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還是老樣子呢。”


    櫻子望向天空的眼神帶著回憶:“很久以前我還是位小女孩時,就經常依偎在奶奶坐在這裏,眺望天空,數星星數月亮。現在反過來,輪到我帶孩子了。”


    她追溯的眼神閃爍,倒映昏黃的餘日,帶著滿滿的思念像是要投遞遠方:“真是美好呀。”


    陸程仰頭,與嘈雜的外界相比,這個撫養了數代人的院落,宛如平靜的譚水,沒有那波紋四起的波瀾,卻是寧靜詳和的孕育了許多的生命。


    他看了將期許的眼神投向天外的少女,對方本可以有個波瀾壯闊的一生,卻是拋棄了觸手可得的機會,回到了自己生長的地方,將自己感受到的愛以無私奉獻的方式,傳播給下一代。


    被他人遺棄的下一代。


    不得不說,總有一些人,既使不是天使,也一樣如天使般耀眼。


    不像某位天使,這會估計己經用他的電腦玩上遊戲了......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櫻子微笑著朝陸程笑道:“不過是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微笑間,陸程能明顯感受到她身上洋溢而出的祝福之光,溫暖舒心,有種使人靈魂升華的溫度,是來自無數位天使的祝福。


    世界就是這樣,每每將心情平靜下來,去體會去追憶,總能給人一種別樣的體會。


    如那由霓虹照耀的一街長龍,如不少店牌前綴帶著天舞兩字,寓意與天舞市一同絢濫怡和的店鋪,如人之性名。


    人們對世界,對未來的憧憬,早己在不經意間中,將其深深得蘊含在一些看似尋常的小事之中。


    收起往常不正經的樓樣,陸程眼中也倒映著雙親的模樣,有些東西,既使是穿越了也會被深深刻在腦海之中。


    體會著心中由然而生的各種情緒,陸程笑著說道:“怎麽今天沒見你鎖門。”


    他並沒有因為一時心中的感慨就扯著少女聊些深度的問題,正如他之前所說,隻是閑來逛逛,僅此而已。


    “在等某個小家夥回家,”


    觀賞月色的櫻子歎了囗氣:“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


    “這個點了還有小家夥在外麵?”陸程疑惑,剛準備問下怎麽不出去找找時,就見聽門外有人在呐喊。


    “喂,櫻子,你家的孩子又跑我店裏幹活了,我給你送回來了哦。”


    陸程往門邊看去,發現是位滿臉胡渣子的中年大叔,穿著廚師服,在朝院內喊話。


    這個人他也恰好認識。


    透著門縫偷看的楠子急的直跺腳:“可惡,隔街麵館的渣胡子大叔這來得不是時候呀。”


    “來了。”


    櫻子一躍跳下大理石,看上去有點氣鼓鼓朝門外走去,陸程緊隨其後。


    隻見有位小臉蛋髒兮兮的小女娃似乎是預見了之後會發現的事,小手怯怯的抓著渣胡子大叔的褲腿子在往後縮。


    櫻子叉著腰俯身朝女娃故作生氣的說道:“就算是你躲在大叔的身後,我也看得你哦。”


    “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如果不是大叔給我打了電話,我可都打電話報警了。”


    “我隻是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小女娃從大叔身後探出頭來,望見了陸程的身影後眼前一亮:“今天陸哥哥也來了嗎。”


    見小女娃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櫻子歎氣,終究是心軟道:“過去找你的陸哥哥吧。”


    還不忘囑咐道:“下回可不許偷跑出去了哦。”


    “好耶。”


    小女娃從大叔身後鑽了出來,開心的舉手向陸程那邊跑去,可以看見她手心還隱隱緊拽著什麽東西。


    渣胡子大叔就這麽注視著女娃朝陸程的方向跑去,還不忘對櫻子感歎:“這孩子跟你小時候可跟真像呀。”


    “你還好意思說,自從你答應這孩子後,她可是不止一次往你那邊跑了!”


    “哈哈,還真是生氣呀,”


    渣胡子大叔麵對櫻子的質問,憨笑著撓了撓頭:“但是我也幫奶奶做點什麽的話,聽著實在是讓人有點難以拒絕呢。”


    “就不要拿我以前說過來頂我了。”


    櫻子心有餘犀的捂住額頭,頭疼道:“可總是一個人跑出去也太危險了,真是讓人放不下心呀。”


    “你就是對他們保護得太好了,我可對你的教育方式不太認可,光讀書會把人讀傻的。”


    “這些孩子的成績好著呢,我可不希望他們和你,和奶奶,和我一樣守著一個地方操勞一生。”


    櫻子的聲音突然大了一圈。


    但很快,她就跟泄氣了一般,將頭撇到一邊:“抱歉,沒有惡意,隻是覺得自己吃過得苦,沒有必要讓孩子也體會一遍,他們應該有更廣闊的空間。”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


    渣胡子大叔絲毫沒有把櫻子的話放上心中,攬著她開朗的笑道:“刀子嘴豆腐心,跟你奶奶一樣。”


    他的眼神望向在陸程跟前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即將暗下的天色中,最後僅剩下了一抺金色的餘暉,照映在他們身上。


    “你知道嗎,無論是這小娃子還是你小時候,揉出來的麵團兒都是亂七八糟的。但沒想到賣得比我揉的還快,晚上來的工人都很喜歡,曾經說你們揉的,好吃,就像是在吃自己孩子揉的麵一樣。”


    “剛開始我還很疑惑,但後來一想才知道,他們這來外地打工的人,哪個不是為了養家糊口,哪一個家裏沒有孩子。他們將這些思念與牽掛,愛屋及烏轉接到了你們身上,所以才覺得好吃,哪怕是大疙瘩也能笑著咽下去。”


    “那時候你家門的,不是曾經有些水果,大米憑空出現什麽的,就是那些工人知道了你的事情後送的,就是你的奶奶太倔強,後來硬是給一一還了回去。”


    櫻子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其實哪怕是現在,她也能在家門囗看見一些不知是誰送來的各種東西,哪怕是挨家挨戶的問,也問不出是誰送的。


    還是同一個院子,還是同一批事,隻不過孩子的數量從一個變成了八個。


    “陸哥哥,你看,你看,這錢是我靠自己賺來的哦。”


    陸程那邊,小女娃巴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開心得將小手攤開,躺在手心的是一撮皺巴巴的紙錢,上麵沾滿了麵粉,就跟小女娃紅撲撲的小圓臉一樣。


    俯下身,輕輕得從兜中抽出紙巾擦試女娃小臉蛋上沾到的麵粉,陸程溫柔得摸了摸他的頭:“很曆害哦,比哥哥小時候強多了。”


    這個小女娃名字叫小團子,差不多是這個孤兒院中年紀最大的一位了,但也才九歲多,每回他來的時候都能看見她在幫櫻子幹活。


    “哪有,哪有,”


    小團子拚命的搖頭:“哥哥小時候肯定比我曆害多了,媽媽說哥哥給我們這捐了老多錢呢。”


    “對!哥哥肯定比我們都曆害,媽媽說哥哥幫助了很多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


    小團子從陸程身前蹦出,拽著紙錢的小手高高舉起,興奮得掂腳轉起圈來,期許的眼神閃躍,如星星般閃耀。


    “我也要變得那麽曆害,從小學到高中,再到大學,去上哥哥上過的學校,最後要像媽媽一樣,幫助好多好多的像我們這樣的人。”


    她停了下來,努力得將手撐大,撐大,盡自己所能,不斷得撐到最大,最後對陸程歪頭笑道。


    “這麽,這麽多。”


    陸程有些愣神,


    人們常說,眼晴就是心靈的窗戶,此時他麵前的女娃純淨的眼神中沒有一絲雜念,一切的一切,都是心中最美好的訴說。


    他笑著說:“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會如願以償的。”


    “好耶!”小團子開興得高舉雙手。


    渣胡子大叔鬆開了攬著櫻子的手臂,感動得抺了抺眼角滴出的淚水:“真是感人呐,我就說這孩子跟你小時候很像吧。”


    “我說你也別太死板了,既然難免孩子有這份心,就允許他們留下個一兩位將這份愛傳遞下去,這樣也是可以的吧。”


    “如果他們長大了之後也還這麽想的話,我會考慮的。”


    櫻子大步從渣胡子大叔身邊走過,開始朝院內走去,邊走邊喊:“很抱歉打擾二位,不過團子你該回房間了哦。”


    “好的,媽媽桑!”小團子答應道,對陸程揮了揮手,便往房內跑去了:“那麽我就先回房間了哦歐尼醬。”


    “拜拜~”


    陸程也朝小女娃揮了揮手,同時櫻子背著手看似勉開心的從他身邊經過。


    “差不多到點該逐客了哦,也去跟大叔聊兩句吧,聽說上次你回來沒去看他,差點沒把他氣死呢。”


    “喂,都這個時間了,就不要說出來了吧。”


    渣胡子大叔氣急敗壞的朝櫻子喊。


    盡管他當時還揚聞要好好得胖揍陸程一頓,但這不都是口頭上的氣話嗎,怎麽能把氣話當真呢。


    一晃眼,陸程就到了他的身邊,他笑著衝其打招呼:“你也還是老樣子呀,大叔。”


    渣胡子大叔的真名叫山崎一樂,但大家都喜歡叫他大叔,看上去有四五十歲了,在天舞市土生土長,守著祖輩傳下來的麵攤。


    但他家的麵攤特殊,隻在晚上開業,對工人半價不說,還時常免費。有一陣子還上過新聞,不過當時有位視頻主來踩點時,恰逢他遇事未開業,便揚言說新聞都是假的,招搖撞騙,鬧了不少的誤會。


    好在後來被很多熱心網友哢哢打臉,但大叔那會每天收到罵他不要臉的電話,看上去真的蒼老了許多。


    世界就是這樣,往往有人會因為熱心被帶著不良風氣的人牽著鼻子走,也並不是所有好人都會被溫柔對待。


    但或許就是這樣,才使得這些人的可貴,因為即使世界沒有報以回歌,他們也一樣會以自己的方式幫助有所需要的人。


    天使的存在也是有意義的,他們不會讓好心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在下了不少祝福後,還把造謠的人納入了天堂的黑名單,估計那家夥後來下地獄,墳頭草也能有十米般高。


    這個結果是陸程從珈艾露那裏問來的。


    “我當然還是老樣子啦,你倒也是,這麽久了,看著還是跟頭回見一模一樣,都沒變過。”


    一樂大叔左手攬著陸程往自己這邊一勾,咧嘴笑道:“怎麽樣?要來我的麵攤吃碗麵不。”


    “半價嗎?”陸程想了想說道:“我可是高一學生,理論上也可以打個折吧。”


    “哈哈哈,那是當然,我這對於學生也是半價,不過...”一樂大叔眼睛眯了眯:“我怎麽記得前二年晚上你來我這吃麵的時候,就說過自己在讀高二求打折呢。”


    陸程:“.......”


    好像真有這茬,就連他自己都給忘了,真虧大叔還記得。


    “開個玩笑哈哈。”


    一樂大叔用手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正色道:“如果是你來吃的話,永遠免費。”


    他緊接著又說道:“不過現在還是算了,其實我光顧著送小團子回來,剩下的麵條都還沒揉揉完呢,可不能因為你讓那些工人晚上沒東西吃哦。”


    “其實倒也正好。”


    陸程看了眼時間,已經將近7點了。


    “我也該回家了,改天或許可以帶幾個人一起過來吃麵。”


    就連這家夥有羈絆了嗎,以前可總是一副無家可歸的樣子呢。


    一樂大叔捏了捏自己下巴上的胡渣子,隨後便伸手向陸程告別:“既然如此,那麽就改天見咯,我的朋友。”


    朋友嗎...


    陸程沉默了數秒,隨後笑道:“嗯,再見,我的朋友。”


    以前一些對自己來說很遙遠的東西,現在漸漸的都如觸手可得一般,他是真心愛上了這個世界。


    驅使著部分人期待穿越的原因,或許正是因為希望改變人生的心吧。


    二人揮手告別。


    寂靜的街道上,再次隻剩下了陸程一人。


    他先是朝院內看去,想起了之前小團子誇讚自己的話,不由在心中默想:“哥哥隻是運氣好,跟你們比起來可差遠了。”


    同時有種莫名的情緒在心中油然而生,蔓延。


    他試著向這些可敬的人傳遞祝福,結果真的成了,數道人類不可見的光柱通天而起,並沒有給太陽己然落下的夜晚帶來什麽,但卻是真真正正的將祝福落在了櫻子,大叔,與孩子們的身上。


    “天使的,祝福嗎....”


    陸程仰頭望向天空,他突然有點明白,當天使下定決心想要祝福一個人的時候,該是怎麽樣的情緒了。


    晚風拂過,


    孤兒院前裁種的櫻花樹上,幾朵櫻花飄落散落在土壤上,陸程撿起櫻花,聞了聞上麵散發的淡淡清香,又將其安穩的放回家的土壤之上。


    朝花夕拾,


    每逢有櫻花落下,都將化為養料融入土壤當中,待到來春,第一縷春風拂過之際,孕育出新的生命,以此反複,落葉歸根,薪火相傳。


    是時候,也該回家了。


    他想他可能越發明白生活的意義是什麽了。


    我們生活中的每一個日常,都是連續發生的奇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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