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港城時常有雨。


    楚雁回很討厭下雨天,下雨就意味著可能打雷,她從小就怕雷聲。


    就像今天。


    天邊驟現一道閃電,透過落地窗前薄薄的紗簾照亮了正個臥室。轟隆隆的雷聲將她從睡夢中驚醒,她聽著驚雷一道一道,躲在被子裏嚇得臉色發白。


    身體蜷縮起來,像是瑟瑟發抖的兔子。


    房間內忽明忽暗,像是老式燈泡故障,有種難以言說的陰森感。


    她緊閉著雙眼,肩膀隱隱發抖。


    有的人怕狗,有的人怕蛇,而她怕打雷、怕爆竹、怕氣球,一切可能在耳邊突然炸響巨大聲音的東西都會令她恐懼。


    楚雁回咬著牙,在心裏一次一次給自己打氣。終於在雷聲小一點的時候,下床去拿掛在書桌上的耳機。


    隻要戴上耳機,把音樂調到很大聲,就不怕了……


    她安慰著自己。


    就在她腳沾地的一瞬間,外麵的雷聲驟然而至。


    “轟隆——”


    她渾身的寒毛都立起,嚇得身體發抖,跌坐在床和窗戶的狹窄牆邊,靠著牆給的一小塊陰影獲得安全感。


    看見窗戶投進來的倏地亮光,再次閉上眼睛。雙手抱頭緊緊捂著耳朵,害怕的眼淚打濕了睡裙膝蓋。


    明明天氣預報說一周內都不會下雨,為什麽突然這樣……


    她害怕的腦袋裏麵一片空白。


    驚雷暴雨來的毫無預料,這對她來說比把她放進鬼屋還要可怕


    “雁回!你這麽坐在地上?”


    傅容深一看到打雷,立刻放下手中工作從公司趕回來,推門就看到女孩蜷縮在床邊角落,心疼的皺在一起。匆忙將她抱起放到床上,用薄被裹起來。


    “小叔叔……”


    她看著他,積攢的恐懼像是洶湧的河水奔湧而出,忍不住哭起來。


    緊緊抓著他手腕的衣料,泣不成聲:“我害怕…我怕打雷……”


    “我知道,我知道……”他坐在床邊,讓她靠在自己懷裏,一手握住她冰涼的手,一手攬住她的肩膀,“你小的時候打雷就會哭,我怎麽會不知道呢。”


    外麵的雷聲小了。


    她感受到他寬闊的胸膛和手傳來的溫度,身體的顫抖漸漸平複。


    呼吸終於恢複正常,不再感覺喘不上氣。


    可沒等她緩過來,雷雨再次乍響。


    “轟隆!轟隆隆——”


    她狠狠打了哆嗦,鹿一樣的杏眼中再次溢出恐懼,嚇得哭都無法發出聲音。


    手緊緊捂著耳朵,一下子縮進他的懷裏。


    傅容深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溫柔地安撫:“別怕,雁回別怕,有小叔在。”


    “小叔叔……不要走。”她緊緊抓著他衣角,像是抓著救命稻草。


    他抱著她,輕輕地說:“小叔會一直陪著雁回,哪裏都不會去。”


    “給我講故事……”


    “想聽什麽樣的?”


    她將頭埋進被子裏,悶悶地說:“……什麽都行。”


    “好。”


    傅容深彎了彎嘴角。


    自己一直準備著這一天。


    在兒時,她就總纏著自己給她講故事。心情不好的時候、害怕的時候、睡前……


    這些年,他從未因她的離開和疏遠而改變習慣,甚至刻意去在工作之餘抽出時間讀一些故事,時刻預備著有一天兩人重逢、她再次提出想聽他講故事。


    所以不用格外去思考,很多故事情節便從腦海浮現出來。


    “從前有一個男子,他加冠就被父母安排了婚姻,對方是一位門當戶對的陌生女子。他對父母抗爭說‘我死都不會跟她在一起’,於是選擇了逃婚。”


    男人的聲音清潤如玉,平靜而溫柔,娓娓道來的讓人沉浸其中。


    楚雁回聽上癮,深陷在他的故事裏,一時間竟然感受不到驚雷暴雨。急迫想要知道後續,著急地詢問他:“他逃婚成功了嗎?那位女子怎麽辦呢?”


    “別急,”他握著她的手,無奈地低聲笑,“你聽故事總是心急。”


    接著講下去:


    “男子逃婚失敗,被父母逼著同女子拜堂成親,兩個人成為了夫妻。在日複一日的生活中,他發現女子是一位很有靈氣的詩人,他偶然間看到了她的詩,並通過了詩了解她並愛上了她。”


    “那女子也愛這位男子嗎?”


    傅容深搖頭:“並不。”


    “在一年前,女子登高去參佛時不慎摔下階梯,恰巧被男子搭救,對男子有很深的好感,認為兩人的姻緣是天作之合。”


    “可成婚後,她卻聽別人說男子厭惡她並且曾向父母發誓並逃婚。就對男子失望,漸漸疏遠對方。兩人關係漸行漸遠。”


    楚雁回膝蓋團著被子,仍保持那個捂著耳朵的姿勢,卻不再因一聲聲的雷聲恐懼發抖,而是被他的故事完全占去了思緒,有些難過。


    “好可惜,女子喜歡男子的時候,男子因為不自由的婚姻而厭惡她。等男子愛上女子後,女子卻已經對他失望。兩個人錯過了。”


    尤其因為之前哭過,鼻子悶悶的,說話格外帶著傷感。


    “小雁回,我還沒有講完呢,”他聲音帶上了調侃的笑意,“你怎麽就給人家下結局了?”


    “那你就繼續講嘛。”她被這聲悶笑弄得有些臉燙,呆呆地說。


    傅容深摸了摸她的頭,不疾不徐地講述著書中的內容:


    “冬天,女子生了一場大病,渾身滾燙,大夫說‘溫度降不下來誰來也束手無策’。男子聽後,脫去衣服躺在冰麵上,渾身冰涼再去抱住女子。就這樣重複無數次,女子的體溫終於降下來,沒多久後醒來。”


    “女子痊愈後,知道了這件事,看清男子深愛著自己。她決定去向男子表達自己的感激和心意。”


    女孩聽著,嘴角翹起來:“結局了嗎?這好像不是童話故事。小叔叔,這故事是哪本書上的?”


    “很久之前的一篇古文,忘記出自哪裏,但到這裏並沒有結局。”


    她疑惑:“可這已經很完美了呀,結局必然是兩人互通心意、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嘛!”


    “女子並沒有找到男子,對方消失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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