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百種,有人為民做事,有人欺行霸市。】


    一間普通的書房裏,幾個黑衣人正等著那個背對著他們,站在書桌後的人發話。


    過了許久,那人開口問著更似肯定的說道:“連玉還沒有消息?”


    “沒有。”站在最前麵的一人回道:“我們已經按您的吩咐,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對沿途以及晴明山周圍都進行了搜索,他並沒有留下任何記號。”


    “再等等看。”說著那人轉過身來,卻帶了一個銀色的麵具,“張勃那邊肯下那麽大力氣,就說明他們也沒找到。”


    “主子,你說連玉到底發生了什麽,張勃也就是這幾年才漸漸把攬了朝政,跟我們更是一直沒有什麽衝突,連玉去執行的也不是什麽危險的任務,怎麽會突然出意外呢?”聲音裏帶著焦急,是個女人。


    “很難說,我們隻能猜測是連玉發現了他們的什麽事情。連君,”說著,對為首剛才回話的人吩咐道:“我們暫時不能驚動那些人,連玉的事,你們先不要管了,我自有安排。”


    “是。”


    “連子也是,你取得他們的信任也非一朝之力,事非緊急,不要跟任何人聯係。”


    “是。”中間那人應道。


    “好了,都忙去吧,都記得以後行事要格外小心,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我不想你們任何人有閃失。”掃了一眼站在自己麵前的幾人,銀麵囑咐道,聲音裏帶了隻有他們自己才明白的感情。


    “是。”連君和連子都離開了,隻有那個女子有些猶豫的沒有立即退下。


    “怎麽了?”


    “我可以不回去嗎?”帶著某種期待,連如雖然猶豫,但還是問了。


    男子一愣,轉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暫時還不行,再等一陣,等我們的事定下來後,你再回來。”


    “那......”連如接口想問,卻是一字出口後,啞了聲隻是看著眼前的人。


    “還有事?”


    連如想了想,慢騰騰的從袖中抽出一封信遞過去,“紅心給你的。”


    聲音悶悶的,帶了幾分不甘。


    銀麵接過順手放在了一邊,“你跟她說,讓她在那裏安心住著,如果有中意的人隨時可以走。”


    “你怎麽能這樣?你明明知道她對你的那份心,自從被你帶回來,便天天跟失了魂似的坐在窗前等著……”


    “她不是我喜歡的人,帶她回來隻是順手救了她又無處安置,你不用管這些。”銀麵在一張榻上坐下,順勢一躺,感覺一陣疲乏。


    “……”定定的看著他,“那我要等你走的時候再回去。”連如做了最後的讓步。


    “好,你多留意一下太醫院那邊,按照時間計算,那夜玄又該來盜藥了。”


    “那你那小丫頭還找不找?”


    “找,為何不找,那個‘黑小子’不信我能找到她,我總要找找看。”


    “可是,現在……”


    “你隻管接著找就行,這個不衝突。”銀麵看起來很是疲憊,說著話躺在那裏閉著眼要睡著的樣子。


    “我是說,你給的這畫像也隻是你根據她男裝想象的,都過去好幾年了,想來她已經長大了,這,找起來也太難了。”


    “嗯,知道,不過什麽事還能難得倒你,再說,我也沒指望現在真能找到她,畢竟我們現在還是自身難保,找到了我也無處安置,你去吧。”


    連如看著那衝自己擺了擺的手,無聲的點了點頭。


    “那我先去找連君他們。”連如癡癡地看著他的背影,大雍的百姓恐怕不知道銀麵,但道上的朋友卻沒有人敢跟他說一個“不”字的。


    大家都怕他,恨他。


    憑什麽因為他,大雍就多了一條不搶百姓的規矩?


    憑什麽他一句話,南州天府那一方寶地就被劃成自由貿易區,誰也不能染指?


    但是恨歸恨,卻沒有人敢違背的。


    因為所有違背他命令的人,第二天都被身首異處的掛在了城樓上。


    但她不一樣,從他當年救回她的時候,她就喜歡這個男人。


    喜歡他那鳳眼微眯時裏麵閃過的淩厲;喜歡他殺人時的那份果決;更喜歡他在那些女人身上做的事。


    他總是跟自己說,她跟別人不一樣,她們是他的兄弟,可她多希望他能明白,她也是個女人……


    又回頭看了他一會兒,見他不再理自己,連如終是戀戀不舍的離開。


    養心殿裏,文帝又服下了每月一次太醫給配製藥丸,因為他常年服用至陰的藥物克製孤陽,所以體內潛伏了很多陰毒,為了平衡體內的陰陽,每個月又會服用一丸秘藥,激發人體的本能。


    所謂秘藥,其實就是春藥。


    梅妃早在一邊伺候著,文帝本來想翻牌子找個稍微麵生的,但轉念一想自己現在這樣子,多一人還不如少一人知情,況且等他駕崩之後,所有沒有子嗣的嬪妃都要陪葬,他又何苦臨了了再拖一個人下來。


    他的梅妃雖然小心思多了些,但伺候他的本事可是別人都比不了的,即便自己現在的身體大不如前,但秘藥激發的本能卻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她卻能很好的配合自己將藥效發揮到極致,每次大汗淋漓之後那一身的舒暢恍若新生。


    想著,對身邊的女人招了招手……


    晴明山下最東麵一個罕有人至的山頭南側,碎石掩映下一條狹窄幽深的通道,通道的盡頭被一塊巨石堵死了,顏色跟周圍卻有些差異,看樣子像是後來塌陷造成的。


    盡頭的一角,一個黑衣人虛弱的靠在那裏,歇了半天,左手扳過右臂用牙撕開上麵血跡斑斑的衣服,把一瓶藥盡數倒在上麵。


    左腹的疼痛更厲害了,從藥鋪裏匆忙逃走的時候又弄裂了好不容易才長好的傷口,路上為了不留下血跡,隻好下死力的按著,現在……


    看了看手上的血,滿是胡茬的臉上扯出一絲無奈的笑,腦子裏又想起臨走時那人的話。


    “連玉,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人,我也不再是你的主子,你的主子叫方遠兮,從今往後,你隻能忠於他一人。”


    隻能忠於他一人?


    方遠兮?


    他被困在這該死的地方已經快一個月了,受的內傷暫時不說,左腹這一劍差點沒要了他的命,到現在還沒愈合,右臂更是,用力動了一下,還有沒有絲毫反應。


    “嗬——”拿頭用力的碰了一下石壁,“嗬嗬——”


    廢人,一個廢人還有什麽資格說效忠?!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角緊巴巴的感覺提醒他,淚已經幹了……


    沒想到憑他的身手,也能有今天,要不是那該死的……


    對了,他還有消息沒送出去,他不能這樣毫無意義的死在這裏。


    想著,又取出那剩下的一瓶藥,咬開瓶塞,一把撕開已經殘破的衣服,咬牙倒在上麵,怎奈血還在流,藥跟著被衝走了。


    連玉看著,眼神漸漸變得堅毅,轉手把藥都倒在一邊的一塊碎布上,一反手緊緊的按在傷口,一個轉碾,徹骨的疼痛。


    也不知道又有多少藥,被他揉進了傷口裏,就這麽死死的按著,直到傷口甚至手變得麻木,他才試著拿開,隻是手上的血跡早已經幹了,連手帶碎布一起被粘在了一起。


    為了不弄裂好不容易按住的傷口,僅剩一隻手的連玉折騰了半天才解放了左手,小心的撐著慢慢起身靠在石壁上,一陣冰冷。


    原本他穿的衣服就不是很多,這一番真疼下來,出了一身細汗,加上身後的石壁,饒他在能挨凍,也有些扛不住了。


    看了看周圍的光線,外麵已經快天亮了,伸手摸了摸左手邊的劍,側耳傾聽著巨石背麵的動靜。


    果然,盞茶時間,便又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斂氣凝神、屏住呼吸,等聲音慢慢靠近,慢慢靠近。


    抬手、出劍,黑暗中一道光閃過,劍尖上便挑起了一隻肥胖的耗子。


    強行壓下胃裏翻出的不適,藍玉用左手麻利的稍作處理,便一口咬了下去。


    這一個月來,他便是靠著這些耗子來活著。


    “娘、姨娘,我回來了。”李氏和江氏正在把蘿卜洗淨切條,這是北方冬天常備的鹹菜,把蘿卜條用鹽醃過後曬幹,等吃的時候在泡開,根據自己的喜好調製成佐飯的鹹菜。


    江氏沒見過,李氏也是吃過沒做過的主兒,此時姐倆在家閑著沒事,便根據印象中的樣子,動手做起了起來。


    見言芷回來,江氏回頭笑了笑,“來,過來幫忙。”


    李氏卻是數落著:“說讓你趕快回來,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你外公他們也很忙,就你淨知道玩兒。”


    把籃子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放在案子上,言芷悶悶的說道:“這是外婆給放上的,說是他們自己做的,給你們嚐嚐。”說完言芷來到江氏身邊,幫著洗蘿卜。


    她有時候就不明白她娘是怎麽了,對著很少有和顏悅色的時候,難道自己不是她親生的?


    可這長相又在這擺著,那是為什麽啊?!


    “你外公最近忙什麽?”


    “外婆說明天縣學就要奠基了,他和幾個當官的人去了那邊,一上午沒回來。”


    “你在你外婆那待了一上午?”李氏有些懷疑的看著她。


    “還去文惠姐那裏坐了會兒,這都半個月沒過去了,她又不方便過來找我,上次外公來不是說他她想我,讓我有空去玩嘛……”


    娘仨正聊著,虛掩著的大門咣當一聲就被踹開了,驚得三人忙回頭看。


    卻見四五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邊打量著院子一邊大搖大擺的進來,後麵四個人把手裏的東西往前一扔,為首的那個才說道:“這些東西是你們的?”


    李氏一看正是自己讓守均送給方老夫人的,兩床棉被、兩身棉衣,隻是不知為何還有些藥材。


    “你們是什麽人?”她冷了臉,長這麽大,一直都是被疼著被愛著,還從來沒被人如此欺負過。


    “喲,連我們都不知道,還真是外鄉來的土包子。”還是為首的那個少年,回頭跟身後的眾人調侃著,“那你就從今天開始好好記住我們,你們初來乍到的,我們哥幾個也不想鬧得不愉快,隻要你們以後離方遠兮那兩個瘟神遠點,我們都好說話。至於這些東西,要是你們家嫌多,就往方府裏送,我們家有的是地方給-你-放-!”


    後麵幾個字說的狠狠的,警告的意思很明顯。


    “方府?你們是方家的?”一直麵色沉沉的李氏,聽到方府兩字卻也忍不住訝異,這還是那個當年方老爺子在世時書香傳世的方家嗎?


    “對,我們哥幾個向來敢作敢當,你隻管找來。要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是給你們送回來這麽簡單了——”


    少年用食指一一點著三人,神色狠厲。


    踢翻了那一桶她們弄了半天的蘿卜條,轉身招呼一聲,身後幾個人也出拳踢腿的比劃著,咋咋呼呼地走了。


    “娘,那就是方有才,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李言芷站在李氏身後,看著離去的那幾個少年。


    他們見過幾次,一次是因為金子被他們找了商量什麽事情,而她剛好也在。


    另外兩次都是因為方遠兮,她站的遠遠地看著他被他們打。


    一開始她覺得被方遠兮看到了,再見麵很是尷尬,沒想到那一麵卻是那樣的。


    而今天,這幾個跟自家毫無瓜葛的人,會出現在這裏。


    “把東西收拾好,等你爹他們回來再說。”李氏努力穩著自己的情緒,撿拾著那一桶蘿卜。


    言芷跟江氏一起去收拾起被扔回的東西,又想起那天自己說的話:“娘親給你們準備了些東西,等師兄會給你們送去。”


    結果成了這樣,他們把東西都扔回來了,也不知道方老夫人那裏被折騰成什麽樣了……


    聽到響亮的切菜聲,回頭看卻是李氏將手中的刀切得當當響,蘿卜條也被切成了各種各樣。


    “姨娘,你們說,怎麽還有這麽壞的人呢?!”聲音裏帶了抑不住委屈。這次怕是忙沒幫上,反而給他惹了麻煩吧。


    江氏倒是自始至終都很坦然,抬手摸摸她的頭,“若沒有壞人,怎麽能知道誰好呢?”


    “都一樣不就行了。”


    “好,都一樣,嗬嗬,好了別生氣了,等過幾天再去看看,從這些東西都沒有被弄壞來看,他們應該沒做的特別過分,別擔心了。”


    不擔心,她怎麽能不擔心,那娘倆都過成那般模樣了,沒人幫襯也就罷了,怎麽還這麽往死裏作呢?


    他現在怎麽樣了,不是又挨打了吧?老夫人呢,還有球球,會不會被他們踩死?


    第一次,言芷對一個人有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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