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功夫,京中傳出風聲。


    京中女眷閨秀大多認為傳言不真,可往往這些呼聲越高,就越會有眼紅之人跳腳,仗著董向阜不在京中,人們議論不斷。


    “你們這些小女子懂什麽,他董向阜心裏揣著什麽心思,難不成還會說出來嗎?”


    “平日裏你們就愛吹捧他,說什麽正人君子、蓋世英雄,我瞧就是裝的。”


    “裝也不裝全,自命不凡過了頭,現如今,還不是上趕著當駙馬爺。”


    流言紛紛,甚囂塵上。


    醉仙樓中,菊若正盤算著年節前後的收支,酒樓的生意紅火,外送居多,前前後後招了十幾個短工,這會兒正和賬房結著工錢。


    門外,款款走來一位大丫鬟,徑直走向菊若。


    “掌櫃的,我家郡主有請。”


    來人正是三王府中,郡主的貼身大丫鬟香菱。


    菊若了然,吩咐後廚備菜。


    “金絲燕窩、琥珀蜜棗糕,還有天香瑤柱盅,再來一份玲瓏果盤,菜式就按素日裏郡主的口味做就行。”


    “掌櫃的,蔡師傅說蜜瓜用完了,給郡主換個什麽果子啊?”


    “我去看看還有什麽。”


    從後廚回來,菊若見還有兩個短工沒走。


    “先等等,你們倆個跟著我,把菜送到三王府,回來一並結了,今日這趟一人再多給一兩賞錢。”


    “好嘞好嘞!”那兩人歡喜應道。


    夜幕下,冷風習習。


    王府的馬車在醉仙樓外等候,沐浴更衣後的菊若踏上王府馬車。兩個短工也乘著酒樓的馬車,緊隨其後。


    後麵的馬車上,兩個短工端著食盒,其中一人忍不住開口。


    “辛子,你別說,跟著你還真是走運,你咋知道掌櫃這會兒還用人啊?”


    “我上哪兒知道,我就是聽見掌櫃報的菜,她一人又拿不了,這差事橫豎是王府的人和酒樓的人幹,咱倆最後走,萬一碰上了,也多掙點不是麽?”


    “還是你有眼力見兒!”那人直挑大拇哥,笑道,“咱哥倆也算是借了這幾道菜的光了,還能坐回馬車嘿。”


    那人往外探頭,前麵王府的馬車比酒樓的大不少,瞧著就氣派。


    他縮回腦袋,小聲道,“這王府的排場就是大,還得掌櫃的親自送,還得換了衣服、捯飭幹淨送,這什麽章程?”


    “規矩大吧,這掌櫃的也是個人物,年紀輕輕,看著像個未出閣的姑娘,王府的馬車說坐就坐。”


    馬車停在三王府後院門外,菊若下了車,讓酒樓的人把菜交給丫鬟,吩咐他們在門房等著。


    去後宅的路上,大丫鬟香菱湊近一步。


    “掌櫃的,郡主恐怕沒心思吃了,著急見您呢。”


    “我知道了。”菊若點頭,心中盤算。


    丫鬟們端著菜離開,菊若輕車熟路進了閨房。


    一進門,就聽見對方嗔怪。


    “你怎麽才來!”


    菊若闔上門,轉過身來,見郡主已經走到跟前,她便順勢牽起對方的手,柔聲安撫著。


    “給郡主帶了您素日愛吃的,聽香菱說您沒胃口,好叫我擔心。”


    李杉撇起嘴,委屈道,“阿蓮……”


    床榻邊,兩人並排坐著。


    “這些時日見不著你,父親那裏又出了事,叫我別出門,我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菊若掏出手帕,輕擦對方臉上的淚痕。


    “我聽說了,還是因為那件事嗎?”


    “嗯,你不知道,後來齊家來了人,不僅打了我父親,還整體守在王府門口撕鬧,這幾日聽說砸了不少店鋪,父親很是惱怒。


    “雖說陛下不再追究,可侯府那邊齊侯重傷,齊家哪裏肯罷休。”


    菊若故作愧疚,“都怪我,若不是我當日提議去僻靜處,也不會牽扯出這些事端。”


    “怎麽能怪你呢,”李杉忙搖頭,“這件事分明是被有心人栽贓,現如今,京中都在傳,此事是董向阜所為。”


    這幾日,醉仙樓中也有不少食客議論此事,京中親貴大臣多數還是相信董向阜為人,以為此事捕風捉影,沒有真憑實據。


    不過,仍有不少宵小之輩,以己度人,念叨著無風不起浪。


    其中,叫得最厲害的還是三王府的人。


    齊家人信不信的擱在一邊,橫豎王府的人傳的有鼻子有眼,尤其是董齊兩家的世代糾葛,本就因鎮國公與齊侯不睦,牽扯出不少陳年往事。


    ——齊家長子之死,鎮國公橫刀奪愛,強娶安樂郡主。


    ——董齊兩家爭權,齊二在北境鬧得不可開交,氣得鎮國公急火攻心,才暴斃身亡。


    ——打了和戎狄的勝仗,董向阜年少輕狂,心高氣傲,對齊銘老將軍毫無敬畏之心,恨不得取而代之,做下一任名垂青史的大將軍。


    縱使人們不全信,可這等八卦,閑扯時也愛提一兩嘴,說的人多了,編得越來越全乎,這事仿佛就真了幾分。


    可菊若心中明鏡一般,此事定然與鬆蕪脫不了幹係。


    先不提什麽陰謀陽謀,單就是把董向阜的名聲搞臭,鬆蕪也必要盡心盡力去辦,否則,如何對得起他那芝麻大小的心眼兒。


    “郡主也覺得,是董向阜將軍所為嗎?”


    李杉眉頭緊皺,鬱悶道,“眼下是不是他都無妨,隻要齊家不再來糾纏王府就萬事大吉了。”


    聞言,菊若眉眼含笑。


    “沒錯。”


    人就是這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倘若髒水潑在自己身上,便是清高也沒了,善良也沒了,恨不得即刻拖人下水。


    看著眼前之人撕下矜貴麵皮後的猙獰嘴臉,倒比以前更讓她中意了。


    兩人離得近,藥草的苦澀清香蔓延,李杉湊近聞了聞。


    “阿蓮,你身上怎麽有股草藥味,可是生病了?”


    “大約是最近戴的草藥香囊,不小心熏染上的。”


    “你不是一向鍾愛茉莉嗎,怎麽不用我送你的茉莉熏香?”


    自然是因為——鍾愛茉莉香的那人,如今不在京中。


    菊若伸出手,逗弄著對方的鬢發。


    “郡主所贈,不舍得。”


    “阿蓮……”


    菊若轉移話題道,“此事既然傳言是董向阜做的,郡主還擔心什麽?”


    紅暈染上臉頰,李杉握住她作亂的手,心裏怦怦亂跳。


    “我、我擔心齊家不信。”


    “郡主不必憂心,”菊若指尖下滑,尾音勾人,“我會幫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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