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插曲,暗藏諸多懸疑。】


    李言芷原本就打算過來給賀老拜壽的,連壽禮都準備好了,是他從李明修那討來的一對鎮紙。


    東西倒不怎麽值錢,但上麵高浮雕的鬆鶴延年圖用來拜壽卻正合適。


    加上她們給文惠準備的東西也都弄好了,可以一起送去。


    現在聽說這麽多人要去,她反而退卻了,尋思著要不要等過天再說。


    江氏收拾完廚房,出來問李氏要不要去湊熱鬧,隔壁的胖嬸已經過來喊了兩趟了。


    李氏向來不愛聽戲,總覺得那些人在台上咿咿呀呀的一句話唱半天,好生煩悶,就讓她帶著言芷去看看。


    江氏自小在南方長大,他們那邊風俗比較開放,沒有漢族人那麽多禮儀規矩,所以聽得都是她們族那種嘹亮高亢的情歌,這北地的戲曲她還真沒聽過,所以也想去見識一下,被人們捧上天的那些名角到底有什麽厲害的?!


    所以就勸言芷一起過去,言芷想了想就答應了,畢竟文惠的事情還在那等著,萬一耽誤她用就不好了。


    娘倆稍微收拾了一下,江氏穿了件黛藍色滾銀邊的夾襖,下麵是絳紫色長裙,言芷穿的是十樣錦的點花裙襖,外麵也套了件竹青色的坎肩。


    加上胖嬸和她媳婦,一行四人說說笑笑的往山腳走去。


    現在的胖嬸不僅忘了不能出門的事兒,反而打扮的一溜水嫩鮮亮,石榴紅的衣服跟新嫁娘似的,口紅擦得比她媳婦的都多,看的李言芷忍不住的偷笑。


    路過學院大門的時候,江氏回頭瞅了眼邊上的小屋,裏麵還是靜悄悄的,不過好像有了點煙火氣。輕聲歎可口氣,“你說這孩子大冬天的一個人怎麽住啊——”


    “嗨,誰說不是,這老方頭也真是,這麽大年紀了,不到冬天不出去,把個孫子自己扔家裏,我看肯定不是親生的。”胖嬸滿不在乎的樣子,一邊走路一邊磕著炒的方瓜籽兒,倒是她的兒媳,靜悄悄的跟在一邊,一句話不說。


    言芷跟著看了眼小屋,卻驚訝的看到從裏麵出來一個老人。


    正在數落人家不是親生的胖嬸,看著出來的人一個方瓜籽差點卡到,也不管人家聽沒聽到了,強詞奪理的罵道:“忽然出來嚇死個人了!大過年的也不洗洗,還以為撞鬼了呢!呸呸呸!”說完自己吐了幾口,拍了拍又高又軟的胸脯。


    看樣子是真嚇了一跳。


    李言芷站在她身邊看著剛出門就被莫名數落了一頓,顯得有些木訥、閃躲的老人,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替胖嬸的行為道了個歉。


    不過說實話,剛才她也嚇了一跳,畢竟這突然出來,還穿的這麽髒破,頭發都沒梳洗,大過年的確實挺嚇人的。


    一個小插曲之後,跟著不時走過的行人,她們已經來到戲台前麵,戲台是在學院西邊一塊空地上搭的,這裏平時是給學子們活動練習身體的地方。


    此時早早地圍了很多人,早來的還自己帶了板凳,江氏幾人便找了個戲台斜角的位置站下。


    李言芷正想著要不要先悄悄過去看看賀老,又覺得那裏可能會有很多人,正猶豫著,周圍有幾個人在議論著打聽來的開場時間,聽著應該是快了。


    果然,過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時間,班主便指揮著幾個人在戲台上布置起道具來。


    又過了一會兒,中間早已擺好的座椅上,眾位來給賀老祝壽的人從東邊小路上簇擁著賀老出來,居中坐在中間的藤椅上。


    言芷見今天的老壽星竟然還是平常慣穿的衣服,隻是不知道誰擔心外麵冷,為防止著涼,給他戴了一頂大紅的帽子,脖上也嚴嚴實實的圍了一條大紅圍巾。


    加上賀老原本就印在臉上的笑容,倒也別有一番喜慶的味道。


    金餘梁做為壽宴的操辦者,還特地從幾百裏外的西安縣城請來了在大雍都聞名的“一根麵”,在戲台邊上又搭起了一個大鍋,現場給來看戲的眾鄉鄰一人發一碗長壽麵,這下場麵更是熱鬧了起來。


    捧著熱乎乎的麵,看著小昆玉的戲,感受著太陽知趣般把大家曬得暖暖的,眾人心裏紛紛覺得,這個場子沒白來。不過大家心裏也很是感慨,這個學院的小場地好像自從賀老來了之後,就熱鬧了起來。原本除了學子,誰會到這裏?


    現在可好,沒兩個月的時間,大家在這裏熱鬧了好幾次了!


    待賀老坐定後,鑼鼓響起,先是唱了一段《麻姑獻壽》,但見台上水袖翻飛、蓮步輕移,咿咿呀呀的唱道:


    “瑤池領了聖母訓,


    回身取過酒一樽。


    進前忙把仙姑敬,


    金壺玉液仔細斟。


    飲一杯能增福命,


    飲一杯能延壽齡。


    願祝仙師萬年慶,


    願祝仙師壽比那南極天星。


    霎時瓊漿都飲盡,


    願年年如此日不老長生……”


    一音未落,下麵哄然叫好!


    言芷打小偷聽戲文,但那都是在南方,跟這邊的唱法吐字都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此時盡管是十分應景、好分辨的戲文也隻是聽了個七七八八,江氏更是連一句整的都沒聽出來。


    不過聽鑼鼓家夥打的十分喜慶,台上的人穿的、跳的也挺好看,倒也覺得有趣。


    她是事先聽說了的,這慶餘班裏的都是男的,現在看來卻怎麽也看不出是個男的。


    看那蘭花指翹得,看那小眼神媚得,那小身段小腰,怎麽能不是女的?


    娘倆在下麵嘀嘀咕咕的說著,忽然發現擠過來一人,抬頭見是江守均,原來是他不太放心,所以跟過來看看。


    一曲終了,接下來是昆玉的拿手好段《慶餘年》,大家看到好處都忘了此時還有好幾位官員在場,叫好聲喊得震天響,要不是邊上還有人攔著,估計都衝上台去了。


    一邊的言芷耳朵都震得生疼,隻好堵著嘟囔道:“有那麽厲害嗎?不至於吧……”。


    她不知道,在戲迷的生涯裏,能見到一個名角那是何等的榮耀!


    忽然場子後麵也哄鬧起來,眾人伸長了脖子想看看怎麽回事,隻見金餘梁惦著一個大肚子匆匆過去,沒多時麵帶憂色的出來敷在賀老身邊說了幾句話。


    戴著大紅帽子的賀老,聽了笑眯眯的說:“原來明兒也來了啊,難得他一番心意,你又擔心什麽?”


    “可是這……”金餘梁見賀老笑著擺了擺手,隻能搓了搓白胖的小手,又回到後台。


    賀老說話的聲音原本就不是很大,在空曠的場地上,大部分人沒聽到發生了什麽,隻是在那疑惑的等著。


    片刻後,隻見布置道具場景的那幾個漢子,抱著兩匹大紅的綢緞在台前立著展開,一上一下,兩匹綢緞將整個台子擋了起來,隻留了一尺左右的縫隙。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揣摩這是要唱哪一出,他們知道的戲文裏,好像沒有這樣的場景啊?


    在眾人的疑惑間,隻見班主上台站在綢緞前麵,有些不利索的說:“今天聽說賀老大壽,我們的三、三皇子、哦不對是康王特地準備了一個小節目,讓大家娛樂一下。”


    “大家也看到了,這裏有兩匹綢緞展開的,中間的一尺多高的留白,差不多跟、跟我們的屁股高矮相仿,一會兒會上來十二名女子,先在綢緞前站好,讓大家看一遍,請大家盡快記住她們的身段跟名字,然後她們會打亂順序,站在這綢緞後麵,背對大家,看誰能猜對她們的名字。”


    “康、康王說了,猜對一個賞銀十兩!”


    話音未落,下麵還捧著碗的人喝著殘湯的眾人,“嘩”的一下躁動起來,說什麽的都有。


    年紀大點的,“這成什麽體統,背對大家!那不是猜屁股嗎?”


    年輕的倒是紛紛鼓掌叫好,“啊哦——,太好了!今兒有熱鬧看了,還有銀子拿!”


    “還銀子,你不怕真猜對了回去被你媳婦揍?!”


    “……”


    聽著後麵的議論,賀老坐在那裏點頭安撫了一下眾位來賀壽的人,金餘梁臉上也沒了笑,坐在那裏不知道想什麽。


    不知道誰一聲歡呼,隻見台上迤邐上來了一排女子,雖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但都明眸皓齒,是繁華地都少見的美色。


    她們穿著同樣大紅燙金色壽字紋齊胸襦裙,外套素絨繡花襖,更襯地一個個膚白如雪。


    幾人上台後先是在台上對著賀老一個萬福,口中齊道:“恭祝賀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賀老笑眯眯的應著,一點也沒有不高興的樣。


    等她們起身站好後,大家才看到她們人手拿了一麵臉那麽大的鏡子,鏡子上麵都有字,李言芷正想看上麵都寫得什麽,隻聽見前麵一個青年很是無語的來了句:“我操,這些婊子真是有錢,這麽大一塊銀子,怎麽不砸死她們。”


    “你再仔細看看那些字。”


    “字怎麽了,老子不認識!”


    “其,”另一個人奚笑一聲,“那些字都是用金子嵌上的,加上周邊鑲的那一圈紅紅綠綠的玩意,比那麵破銀鏡值錢多了。”


    “哎,你們別說,這些姑娘長得都挺漂亮,老子不介意滋潤他們一下。”


    ……


    聽著下麵的議論聲,那個班主有些尷尬的重新上台,局促的站在一邊,“鏡子上的是姑娘們的名字,大家記住了,現在請姑娘們轉過身,大家都看、看仔細了,一會兒她們站到綢緞後麵,我們拋繡球為準,誰接到繡球誰猜,猜中的,賞銀十兩。這裏有十二個姑娘,機會也隻有十二次,大家要好好抓住啊!”


    他話音未落,一個還畫著小生裝扮的人捧著一個捧盒上來,裏麵整整齊齊的碼著十二個銀元。


    銀子一上場,氣氛更活躍了。


    任由下麵的人擁擠喧嚷了盞茶的時間,那一排十二個姑娘才各自扭著滾翹的屁股走到了早就準備好的綢緞後麵。


    果然,厚重的緞子一遮,加上都穿著一樣的衣服,隻憑一排溜的屁股要猜出是誰還真不好說。


    何況,還得記得她們各自的名字。


    “他倒挺會玩兒——”古逍遙坐在最前麵旁邊的位置,看著麵前三米開外的春色,“不過他自己躲哪兒去了,怎麽一直沒見人,那兩個跟屁蟲好像也沒見。”


    “你說起他好像從來不用尊稱,雖然大雍的禮製沒有要求日常情況下要對皇子皇妃要行跪拜之禮,但,起碼的尊重是應該的吧?!”一邊的賀文惠端端正正的坐在賀老身邊,聽了古逍遙的話,回頭提醒道。


    “嗬,用不著。”


    “什麽意思?”賀文惠聽言問道,她聽賀平跟賀老說過古逍遙的身世,當時賀老選出這六名學生後,賀平便對著六人進行了詳細的調查。


    這個古逍遙據說南州贛縣古家的二少爺,是古家現任家主古嶽峰的老來子,古嶽峰五十五歲的時候,二夫人生的他,所以,從小對他十分寵愛。


    不過還有傳言說,他是抱養的孩子。


    不管哪種,他的身份都讓賀文惠覺得好奇,所以此時才忍不住一問。


    古逍遙看著賀文惠一笑,讓她覺得有些說不清的感覺,賀文惠正色看著他說道:“不管怎樣,也不能如此越矩。”


    “別這麽看我,以你的聰慧應該明白,我們都是放蕩不羈的那種,所以,同是風流本性,天涯自成兄弟……”說著,一有機會就愛逗弄賀文惠的古逍遙,對著他挑眉一笑。


    文惠微蹙著眉,道了句:“無聊。”也不再問他。


    這邊轉過頭的古逍遙,看著眼前那一排春色,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眼中少了平時的那份不羈。


    “下麵請在座的哪位大人上來拋繡球?”班主拿著一個繡球對著賀老的方向恭敬的問道,這半天了,他似乎也已經不再緊張了,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放棄了。


    金餘梁回頭看了一眼賀老,又打量了一下他身邊的秦明、魏宇,還有其他幾個學生,見大家都無意,隻好又回身征求賀老的意見。


    “逍遙,你去吧。”賀老衝一邊的古逍遙說道。


    古逍遙倒也不推辭,應著便起身上台接過繡球說道:“既然賀老讓我來拋這頭一個繡球,那我就不客氣了,大家好好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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