粉紫色挑染,頗具主唱色彩。


    左手邊,林睦抱著白色大az,也是在化妝間裏經曆過了隊友們的“幫襯”,輕輕一站,可可愛愛。


    她不用怎麽打扮,便能通過琴音和律動散發出無窮魅力,使得台下迷妹們尖叫連連。


    後方的易沉更是吸睛度拉滿——


    本身易沉就是帥氣炫酷的類型,穿著打扮都是中性,屬於朋克冷淡風,


    今日的她戴著金屬耳環,腳踩鉚釘靴,皮衣皮褲,視覺係發型,唇色是吃人的黑紫,雖是短發,但卻能把這些小女孩們吃得死死的,完全屬於是戳中了她們的x點。


    這樣的造型在陸清眼裏是“不良”,但在女生們眼裏就是“姐姐好颯”、“我心喜”。


    最後,是完美無瑕的蘇靈。


    蘇靈人美,琴更美。


    穿衣打扮自不必說,高檔優雅的「maidolia」打歌服,純美當中不失貴族氣質,有種與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令人隻可遙望、不能近觀;


    黑貓在她的手裏更是綻放出耀眼的光華,用陸清的話說,就是「好琴配聖女」。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神器隻有在能夠發揮出其全部效果的人手裏才會體現出其價值。


    曾經苦著小臉咬著牙坐在自己電腦桌前對著屏幕,跟那僵硬的小手較著勁的妹妹,如今也已經可以站到偌大的舞台上,麵對台下這一浪高過一浪的尖叫和期待目光了。


    短短幾個月的拚命,雷打不動的練琴,已是在這一天迎來了應有的回報。


    “樂器艱難,學音樂的正反饋又很低,往往都是「延遲滿足」,動輒幾年才會看到一點好起來的跡象。


    她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實現acg的絲滑演奏,除了起步使用神器、設備方麵自由以外,和她堅定的內心驅動力是不可分割的。”


    陸清搖頭輕歎。


    這樣孤注一擲的蘇靈,在家與外界的反差竟會帶來一絲新奇之感,既陌生,又讓人產生窺探她內心的好奇衝動。


    【她在家裏過度克製著自己。】


    【返校以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隻是稍微展露一絲魅力,便可惹得這麽多人為她傾倒。】


    【我卻總是忽視她,視她的容貌和侍奉以為常。】


    【這樣不好。】


    陸清陷入反思。


    在這滔天的尖叫聲中反思。


    “那麽我們的第一首歌是——「在那個夏天綻放」!一起來吧~!”


    鑔、鑔、鑔、鑔——


    隨著四聲鑔片的引導節奏響起,琉衣清澈有力的聲線震響全場:


    「一旦觸碰到你,唯一的花朵也會笑著在宇宙中綻放」


    「模仿著你的模樣,就這樣害羞的與你並肩而坐」


    「直到巴士終點站的盡頭,over」……


    一瞬間,寒冷的冬季校園上,夏日的回憶幾乎複現,在場全部女生都隨著律動舞動,看著台上閃閃發光的幾人,眼中的星星幾乎要躍出眼眶,連成星海。


    陸清站在人群中央。


    台下正後方,聲場效果最好的區域。


    在舞台聚光燈的斜照輝映下,易沉的鼓點似悶槌,一下又一下敲打在他的心髒之上。


    林睦的bass律動呈流線型,如過山車,高低起伏之中夾帶著天真爛漫的情緒,是她特有的演奏風格。


    她已將「自我」融入音樂當中,交付著三年以來一直堅信著的,每日每夜都在執行著的信念答卷。


    蘇靈閉著眼。


    因曲子已經練過200多遍。


    想象著哥哥在台下注視著自己。


    絕不能彈錯,也不可能彈錯。


    不但不會錯,還要將情緒打破空間的桎梏,精準傳達。


    與他相遇在夏末。


    滂沱大雨,黑夜埋人。


    路燈欄杆被雨水打得搖搖發晃,


    可在那一晚,看到了他震驚的表情,潛入了他閉門死鎖的臥房。


    雖然不能一同上台演奏,但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像那天晚上一樣,忍不住主動抱起琴來,對著自己板著臉說:


    “蘇靈,你還不夠成熟啊,果然還是需要我來幫你吧?”


    …


    …


    舞台上的時間流轉,演出的進程眨眼消逝。


    對與錯,是否能夠跟隨律動像火車一樣奔行,全在一念之間。


    稍一走神,便會讓一個四人隊伍全線崩盤。


    所以,誰也不能輸。


    憑本能在彈琴的蘇靈,這場演出當中已經不存在“失敗”二字。


    指上流淌出的和聲音階全然完美,挑不出一點毛病。


    與小臉繃緊狀態下的她不同,林睦全程麵帶甜笑,享受著舞台,享受著音樂和演出。


    因起步太高,這樣的曲子在她手裏就像玩一樣,沒有任何難度。


    易沉更是一邊耍酷,一邊將自己的部分滿分結束。


    雖然琉衣是在隊裏遭受不公待遇最多的一個,但在這舞台之上,比起呼聲最高的蘇靈學姐,吸納視線最多的人……卻是她。


    「主唱永遠是大型舞台上萬眾矚目的焦點。」


    無論團隊的核心是誰,無論誰的演奏技藝最好,無論幕後是誰在負責創作、是誰在負責協調,對於舞台下麵的觀眾來說,最好看的,永遠都是主唱。


    就像鏡頭的對焦。


    吉他手固然很棒,但主唱是主體。


    專業的人聽整體,不懂的人看印象。


    單憑印象分來說,「鏡花」已然具備出道樂隊女團均分之上的畫麵感,甚至能夠隱隱做到降維打擊。


    加之琉衣甚美。


    傾注情感的嗓音配合賣力的嘶吼,突出特點的妝造以及非凡獨特的氣質——


    不知何時,她已蛻變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vocal。


    【真好啊。】


    看著舞台上的她們。


    陸清心中躁動。


    人是會被某些場麵給感染的,


    對他而言,尤其是音聲。


    四個人交織在一起時的化學反應引得台下觀眾隨之搖擺,他也並不例外。


    雖然有在家中重新撿起琴來,也特意去到暮光咖啡欣賞了少女們的彩排。


    但是真正看到「舞台」……


    不禁還是會想起。


    曾經,和zazaki在一起時,身後那可以被稱之為「永恒」的深刻回憶。


    老大的鼓隻有在那時才會顯露全力。


    「她」的鋪底則會讓自己完全不用思考頻段的空餘。


    在花綠青,舞台上的焦點永遠不是自己。


    而是zazaki。


    “那個樂隊的貝斯好美啊……真美吧?”


    “能看到她在舞台上晃動,這輩子有了呀!”


    “好看,愛看,還想看,必須看。”


    “哎哎,這個隊有點像時雨誒,不覺得嗎?!”


    “別說,還真是…”


    大家對於「花綠青」的認可,大多基於zazaki。


    自己和阿易無非是她的點綴,某種程度上來說,更適合用於烘托出她的頂級感,和出道級樂手在台上展露出冰山一角的驚豔之感。


    與那樣閃閃發光的人同台演出的感覺是令人深陷的。


    明明隻是暫時性的隊友,卻曾經出現過無數次“可以一直在一起演奏下去”的幻覺。


    這樣的幻覺,從zazaki提到可能會出國留學的那一天起開始破碎。


    “陸清,我會去霓虹那邊的大學進修,往職業音樂人的方向發展。你……以後的規劃是什麽呢?”


    “我嗎?還沒想好。”


    “這樣…那……你以後會從事音樂行業嗎?”


    “不知道。”


    “誒…”


    zazaki若有所感,“你好像不開心…”


    “我沒有。”


    “是不希望我走嗎?”


    “……”


    “是嗎?”


    “沒有。”


    看到未來之後的生活亦是破碎的。


    知道她會走,便不會再珍惜她走之前的這段時間,哪怕她想要留住些什麽。


    對陸清而言,那時青澀的自己,做出任何挽留都是白費的,無法改變,便毫無意義。


    其實後來他也明白,zazaki似乎給自己留了一次機會。


    若坦誠的告訴她,“我很喜歡你,我還想和你一起。”


    或許那架飛機就真的不會飛走,或許zazaki會放下一切未來選擇重新留下來。


    但是,一切都是但是。


    不確定的假設約同於自作多情,陸清每每想到這裏都會輕輕搖頭,最後歎一口氣。


    今天,被妹妹的隊伍勾起了回憶。


    看到了曾經的一些影像。


    之前那次,再之前那次,也都會有這樣的觀感。


    可皆沒有這次來得凶狠。


    舞台上的她們一首接著一首演奏、歌唱,將現場氛圍炒熱到大型音樂節的程度。


    專業的表演,完全與“校園隊”幾個字不發生關係。


    她們的水準,放在天海任何acg隊的拚盤pk當中,都完全能進行一波同台競技,甚至是碾壓。


    因此,才會受到觸動。


    才會想到自己。


    ——


    陸清站在台下,走馬燈般陷入回憶。


    直至曲終人散,身邊的小學妹問道:


    “前輩,你在等人嗎?學姐們的演出已經結束了,大家都撤了哦~話說你有空嗎?有空的話要不要約個會?我請前輩吃可麗餅!”


    “……”


    陸清回過神來,理解了她話裏的意思後連忙拒絕:


    “抱歉抱歉,有約了。”


    “哦哦……那真是可惜誒。”


    女生吐了吐舌頭,露出遺憾表情,旋即wink一下,轉身跑掉了。


    陸清在寒風裏搖了搖頭,望向舞台上正被後輩們簇擁著的蘇靈等人。


    蘇靈人氣最旺,而且被團團包圍,不能脫身,連看都看不見自己,能保護好「黑貓」已是極限。


    小睦雖然發現自己了,但是她也被幾個女生嘰嘰喳喳的圍住,身嬌體弱,逃脫不能。


    阿易笑眯眯的,女生們隻敢隔一段距離遠觀,不太敢近距離靠近。


    奈何她收拾鼓組設備更加麻煩,各種軍鼓鑔片要一個個卸下來,自帶的東西太多,因此也是不能立刻過來培養一下感情。


    唯有琉衣,仿佛早有準備似的,第一時間就驅離了迷妹們,跑向台下,朝著自己這邊快步走來——


    “清前輩!我聽白星前輩說,晚上你要一起來呀?”


    人群之中,她鎖定了陸清,且以最完美的表情和姿態,抓住這唯一的機會,成功貼靠在了他的身邊。


    “嗯,是的。一會兒確實打算去暗夜貓。”陸清點頭。


    “哇!那太好啦!前輩,看了這麽久演出,冷不冷呀?我這邊收拾完了哦,要麽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琉衣用餘光瞄了眼身後被人群圍住的蘇靈,


    見陸清遲疑點頭,立刻主動伸出小手,大膽的握住了他的腕,


    拉著他,一同跑向門口早已停好的凱迪拉克車門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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