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人們對石油的開采主要是依靠自然溢出現象,采用簡單的工具,如用野雞尾蘸取浮於水麵的原油,采集到容器中。


    “千萬小心,不要有明火。”


    裸露的岩石聳立在山頭,紅綠相間,有些薄層頁岩中夾雜著黃色淤泥,約莫是地殼運動留下的分明層次,埋藏其中的原油也因此顯現痕跡。


    原油有深淺及品質的不同。


    《自流井風物名實說》中,曾談到油淺者五六十丈,深者則從百餘丈到二百六七十丈不等,且多者推出皆屬淨油,少者油水相攙,油浮水麵。


    明珠讓他們分布到不同位置取油,的確發現其中質量的參差。


    瓦罐被盡數盛滿,封裝好後,幾人陸續下山。


    “回去之後,身上和衣服上沾的黑油,可試試用草木灰洗。”明珠囑咐道。


    染上這類汙漬宜用純堿洗滌,而古代的純堿,大部分是草木灰燒成的碳酸鉀。


    “長公主殿下,這裝的到底是什麽玩意啊,還得您親自來?”


    “你們聽說過‘火油’嗎?”明珠問道。


    幾人懵懂對視,唯有王藏心緒微動,不由自主放緩腳步。


    “您說,這就是‘火油’?”


    “噢?”明珠扭頭,問道,“王鏢頭知道?”


    “回殿下,小人從前在大理寺當差,監牢燃燈多用火油,這東西比蠟省得多,就是煙太重,味道也不好聞。”王藏看向湧動的黑油,說道,“沒成想,這東西居然是從石頭縫裏流出來的,當真是奇物。”


    “王鏢頭還在大理寺當過差啊。”


    難怪他對待自己禮數周全,不像是一般的平民百姓。


    “是,做過捕快。”


    王藏麵無波瀾,明珠暗自思忖起來。


    按理說官差這個鐵飯碗,不會輕易辭去,王藏卻又做起了押運的鏢頭,雖說同興鏢局也稱得上大行當,但到底民營不比官辦。


    王藏此人,身上的故事想必不少。


    山腳下,為避開翟聿,明珠讓蘭螢帶人先行離開。


    尋著那三人的蹤跡,在一處花叢中,三人正埋著頭,聚精會神。


    翟聿聽到腳步聲,立馬回頭。


    “明珠!”


    “你們在幹什麽?”


    “我們……”翟聿藏起手中光禿禿的花環,支支吾吾道。


    他手笨,把草莖強行編在一起時,上麵的花都不堪重負地脫落,花環變成了草環。


    “回殿下,我們編花環呢。”梅辛晃著手裏的花環。


    看梅辛編的比自己好多了,翟聿鬱悶道,“你不是說你不會嗎!”


    “我是第一次編啊,王子,我可沒騙你。”


    說著,梅辛上前,把花環輕放在明珠頭上,“好看!”


    “給我的?”明珠笑著,給它擺弄好位置,“謝謝梅辛。”


    另一邊,竹臨也走上前,把一個小口袋送給明珠。


    “這是什麽?”


    “屬下不會編花環,便去采了些果子。”


    明珠打開口袋,裏麵裝著一顆顆藍莓。


    她微微詫異,抬頭看向竹臨,卻見他神情真摯,想必是聽到了自己和翟聿的對話。


    “謝謝。”


    明珠伸手,揉了揉竹臨的腦袋。


    竹臨垂眸,耳根微紅,他雖不知殿下為何不要翟聿王子的果子,但他看得出來,殿下喜歡這個。


    人群後,翟聿看著眼前一幕,攥緊手裏的破爛草環,鼻子不由發酸。


    “欸?!怎麽哭了?”


    明珠注意到縮在後麵的翟聿,正啪嗒啪嗒掉著眼淚,忙掏出手帕遞給他。


    “……我沒哭。”翟聿偏過腦袋,用袖子猛擦。


    明珠這才發現他手中攥著的草環,看上去……很是結實。


    “這是送我的嗎?”


    “嗯……”


    “那給我帶上吧。”


    見他不動,明珠從他手裏抽出來,主動戴到自己頭上,“好看嗎?”


    翟聿別扭道,“你好看,這個不好看。”


    “哈哈哈,”明珠刮了下他的下巴,笑道,“好了,不哭。”


    眺望山腳,運送原油的隊伍已經走遠。


    草原上,揚起喧囂的風,猶如置身綠色浪潮,明珠不由抬起手,捂住頭上的草環,避免被風帶走,耳邊一陣發癢。


    明珠回頭,原來是翟聿的手。


    撫上耳邊,一朵花被別在耳後,麵前的翟聿重揚起笑容。


    “我們該回去了。”


    明珠看向翟聿,見對方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無奈道,“你也先跟我回去吧。”


    北境,軍營內。


    董向阜打量了一眼帳外徘徊的翟聿,又將視線移向明珠。


    “殿下還真是——喜歡豢養奇珍異獸。”


    “少打趣我,”明珠雙手抱臂,苦惱道,“你有辦法聯係上他家裏人嗎?”


    “有。”


    北境統領與戎狄王之間的關係,可稱的上針鋒相對,又可稱得上緊密相連。


    即便是水火不容的戰時,雙方特派的信使也不會被阻攔,而會由各自信賴的親信接手,轉達消息。


    “不過,戎狄那邊不一定會管他。”


    和談剛過,再起事端多有不便,翟聿作為戎狄的王子,縱然他身在北境,也不會有人敢對他不利。


    一來,名不正言不順,大國之間的紛爭需要正當性,來維護外交威儀,這也就是為何長公主當初要設計陷害翟渠,以獲得發兵借口。


    二來,大梁的目的已經達到,戰事的損耗過大,沒有必要橫生枝節,翟聿出現在大梁境內,大梁反而要確保他的安全無虞,完全就是塊燙手山芋。


    “像他這麽大的男丁,在戎狄,幾乎就是放養的狀態,等他玩夠了,自然就會回去。”


    戎狄的傳統觀念中,克服險境,駕馭危機,才是強者的生存之道。


    幹涉過多,隻會讓他們成為怯懦無能,遇事慌不擇路的軟蛋。


    “我想,縱使他追求你,戎狄王也隻會一笑了之。”


    “……”


    她十分懷疑,董向阜是故意這麽說的。


    可翟聿是因為自己才跑出來的,她不能不管他。


    “你給戎狄那邊去報信吧,讓翟渠把他弟弟領走。”明珠想了想,補充道,“跟翟渠說,他要是不管,我就把他弟弟帶回京,不還給他了。”


    董向阜輕笑,“好。”


    明珠看向帳外的人影,歎了口氣,“軍營裏不方便,我給他找個地方暫時住下,等那邊派人接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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