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過境,萬物蕭條。


    短短幾日,京城刹那間染上一層白霜。


    十日之期就在眼前,落葉紛擾,心緒不免浮躁,庭院中,刀鋒席卷過境,排山倒海般激起一層落葉,寒光中盡顯肅殺。


    不遠處傳來急促腳步聲,齊行遙神色一凜,大刀收勢。


    丫鬟氣喘籲籲地跑來,喊道,“小姐,長公主府送來了請帖!”


    聞言,齊行遙將手中的刀遞向小廝,小廝踉蹌一步接穩,她拿過丫鬟手中的信函,仔細讀過。


    她將請柬收起,正色道,“跟母親說,明日我要去趟京郊禁軍大營。”


    次日清晨,禁軍大營嚴陣以待,今日貴人蒞臨,司徒大統領和兩位副統領皆到場陪同,連士兵們平素的操練,都比往日嚴厲了許多,械鬥、呐喊此起彼伏。


    若是頭一次來,恐怕要被氣勢嚇到,好在北境時,明珠就已親臨過校場,此刻光顧,多了一份沉穩。


    “這兒盡是些野蠻武夫,殿下別嫌棄。”


    明珠注意到司徒大統領身後的兩位副統領,其中一位,便是護送他們押運糧草的韋副統領,似乎是李淩霄的人。


    “大統領哪兒的話,諸位將士保家衛國、扞衛皇城,我等本應敬重,怎麽會嫌棄呢。”


    “殿下此言,臣等不勝感激。”


    校場的大門打開,司徒坤抬手示意遠處支起的營地,還有位列其中的兵丁。


    “應殿下之命,場地準備齊全,還有士兵們都已就位。”


    “有大統領在,自然萬事不愁。”


    “哈哈哈,承蒙殿下抬愛。”司徒坤爽朗大笑,“殿下可要去看看那兩個小子?”


    回京之後,竹臨和梅辛就又回到軍營中,眼下應正和其他士兵一起操練。


    “等今日之事有了定奪,再去看他們也不遲。”


    “殿下說的是,殿下之前對臣說過,今日來的都是臣相熟之人,眼下不知能否告知,臣這心裏好奇得很。”


    明珠神秘一笑,“待會兒您就知道了。”


    軍營門口,駛來兩隊人馬。


    “籲——”


    馬上,董向阜勒住韁繩,見對麵一行正巧停在軍營前。


    馬車下來一女子,穿著束袖的正青長衫,手腕纏帶和綁腿,裝扮利落。


    “齊行遙?”


    那女子聞聲,朝他這邊抱拳拱手,以示回應,董向阜翻身下馬。


    “多年未見,如今倒有些認不出來了。”


    “將軍一如當年。”


    “這一次,有把握勝嗎?”


    董向阜口吻平靜,仿佛尋常詢問,可聽在齊行遙的耳中,不免有著居高臨下的傲慢。


    在師門下習武時,她從未勝過他,師父曾寬慰過她,說她年紀尚小,又是個女娃娃,比不了師兄力氣大、對戰經驗豐富。


    可齊行遙不願為自己找借口,輸了就是輸了,與年齡、男女無關,戰場上生死一線時,這些理由不會令人多活一刻,相反,若因此懈怠,隻會成為自己的催命符。


    齊行遙看向董向阜身後,侍衛抱著的封存完好的龍吟偃月刀。


    “今日會有分曉。”


    說罷,齊行遙邁步走進軍營。


    校場內,司徒坤坐在裁判席上,目光眺望著不遠處進場的一男一女,麵露驚訝。


    “竟然是他二人!”


    “如何,大統領?”明珠笑道,“這可是師門內的對決,大統領可要當好裁判。”


    “哈哈哈哈哈,想來今日可偏私不得嘍。”


    人到齊了,明珠站在台上,宣讀規則。


    第一場為沙盤對壘,第二場為破陣法,第三場為擂台比武,三局兩勝,勝者可拿到對方所出的賭注,董向阜的自然是那把龍吟偃月刀。


    台下,齊行遙聽到規則,眉頭皺起,她來前並不知道其中細則,既然董向阜那邊出了賭注,就意味著她也一樣,否則豈不是空手套白狼。


    “殿下,我——”齊行遙麵露難色,“沒有什麽能給的。”


    明珠了然一笑,“你的賭注我來出。”


    “這怎麽能行!”


    “我說過要給你這個機會,就不會食言,去吧,贏了就行。”


    齊行遙感激地看了眼明珠,不再矯情。


    這次,她不僅要為自己,也為長公主殿下贏得勝利。


    號角聲和擊鼓聲響起,對壘的風沙湧起,不由叫人收緊心緒。


    第一場,沙盤對壘。


    場地內分為紅藍兩個陣營,每個陣營各有十個步兵(即黃袖士兵),一個為一萬兵力;五個騎兵(即橙袖士兵),一個為兩萬兵力。


    雙方營帳前共有三塊區域——峽穀、草地、沙漠,一日為一回合,回合開始前,將全部兵力在三個區域進行部署。


    從峽穀進攻,用時為一日,視野受阻,雙方兵力不可視。一旦對方在峽穀上方設伏,至少一萬兵力,便視為進攻方全軍覆沒。伏擊兵力無法直接進攻,須耗費一日返回大營後再進攻。若兩軍在峽穀內相遇,則兵力相抵計算剩餘。


    從草地進攻,用時為兩日,視野開闊,雙方兵力可視。兩軍相遇,則兵力相抵計算剩餘。


    從沙漠進攻,用時為三日,視野受風沙阻礙,雙方兵力不可視。沙漠中央含有流沙,前進至此要被流沙吞噬一半兵力。兩軍相遇,則兵力相抵計算剩餘。


    第三日,即第三個回合後結算,先攻破敵方大營即為勝。


    開局前,有半炷香的時間謀定策略。


    裁判台上,明珠問道,“大統領覺得,誰會先拿下一局?”


    “嗯……”大統領摸著胡子,思索道,“依臣之見,該是董向阜那小子,否則他在北境這些年可是吃白飯的。”


    藍方營帳中,齊行遙掃視一周,營帳內設有一座外景的小型沙盤,還有十五位士兵列隊等候在側。


    她觀察著這三個區域,手中旗幟隨著思緒,擺上陣來。


    為避免對方選此捷徑,峽穀之上必然設有伏擊,一萬兵力即可抵擋。草原上兵力可視,必將彼此消耗。


    如此,就隻剩下——沙漠。


    “主將,紅方率先派兵了。”


    齊行遙詫異,問道,“多少人?”


    “五萬騎兵。”


    也就是十萬兵力。


    對方為何要提前布兵,這是示威,還是誘餌?


    不過既然紅方所出十萬兵力,那她至少也要拿出十萬兵力,可即便如此,這十萬兵力相抵,又有何意。


    壇中的香所剩無幾,齊行遙眉頭緊鎖。


    “峽穀上一個步兵埋伏,草原五個騎兵,沙漠九個步兵……”齊行遙握拳道,“不,草原再加三個步兵,沙漠六個。”


    倘若對方將峽穀中兵力召回,投入草原,便可作後續補發,她提早多出三萬,以免對方後續增兵,己方落下風。


    那麽,峽穀可能會出缺,若她選第一日伏擊,第二日撤回後進攻,說不定可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但若是對方也有此想法,在峽穀投入更多兵力,屆時雙方在峽穀相遇,或平或敗。


    不過,己方草原兵力較多,即便峽穀失守,也能由草原抵達紅方營帳。


    營帳外,傳來喊聲。


    “時間到——”


    齊行遙頭上冒出細汗,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峽穀上的步兵第二日返回,第三日從峽穀進攻。”


    第一日,峽穀未收戰報,草原藍方多出三萬領先,沙漠不明。


    第二日,紅方在草原增兵四萬,阻截藍方三萬後餘一萬領先。


    “四萬?!”齊行遙詫異道。


    這樣一來,對麵的草原有了四萬增兵,比她多出一萬,也就是說,對方在峽穀留守了四萬甚至五萬的兵力,第一日就選擇撤回,重新投放到了草原戰場。


    那麽在沙漠,對方可能選用五萬到六萬兵力。


    第三日,藍方在峽穀遭到伏擊,全軍覆沒。


    齊行遙忐忑地盯著沙盤上的布局,草原對方剩餘一萬兵力,自己注定失守了。


    對方在峽穀仍留有兵力,那麽沙漠中至多隻有五萬兵力,她有六萬,就還能一戰,回合結束時,便能同時攻破對方大營。


    齊行遙沒忍住,走出帳外,等待最終的結果。


    “回合結束,紅方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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