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裏出西施。】


    信是方夫人問明了情況後,讓方誌寫的。


    一開始方誌並不同意寫這封興師問罪的信,可跟方夫人一樣又咽不下這口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被個還沒過門的小丫頭給打了,這要是以後過了門還了得?!


    所以兩口子一合計,最後就以安撫的名義,說自己的兒子沒什麽事,倆孩子之間鬧個矛盾打也就打了,做為長輩的就別再插手過問,畢竟是親家還是要和氣為主,然後給送了過去。


    這點小手段在金餘梁看來明擺著就是打臉,但誰讓自己理虧呢?打臉也得裝客氣的忍下。不僅忍下,他還要給他們個甜棗吃。


    幾天後,金餘梁派人來方家說縣學就要開始動工,正是用人的時候,問他有沒有時間幫他招選一下工匠?


    方誌一聽,大喜過望。現在正是農閑的時候,他們鎮上的耕地本來就不多,大半的人家以茶葉為主要經濟來源。


    這現在這天兒,大老爺們正沒事幹呢,連忙應下。來人說縣學奠基後再邀他一起去商量具體事宜,現在讓他在家先準備著,主要用的就是石匠、木匠和瓦匠。


    方誌連連應著,要離開時又親自把人送出大門外,還破天荒的拿了二兩銀子給他。


    那人麵帶喜色的收下了,心裏卻是一陣鄙夷,自家老爺好歹也是有見識的人,怎麽找了這麽一門子親家?!


    這個事他跟誰說不得打賞個十兩二十兩的,這倒好,二兩!還不夠喝壺酒的!想著回到府裏回稟時,自然是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她好歹是老爺的親家,明著不能說什麽,免得打了自己老爺的臉,但是拐歪抹角的帶兩句,也夠金餘梁心裏再添上一筆的。


    再說方誌回府後第一件事就是顛顛的跑到自己夫人房裏去報喜,方夫人半躺在美人榻上閉著抽煙,陽光透過窗紙照進屋內,溫暖的光線中漂浮著數不盡的塵埃,上下舞動。


    咕嚕嚕的水煙聲伴著兩個小丫頭一前一後的捶打,靜的讓方誌的興奮從十分,一下子降到了三分。


    “夫人,好消息——”上前坐在榻邊上,方誌湊身說道。


    “沉住點氣兒。”方夫人睜眼覷著自己的丈夫,“這點事兒就值得你這麽高興,那後麵的好事你怎麽招架的住。”


    聽了,方誌興奮地問道:“你是說後麵還有更好的事兒等著咱?”


    一伸手,讓方誌拉她起身,方夫人把煙袋放到一邊的方桌上,帶著幾分得意的說道:“我說讓你寫那封信你還不肯,現在知道好處了吧,以後還聽不聽我的?”


    “聽聽聽,以後夫人說什麽我都聽。你就是我的福星,要是沒有你,現在我們還在那個偏院裏過那窮日子呢,哪能像現在這樣,是不?”說著,往榻上靠了靠,跟她並肩靠在一起。


    方夫人側頭看了眼,嗤的笑了聲,“這還差不多,中午我陪你喝兩盅。”


    “好來!”他最喜歡的就是她陪自己喝酒的時候,以前日子過得緊巴的時候兩人都是將就著炒上倆小菜,然後燙壺酒,兩口子你一盅我一盅的別提有多愜意了。


    下人們都說他怕老婆,其實他們都不知道他是喜歡她這份豪情才更在意她,試問在整個茗泉鎮,誰的老婆能這樣陪著自己男人喝兩盅?更何況聽了她的,這日子過的的確是越來越好,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方有才中午從學院裏回來後,便看到爹娘又樂滋滋的喝上了,“娘,什麽事啊這麽開心?”


    “沒事就不能喝了?來,你也喝杯。”說著抬手給他也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


    方有才左右瞅了瞅,把椅子往後一拉,大大咧咧的坐下微抬著下巴說道:“不對,肯定有什麽事,說出來我也高興高興嘛,爹——”


    見他爹又瞅著他娘不說話,隻好又轉身蹭著他娘,“說嘛。”


    “也沒什麽事,就是縣學的事兒以後我們家也可以插手了。”方夫人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


    “真的?!太好了!”方有才激動地把桌子一拍站了起來,“那我們就用這次機會好好的幹一把,我就不信,到那時金子還看不上我!”


    方夫人白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三句話不理那個金霞,也不知道那個胖丫頭到底有什麽好的,要不是有那麽個爹,她還真不稀罕這個兒媳婦。


    這幾天有空就去粘著人家不說,還偷偷給她買了不少胭脂水粉,別以為她足不出戶就不知道他在外麵做了些什麽事!


    “娘,今天這麽開心,我跟你討樣東西沾沾喜氣吧?”


    瞟了眼兒子,方夫人問道:“說吧,又要往外弄我的什麽東西?”


    這幾天金霞對他的態度還不錯,自己送的幾樣小東西她都收下了,看來娘說的對,女人就得哄。所以他想著能不能趁熱打鐵,再送她點有分量的東西,讓她對自己能更好一些。


    所以就想到了他娘,“我記得你有幾塊藥墨……”


    “想都別想。”方夫人一聽就拒絕道:“我就那兩塊,還是我的嫁妝,我要留著等老了救命用的。”


    她方家如果說有什麽寶貝,那兩塊百年曆史的墨錠是肯定在數的。還沒出嫁的時候就聽她娘說這是前朝製墨大家所做,其材質選用極為苛刻挑剔,內涵世間各種珍奇藥材,珍珠粉、丹桂、人參、茯苓、靈芝……等等等等,所製之墨,書寫百年而不褪色分毫,因取材珍貴,是以指甲大小的一塊,也值百金。


    這樣的墨,可用於書寫,也可用來留命。


    她有一對雞蛋蛋般大小的墨錠,上雕行書配以墨竹,極是難得。雖然不是傳說中那種黑中帶紫的極品,但在民間也是珍貴無比的。


    據說重病之人可以將墨塊燒透後放入熱酒中,化成湯汁服用,隻要不是閻羅必要之人,都能救回一條命。


    現在為了一個自己沒看上的小丫頭就來討,怎麽可能?


    “娘,我就要一塊,一塊就行,我看她這幾天臉色不好,你不是說這東西就算是聞著對身體也好嗎,我想讓她睡覺的時候放在枕頭邊上。”


    “換個別的,人參、阿膠……”


    “那些人家都有,還稀罕你的?”方有才見她還不鬆口,幹脆放了筷子起身猴在她身上晃著,“娘,等我們成親了,不就又回來了嘛,就是借了出去待幾天而已,又不會丟。”


    方誌在一邊看了,忍不住插嘴道:“你給他塊就是,二十年了也沒見你留著有什麽用。”正說著,方夫人一抬眼又趕緊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瞅了一眼丈夫,回頭想扯下壓在身上的兒子,一把沒扯動笑道:“你先下來,壓死我了。”


    “給我塊。”


    “你先下來。”


    “你先答應給我塊兒。”


    “下來再說。”


    “不給我就不下……”


    看著這娘倆又開始這一套,方誌低頭偷笑著自己美美的喝著小酒,真是,多少次了還不長記性,他要的東西什麽時候沒得手過,還在這兒磨洋工。


    果然,最後還是方夫人被磨得不行了,連連應道:“好好好,給你塊,趕緊下去,壓死我了。”


    方有才一聽便鬆手跳了下來,身上一輕,方夫人大喘了口氣抱怨著,“你以為你還五六歲啊,再壓一會兒就真沒娘了,到時候那兩塊都是你的。”說著自己忽然想過來似得玩笑道:“你是不是就是這麽想的?人家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這還沒娶呢,就要……”


    “娘,再瞎說真不理你啊,趕緊吃飯,吃完給我找,時候差不多了,我還得趕緊去學院。”


    哼了一聲,方夫人理了理衣服看也不看他,“你還成了好學子了,還去學院,說的跟真的似的。”


    看著這幾天來又一次找到自己的方有才,金霞倚著牆略顯不耐的問道:“你又找我幹什麽?這是學院,能不能別老找我。”


    “你別生氣,我這次找你是真有事。”方有才一改平時的樣子,溫言軟語的說著。


    “說吧什麽事?”


    一塊小巧精致的牡丹描漆盒遞到自己眼前,“我看你這幾天臉色不好,這個給你。”


    “又是胭脂。”


    “不是,你聞聞。”說著方有才遞到她鼻下,一股淡淡的藥香慢慢縈繞在金霞鼻間,不說非常好聞但讓人很舒服。


    看著她的反應,方有才知道這次送對了,帶了幾分討喜的問道:“怎麽樣?”


    “嗯,很好聞,很舒服,這是什麽?”


    見她果然對此感興趣,方有才添油加醋的把藥墨的功能和珍貴之處說了一遍。


    金子聽完若有所思的拿過來問道:“你真的要送給我?”


    “嗯,我好不容易才跟我娘討來的,她也隻有兩塊,還是嫁妝,寶貝的跟什麽似的。”見她喜歡,方有才喜不自勝,“你要是喜歡,等以後我們成了親,我讓她把那一塊也給你。”


    “這東西真有你說的那麽有用?”金子打開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又湊過去聞了聞,實在不敢相信這雞蛋般大小的小墨砣子能有什麽救命的作用。


    方有才見她不信,拍著胸脯跟她保證,見許多學子都開始往教室裏走,知道要開始上課,便讓她收好,再三囑咐她晚上放在枕邊,才踏著鍾聲離去。


    看著手中的藥墨,金霞的嘴邊漸漸泛起甜甜的微笑,小心的收好後,把等在不遠處的銅板叫過來,讓她替自己上課便轉身離去。


    她想去找方遠兮,所以出了學院就沿著院牆往後走去,走到拐角處忽然停下看著前麵不遠處一棵大樹下,那裏有兩個乞丐正在那裏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幹什麽。


    金子站在那裏等了一會兒,看他們的樣子像是要看看,怎麽能借著那棵大樹爬進去。


    不過,他們要進去幹嘛?


    難不成要去學院裏偷吃的?


    想要上前詢問的時候,那兩人卻走了。悄步來到他們站的地方,一棵長得歪斜的老榆樹探著脖子長到了高高的院牆內,牆上還被他們踩出了幾個腳印字,看樣是想從這裏爬進去沒成功。


    金霞心裏揣著別的事情,也沒在意,徑直往學院後麵的小角門走去。


    大雍十六年十月二十八日,太陽早早的出來,照在已經空曠的晴明山上,讓行走在其間的眾人感到了冬天的溫暖。


    茗泉學院西側的空地上,北端是一個早已搭好的木台,六尺見方。對麵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百二十張桌椅,筆墨紙硯都已齊備。


    周圍用白石灰劃了一個臨時的區域,石灰線外麵,是望不到邊際的人頭,從裏麵向外看去,黑壓壓一片。偶有幾句竊竊之語,卻都很安靜。


    考核定在巳時。


    那天周衡玉和眾人相談之時尚說沒有接到通知,誰知剛回到客棧,王英便興衝衝的過來跟他說茗泉學院的夫子剛剛來過,他們給每一個客棧都送了一份告示,上麵詳細的說了考核的時間、地點。


    而現在才剛到辰時,他們來就看到了前麵的情形。


    “怎麽辦?我們還進去不?”王英掂了掂腳看了看裏麵情形,跟一邊比他稍高一些的周衡玉問道。


    周衡玉抬頭看了看天,“不用了,時間還早,我們到那邊的亭中先坐坐吧。”


    “也好,兵法雲‘以逸待勞,不以戰而戰,則取其勢也’我們先觀望一下也好。”


    “王兄最近對兵法也頗有研究啊,這就能用上了。”周衡玉打趣道。


    王英昂頭邊走邊道:“那是,自從聽說此次考核文武同卷以來,我是翻遍了附近能看到的所有兵法書籍。這地方也真是,像樣的書店都沒有幾家,還學院呢,害得我為了買本書,已是身無分文。”說著,拿起係在腰間的錢袋誇張的搖了搖,“還是你好,原本就熟讀兵法,說好的啊,我最近的花銷都歸你啊!”


    周衡玉搖頭而笑,“好說,其實你們也不用這麽緊張,為了本兵書弄得學子間大打出手的都有,有失身份不說。連這學院裏的書樓都被盜了好幾次,現在都有人日夜看守。”


    “真的?誰這麽厲害,我怎麽沒想到?早知道我就不用這麽潦倒窘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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