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淩煜成了她的肉墊,自是狀況不佳,準是受了內傷,溫如婉也沒畜生到把他拋下自己逃命的程度。


    他不斷咳嗽,興許被血嗆了,身上有些乏力。


    溫如婉拉過他手臂,壓在自己肩膀上,帶著他逃命,“因為你,我才遭了這無妄之災,你可不能死。”


    “你要補償我!”


    她說了兩句,眼眶不由自主紅了圈。


    連嗓音,都染上了酸酸的味道,像是要哭了。


    墨淩煜緩過一口氣來,恍惚中,好像生出了幻覺,明明知曉,紫竹林那一趟,救下他的人不是溫如婉。


    此時腦海中,徘徊著的卻是她的身影。


    像是一束恰好的暖光,照在自己身上……


    “咳咳,好。”


    墨淩煜呼吸間都是血腥之氣,“過了這一劫,嘉獎你。”


    溫如婉才不稀罕他送來的那些金銀玉器,多如牛毛,咬緊牙關。


    “你先別說話了,省著點力氣。”


    墨淩煜輕笑:“你怕了?”


    溫如婉鼻尖很酸,“誰怕了?亂說。”


    墨淩煜喉嚨上下一動,像是把血咽回去,唇角上揚:“嘴硬。”


    她分明是擔心他。


    溫如婉:“以後別這樣了。”


    墨淩煜不解:“嗯?”


    溫如婉深呼吸,把翻湧上來的情緒壓下去,“我說,你別那麽護著我。我的命哪裏有你重要?你死了,朝廷都要亂套。”


    她很惜命,但是說的也是事實。


    墨淩煜的性命,比很多人都重要……


    她被他那麽護著,說心裏毫無波瀾是假的。


    可她,絕對不會再留戀任何人給予的情感。


    墨淩煜頗為自負道:“死不了,摔下來的若是你,興許就活不成了。畢竟,你是個嬌氣包。”


    他還有心情開她的玩笑。


    溫如婉恨不得咬他的手一口,“我哪裏嬌氣?”


    墨淩煜不答,沉默良久。


    兩人走出好一段路,他才感慨道:“可惜了那片桃林,花開正盛……”


    他這話說得,倒像是愛惜桃花之人。


    溫如婉不禁嘲笑:“殿下怎麽還可惜起來了?縱然那群人不來刺殺,毀壞桃林,您不也要臣女一朵朵摘下來嗎?”


    她倒是樂得不用去摘,腰酸背痛,站的久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舒坦的。


    墨淩煜一雙鳳眸柔和下來,逐漸放空,呢喃一聲:“不一樣。”


    “那不一樣的……”


    他有些昏沉起來,臉色也不太好看。


    溫如婉心驚肉跳,環著他腰肢的手一使勁,似乎摸到了一片濕熱……


    她雙眸放大,甚至不用多看,便知曉……


    那是墨淩煜的血。


    他腰間也傷著了!?


    一身玄色衣袍的遮掩下,即便是傷了,也不會太明顯,故而她與長忠,都沒看到……


    “你怎麽不吭聲?”


    溫如婉有些急了,手裏粘膩的液體越來越多,她心跳聲震耳欲聾,急得想長出一雙翅膀,帶墨淩煜離開險境。


    墨淩煜哼唧兩聲:“疼。”


    他忽然流露出幾分破碎,腦袋斜斜歪向她,溫如婉腳下步子越來越快。


    “你撐住,撐住啊。”


    她很怕他會昏死過去……


    眼下這樣的環境,森林中指不定會有野獸出沒,她該怎麽護下他?


    她思緒紛飛。


    墨淩煜側目,見她一臉焦急,沉寂片刻後開口:“沒事,傷的不重。”


    溫如婉駁斥他:“我不信,傷的不重你會喊疼?”


    墨淩煜:“……”


    什麽時候喊的?他不承認。


    “你聽錯了。”


    溫如婉沒忍住,當著他的麵翻了個白眼,“我年紀尚小,耳聰目明,不像您,老眼昏花。”


    墨淩煜沒防備地被攻擊了年紀。


    他很老嗎?


    臉色一黑,他掙紮著不要溫如婉扶了。


    手腕卻被她一把抓住,溫如婉臉色不太好看,極其嚴肅:“鬧什麽脾氣?你以為你太子就了不起,再折騰,把你扔在這兒!”


    嘴上說著不好聽的話,她環著墨淩煜的手卻不鬆片刻。


    萬一他脫力,她一人可沒法把他扯起來帶走。


    墨淩煜隨手指了個方向:“那邊,應當會有水源。”


    溫如婉不疑有他,直接帶人過去,走出半裏路,見到一條清澈的小溪。


    走了很多路,她口幹舌燥,把墨淩煜放在大樹下,讓他靠著,她便小跑著去了溪邊,捧起水喝了一口又一口。


    等她喝夠了,才雙手捧著一捧,送到墨淩煜麵前。


    “喝一些吧。”


    墨淩煜微微掀開眼皮,睨著,“這麽點。”


    她的手很小,即便雙手合在一塊,都不如他一掌……


    溫如婉咬牙切齒,“現在什麽條件?你能有一口水喝都不錯了。”


    墨淩煜頷首低頭,薄唇湊上去,溫如婉抬手,他的唇瓣碰到她柔軟的手掌心,溫熱的,軟軟的……


    他喝了一些,臉色都紅潤了點。


    溫如婉見他麵色變好,又去替他接了一些過來……


    “多喝點,身邊沒有容器可用,後麵還需要趕路,我們會缺水的。”


    墨淩煜梗著脖子不太自然,別過頭去,“不渴。”


    溫如婉:“……”


    真難伺候。


    她沒放棄,又湊近了他一點:“難道渴了再偷摸咽血?”


    墨淩煜瞳仁猛縮,機警地凝視她,似乎不太相信從她口中聽到這話……


    溫如婉淺笑,眼睛亮晶晶的,“我又不是瞎子,好了,別鬧,快點多喝一些,萬一找不到東西果腹……”


    “這水就是你充饑的東西。”


    喝個水飽也成啊。


    墨淩煜不再抗拒,乖順地垂下腦袋,喝了,見她跑來跑去,每次捧回的隻有那麽一小些……


    心裏泛起一片柔和的漣漪,宛若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顆小石子。


    “好了,你也很累,歇會兒吧。”


    溫如婉沒想歇,她想活命,但墨淩煜的狀態,還行嗎?


    她上手就要脫下他的衣裳,“你讓我看看你傷的怎麽樣。”


    “你又不是太醫。”


    墨淩煜一掌摁住她揪著自己腰帶的手,瞪了她一眼,“看了,你除了害怕,什麽都做不了。”


    他自己心裏有數就可以。


    溫如婉卻非要看一眼,被他摁住也不老實,“我就看一眼,不會害怕。我膽子很大,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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