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人算不如天算,要懂得過猶不及這個道理,有時候,我們要學會順其自然。】


    “我才不要!”言芷一聽,眉頭微蹙立馬拒絕著:“做娘娘太煩人,那麽多人圍著你轉,我跟師兄出去看戲時,看到扮演的娘娘就覺得煩悶。走路還得端著一步三扭,穿得戴的左一層右一層的,聽說大夏天都不能少,活活能把人給熱死!”


    “嗬嗬,那如果你的真命天子恰好是天子呢?”


    李言芷聽了一愣,心思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頓時搖頭擺手的說道:“怎麽可能?我就一個小老百姓家的小黃毛丫頭,哪有那命,倒是姐姐你的婚事到底怎麽樣了?就是那個人啊?”


    賀文惠看著言芷,“你說的是誰?”


    “就是在橫山的時候為你燒了仙客來的那個人啊。”


    “你說他啊,”知道她指的是陸少華來的事情,賀文惠微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沒怎麽樣,親是他們家退的,因為這件事那段時間我都沒法再在家裏待下去。那天在仙客來他來找我,跟我說,讓我等等,他會回去讓他們家人跟我重新提親,上次縣學成立的時候,他們幾個過來也是跟爺爺說了會話就走了,我們並未交談。”


    “重新提親?”


    “嗯,退親的事情他並不知道,是他母親找到我家跟我二娘把親事退了。”賀文惠說起來神情平靜安詳,像是在說著去年的天氣,半點不入心。


    “二娘?這個不用你爹爹同意嗎?”言芷知道,這個時代的婚事都講究顏麵,講究門當戶對,像她這樣的家世竟然被人退了親,那要是擱在一般人身上,羞憤自殺的可能都有了,可她愣像是沒事人似的,待聽到二娘這個字眼,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麽。


    “我爹爹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回家一次,他知道又能怎樣?那次,你問我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我沒有回答。”說著賀文惠轉頭看向身邊的言芷,拿過她的手攥在手裏,像是借給自己力量一樣,有些微顫的說:“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從來沒有想過。”


    “啊?”言芷有些驚訝,她跟自己差不多年紀,一般的女孩到了這個年紀都談婚論嫁了,她也是訂過一次親的,怎麽會沒想過這個問題?


    “真的,”明白言芷心中的不可思議,文惠有些苦澀的解釋道:“從小,我就被教導著要這樣做,要那樣做,什麽樣子別人看起來才更加端莊,什麽事情才是該做的。我隻知道,我的婚事不過是父母的一句話,而我,隻能默默的做好自己的事情,等他們把我送上花轎罷了。至於喜歡誰,嫁給誰,我沒想過。”


    說著,她的腦海中驀然閃過一雙英銳的眼睛,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言芷一直看著她,覺得她的異樣,也隻以為她說到了傷心處,隻是把自己的手用力攥了攥,算是安慰。


    “嗬嗬,不說我了,妹妹呢,你有喜歡的人嗎?”文惠轉而一笑,回問著。


    搖了搖頭,言芷撇了撇嘴說道:“沒有。”


    “那你怎麽那麽關心那個方遠兮啊?”


    抬頭見一向端莊的賀文惠竟然難得的帶了一絲調笑,言芷也跟著落拓的說道:“他是金子喜歡的人,我隻是幫忙罷了。”


    “金子?”


    “嗯,是個人名,她說她本來叫金霞,自己嫌不好聽就改成了金子,她的丫鬟叫銅板。對了,她爹叫金餘梁,你應該認識。”


    文惠點了點頭,“她說她喜歡方遠兮。”


    “嗯,她說的,她經常去找他,不過方遠兮好像還不怎麽喜歡她,所以金霞就想辦法見他,為了這個還讓我幫忙抄了很多書送給他呢,不過,她已經定親了,我也不知道這件事好不好。”


    “那你喜歡他嗎?”人前一向端莊的賀文惠,從小就極少能與同齡的女孩這樣肆無忌憚的聊天,感覺,整個天地都是她的囚籠,隻除了這一方小小的院落。所以,從來了這裏之後,也漸漸地學著放拓起來。


    “我,我不知道,說不上喜歡吧,隻是覺得他挺可憐的,還有他跟我以前見過的一個人有點像,有時候我會以為是他。”


    “嗯——?”有問題,文惠高抬著頭,微揚著精巧的下巴,故作嚴肅的看著她。


    “真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個人,我又不能傻乎乎的上去問他。再說,現在他是金子喜歡的人。”言芷也從來沒有跟別人說起過這些事情,畢竟家裏的不是男人就是嚴肅的娘親,好不容易有個姨娘,也不能把這些小女兒的心思毫無保留的跟她說,所以,這些話,也是她第一次對別人講,見文惠看著她,就從衣領裏拿出那枚玉墜:“這是四年前那個人送給我的,我覺得如果他長大點應該就是現在方遠兮的樣子,可是,他好像變了個人似得,見了我都沒有一點反應,我才覺得可能真是我認錯了。”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搖了搖頭,“我們也隻是偶然遇到的,他叫我小丫頭,我喊他小臭臭……,哎呀姐姐你別笑。他一個男孩子卻臭美我才這麽喊他的。”


    說著芷兒拽著她的胳膊搖晃,見她越笑越厲害,幹脆上去把她撲倒在床上,在她咯吱窩裏就一通亂撓。直到文惠笑岔了氣連連討饒才住手。


    文惠見她小臉紅撲撲的還帶著幾分羞憤,那小模樣真是讓人忍不住捏一把。想著,也這麽幹了。


    “哎喲—”臉蛋被捏的變了形,言芷帶著幾分委屈的看著麵帶微笑的始作俑者。


    “你怎麽這麽稀罕人”,文惠說著又在她臉上揉了兩把,在她發作之前趕緊轉移話題說道:“剛才我不是笑你,是羨慕你。”此時才打眼看玉墜的文惠,眉頭微微一蹙,“這個可以給我看看嗎?”


    李言芷見狀,從脖子上取下忐忑的問道:“姐姐認識?”


    看著手中三指大小的紫色墜子,文惠心中一陣感慨,剛才她不過是戲言,說她進宮可以做個娘娘,難道她真的命中注定有這樣一番際遇?她知道這是宮中的貢品,紫色玉石本就是極為罕見的,更何況這朵紫盞玉蘭花托、花瓣完整,栩栩如生,看樣子是用一整塊紫玉雕琢而出。


    “姐姐?”言芷見她低著頭隻是看,一直不說話,很是緊張。“姐姐認識?”


    文惠見她的樣子,連忙搖了搖頭掩飾過去,“我隻是聽說過這種玉石,”說著又打量了一眼,確定她什麽都不知道才說道:“這是玉石中很罕見的一種,叫紫晶暖玉,是南海莫羅國之國特有的一種玉石,具有提神醒腦的功效,而且因其性暖,更適合女子佩戴,芷兒帶著、很美。隻是……”


    “怎麽了?”


    賀文惠想了想壓下心中的驚訝,悠然一笑勸道:“這枚玉墜價值連城,妹妹心性善良不知道防人,但以後不要輕易視人,免招禍亂。”


    “嗯,我沒給別人看,我爹娘都不知道。”李言芷咬了咬唇攥著玉墜摸索著說道,見她神色嚴肅,又趕緊補充道:“回頭我在做個絲絡把它嚴嚴實實的包起來,保證誰也看不出來。”


    文惠看到她的樣子,也不知道從何勸起,畢竟如果那人家世顯赫,隨手送這麽個東西也是平淡無奇的,她若說多了,又怕這單純的丫頭當了真。


    如果真是人家真心送的,她也不知道是誰,不知道人家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她說更不合適,考慮了一番隻好讓她收好作罷。


    不過她說那個人像方遠兮,如果真是方遠兮,方家怎麽會有這麽貴重的東西?


    來了這麽長時間,賀平早已暗中調查過了進去這個小院的所有人,沒聽說他有什麽特別的啊?


    李言芷一直以為賀老這地方就是一個像普通老人住的地方,卻不知道每次他們進出暗中都有好幾雙眼睛盯著,要不是賀老早就給她開了通行令,她連這半山都上不來。這也就是為什麽可玉他們想盡了辦法都沒進來的原因。


    李言芷把墜子重新戴好,姐倆又說了幾句話,她才忽然想起還等在外麵的師兄和姨娘,急忙說明原因,說等元宵節給她帶好玩的來便往外疾走。


    看著她火急火燎的樣子,賀文惠都深吸了口氣,“這小丫頭一點也不知道掩飾自己的心性,要是那情緣是真的,那至少是名門權貴之家,這樣進門可怎麽得了啊?!”想著搖了搖頭抿唇而笑。


    見她走了,文惠也起身去正房看了一下,今天來賀壽的人都已經走了,隻剩下那六個學子在書房裏不知道討論什麽,聽著很是激烈。


    賀老卻不在其中,想著便抬步來到他的臥室,敲門進來一看,果然正跟顧承明爺孫倆坐在炕桌兩邊下棋。


    賀平把屋裏烘的暖暖的,文惠一進來就覺得懶洋洋不想走。


    兩人見她進來都回頭看了眼,笑著招呼道:“來,我們正打算下棋,你來看看。”文惠應著上前坐在賀老旁邊的炕沿上,抬手給她捶著腿。


    顧承明執黑,隻見他撚起一顆黑子輕輕的放在左上邊角黑點之上,這一手占角其實是很多人都喜歡開局,有人說這就是圍棋裏的王道,也有人不認同,但所有人都必須承認棋局裏占角的重要性,這沒什麽好糾結的。


    賀老撚白棋在右下角低位落子,他這是要走大飛守角的意思,這大飛守角的弱點便是有點偏安一隅的意思,但若是能被顧承明形成與外圍相互呼應的局麵,那他就算是盤活了。


    賀老的意思是,我打算跟你呼應一下,你呼應不呼應?


    結果承明看到對方這一步棋之後愣了一下,開始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賀老心中微喜,有譜,這是看出自己的暗示來了啊!如果他真願意收斂自己的心性,他就不信他挑不起這大雍的江山,到時他走的也就放心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承明竟再撚黑子落在他第一手旁邊,緊緊相連。


    賀老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第三手、第四手、第五手……


    隻見承明的黑子迅速連成一條直線,根本沒有半分阻礙,五星連珠!


    承明神情鄭重的吐出一口濁氣:“爺爺承讓……”


    賀清沒想到他竟然用了這樣一種自損八千的方式,去破自己的局,不過他不願意也就罷了,平靜了一下情緒,笑道:“你這混小子,做事還是這麽混不類!好吧,你也大了,自己的路自己去考量。我老了幫不了你什麽,不過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說。”


    其實賀老原本想,如果他能應了自己的想法,那麽他就把文惠托付給他的,既然這樣,這話也就沒說出口。


    看了旁邊的文惠一眼,賀老打心底裏溢出笑容,這丫頭,長相、脾性、見識,什麽都好,一看就知道是宮門將後。


    以後如果入了宮,也是皇後的最佳人選。


    想著,賀老又看了一眼對麵也不收拾棋盤,屁股都沒挪窩就斜靠在他牆邊被褥上的承明。“明兒,你知道為什麽剛才的這盤棋,我不去阻止你嗎?”


    “自然是爺爺疼愛,看出我的小把戲也沒舍得戳穿唄—”


    賀老搖了搖頭,抬手在棋盤的一個位置上一指,隻見原來還麵帶得意的顧承明看到他指的位置後,微微一愣,忽然起身盯著棋盤,有抬頭看了一眼賀老。


    賀老微微一笑,“我不動是因為我知道一個道理。”說著一頓,“自古人算不如天算,你知不知道過猶不及這個道理,有時候,我們要學會順其自然。”


    承明聽了,笑著說道受教,一邊收拾棋子,一邊搖頭感歎:“爺爺您是不是教那幾個學生教習慣了,明兒陪您下盤棋您都忘不了教學。”


    “怎麽了?這盤棋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明白?”文惠聲音柔和,坐在那裏手雖然一直在捶腿,身子卻一直坐的端端正正,此時聽了爺倆的話不明就裏的往前探了探身看了看問道。


    “沒什麽,爺爺在教我下棋。”承明的話也回的規規矩矩。


    此時,賀老心裏微微歎息,這倆孩子在別人眼裏什麽樣子他不管,但在他心裏都是很不錯的,如果能在一起倒是一對玉人,隻是他們這樣子看上去總少了點什麽,算了,順其自然吧。


    文惠自然不知道他們的心思,沒問出什麽也沒再糾纏。


    爺倆又下了幾盤,各有輸贏,文惠看了一會兒便離開了,等她走後賀老才問道:“夜玄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顧承明知道他問的是什麽,便點了點頭把自己最近所得到的消息,一一跟賀老說了一遍,“我父皇也沒見到人,隻是根據情況判斷是他,我倒是發現過一次他的行蹤,在我大皇兄府上。臘月二十六那天,原本我是想去他那邊走走找點藥材,你知道的,他那裏別的沒有,樂器和藥材在皓京除了宮裏沒人能比他那兒全乎,夜裏跟他喝多了,兩人就在酒席旁邊的軟榻上睡了。你也知道我皇兄那人的脾氣,平時就知道窩在自己府上擺弄藥材,彈琴吹塤的,平時去從沒碰到過別人,沒想到那天竟然遇到了一個來行竊的賊人。”


    “哦。”賀老應了一聲,示意讓他繼續。


    “他沒有刻意翻找金銀,隻是順手把我們喝酒的銀盞收走了,然後便去藥房找藥,我想跟著他看看的,但他十分警覺,我剛一翻身他就不見了,我就看到了個背影。”


    “你確定?”賀老問道。


    承明點了點頭,“身高、體態都十分符合,而且收我們酒盞時,我借著手中的銀盞看到他右耳後麵有一顆痣。雖然他蒙麵穿夜行衣,但歲數也就是在四十歲左右上。”


    賀老點了點頭,這些年,他們搜集整理了所有關於夜玄的資料,右耳後麵的那顆痣他們都是知道的:“這麽說,他應該是想救燁兒的。”


    搖了搖頭,承明說道:“也不見得,爺爺,我還聽說了一件事,”說著俯身到賀老耳邊說了一句話,賀老臉色微變剛要詢問,窗台上打過來一粒小石子。


    爺倆聽了都止了話,繼續若無其事的下棋,幾息之後,響起敲門聲,卻是古逍遙跟在文惠後麵過來叫他們用晚飯。


    見他們爺倆下棋,古逍遙笑著說道:“下雪了你們也不出來賞雪還下,我看看康王的棋藝。”


    說著他上前站在一邊看了看,故作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真是:絕藝如君天下少,閑人似我世間無。別後竹窗風雪夜,一燈明暗覆吳圖。康王棋藝果然厲害,我們這裏能跟賀老下到這地步的可隻有王儒青和周衡玉。”


    聽說下雪了,賀老往窗戶上看了一眼,果然窗紙外麵零零散散的掛著不少銀白,此時逍遙吟這幾句倒也應時,遂笑著招呼承明他一起去吃飯。


    不過剛才承明附在他耳邊說那句的話卻是在他心裏反複思量,如果是真的,那麽,所有的事情都要重新考慮了。


    事情變得越來越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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