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中,菊若忽覺一陣惡寒。


    “怎麽了,掌櫃的?”


    “……”菊若蹙眉道,“興許是天涼了。”


    與此同時,長公主府中。


    郡主那邊話音剛落,堂外隨行的丫鬟便魚貫而入,所持匣子裏麵裝著的,則是各式珠寶玉器,亮得晃眼。大丫鬟香菱將最後的錦匣打開,裏麵擺著一隻種水極佳的翡翠鐲子,由翠轉紫,三色齊全,也被呈送至明珠麵前。


    掃了一眼麵前堆滿的名貴寶物,明珠撂下手中的茶盞。


    “郡主,這是何意啊。”


    富婆挖牆角,挖到家裏來了?


    “小女知道,殿下產業皆由何蓮姑娘打理,長公主府也經她一手操辦,正巧,小女身邊就缺了一位這樣細心周到的女使。殿下若肯,小女願為殿下招攬賢才,替她為殿下盡忠,定然不會誤了殿下大事。”


    郡主姿態從容,仿佛勝券在握。


    “聊表心意,還望殿下不棄。”


    明珠哼笑一聲,冷道,“郡主是要讓我家菊若舍棄現在的事業,去王府內宅做你的女使,不覺得荒謬嗎?”


    打小菊若性子就要強,也肯吃苦,平日裏從不跟自己叫難,可明珠知道,醉仙樓也好,月記也罷,走到今日殊為不易。


    這些年菊若的辛勞付出,在其中傾注的心血,絕非寥寥幾筆能輕易蓋過,豈是這幾個匣子換得起的。


    “郡主帶著這些東西上門,是覺得憑這些,能從我這兒將人——買走嗎?”


    “不、不,我是真心的。”


    一聽這話,李杉也顧不得隱瞞,趕忙開口解釋。


    “小女與阿蓮乃是至交,這些時日她在殿下身邊,總也見不到。小女私心想著,殿下乃大梁長公主,身邊可用之人頗多,並非非她不可,能不能……把她還給我。”


    “?”


    這……


    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別扭,自己像是在拆散什麽苦命鴛鴦似的。


    思及此,明珠不禁納悶。


    “你們,是什麽關係?”


    聞言,李杉陷入沉默。


    她與阿蓮的關係,不可叫旁人知曉,阿蓮也曾幾番叮囑,在長公主殿下麵前,絕不能提及她二人的關係。


    思來想去,李杉開口道,“殿下有所不知,阿蓮與我私交頗深。”


    ——私交頗深?


    倒是從未聽菊若提起過,她和三王家的郡主有什麽親密聯係,可瞧著郡主這含羞的神情,又不像是演戲。


    “那你今日前來,想從我這兒要走她,這件事她知道嗎?”明珠試探道。


    李杉抿著下唇,猶豫著,吐出兩個字。


    “不知。”


    還真是不出所料,想要什麽就直接花重金買走,像是三王府一貫的做派。郡主以為她不會為了一個手下人與其翻臉,能輕而易舉達成所願。


    的確,倘若她顧及三王府的麵子,成人之美,郡主便可對菊若先斬後奏,斷了她的後路,叫人不得不依從。菊若究竟是怎麽招惹到這位千金大小姐,以至於對方不顧身份,糾纏到家裏要人。


    放眼京中,亦是聞所未聞。


    “這樣吧,此事你們還是彼此商量妥當為好,我家菊若向來自己做主,她的私事我不過問,至於她如何決定,我也不插手。不過,何去何從,希望郡主尊重她的意願,她若是不願,郡主也別為難她。”


    “自然。”李杉神態恢複自如,篤定道,“有長公主這番話,小女就安心了,將來若有不便,有長公主成全的情麵上,小女願鼎力相助。”


    喲,這麽自信?


    “那就請郡主將這些收回去吧。”


    明珠示意了下麵前眼花繚亂的金銀珠寶,見郡主那邊意圖婉拒,她說道,“郡主若不帶走,菊若回來,怕是以為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經被郡主暗自交易了。”


    李杉一聽,雖麵色不佳,但還是命丫鬟們收回了,畢竟,從她手中送出去的東西被拒收,這還是頭一遭。


    “那我就不送了。”


    待客人走遠,明珠對身邊人道,“備馬車,去九方賭館。”


    一路上,明珠思緒不停。


    倘若菊若有郡主這層關係,那當初郡主生辰宴,齊銘的牌位出現在三王府此事,想必菊若也參與其中。


    定州刺殺一事,菊若會不會早已知曉,才和鬆蕪串通一氣。


    若是如此,或許不該讓郡主和菊若再接觸,自己與三王注定水火不容,屆時無論結局如何,她們兩個都將難以麵對彼此。可瞧著郡主這樣子,怕是不會輕易退讓。


    眼前,一雙手晃悠著。


    “你想什麽呢?”


    “!”明珠詫異道,“你什麽時候跟著我的?”


    “我一直跟著。”桑吉無辜道,“你被灌了迷魂湯了,這麽魂不守舍。”


    她倒希望被灌迷魂湯的是她,不是其他人……


    九方賭館內。秋風勁爽,梧桐葉泛著枯黃,風拂過,落了滿園,有些未來得及清掃成堆,在地麵攤開金黃,踩在腳下發出酥脆的聲響。


    不遠處,一個清瘦白淨的青年款款走來。


    “想必,這位就是桑吉。”


    聞聲,桑吉抱著肩膀看向來人。


    不知為何,他雖頭一次見這人,卻覺得不對付,這人臉上的笑瞧著也假惺惺的。


    “沒錯,她叫我桑吉。”


    “嗬,野狗就是野狗,以為跪地乞求便能博人憐憫。”鬆蕪麵上含笑,嘴裏的話刻薄非常,“說到底,不過是施舍你一絲餘光,別以為真能鳩占鵲巢。”


    桑吉也不甘示弱,挖苦道,“那看來,你的位置被我占了呀。”


    四目相對,電光火石,各自都在腹誹對方不是什麽善茬。


    “無妨,”鬆蕪淡淡一笑,“‘鬼方祂’能死一次,就能死第二次。”


    聽到“鬼方祂”這個名字,桑吉驟然警惕,麵色不善地盯著對方。


    “你知道我是誰。”


    “一條喪家犬,不是嗎。”


    “找死!”


    桑吉剛想動手,門突然被裏麵的人推開,他動作一滯,對方卻連躲都不躲。頓時,桑吉猜出他打的什麽算盤,卻來不及收力,拳頭還是落在了鬆蕪臉上。


    “你們在幹什麽?!”明珠驚道。


    一時間,桑吉無措地愣在原地。


    “小姐恕罪,都是我不好!與桑吉弟弟初次相見,想著關心一番,卻不想惹他不痛快了。”鬆蕪抬眸,手捂著臉頰,楚楚可憐道,“小姐莫要怪罪桑吉弟弟,我……不疼的。”


    “哈?!”桑吉瞪大眼睛,惱火道,“你——!”


    他剛想開口,卻又被鬆蕪搶先。


    “我知桑吉弟弟是無心之失,隻是如此烈性,怕是待在小姐身邊不妥,倘若有一天衝撞了小姐可如何是好。”


    桑吉難得語塞,一雙眼睛死死瞪著鬆蕪。


    “差不多得了。”明珠無奈打斷,她自然清楚這兩人是什麽德行,對鬆蕪說道,“你跟我進來。”


    進門前,鬆蕪不忘瞥了眼氣急敗壞的桑吉。


    桑吉衝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等著。


    鬆蕪心中嗤笑,不以為然。


    待鬆蕪將門關好,發現明珠正站在他身後,一臉了然地看著他,鬆蕪這才收起那副惺惺作態的模樣。


    明珠伸出手,戳了戳他被打的臉頰,“你這算計自己人的毛病還不改?”


    臉上傳來一陣刺痛的酥麻,鬆蕪僵直了身子,有些慌亂地抬了抬手指,他垂著眼眸,小聲道,“疼。”


    “真疼?”明珠立刻收回手,關切道,“打的很重嗎?”


    見狀,鬆蕪笑道,“不疼,我裝的。”


    明珠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在桌旁坐下,鬆蕪取來茶點端到她麵前。


    “小姐怎麽忽然來了,是發生了何事嗎?”


    “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菊若和平寧郡主是什麽關係?”


    聽罷,鬆蕪手中動作一頓。


    “郡主來找您了?”


    這件事,菊若自己在殿下麵前向來絕口不提,憑借殿下和三王的關係,也不會主動接觸郡主,那便隻有一種可能——郡主找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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