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盛內心是很想得到進步的。


    但是在長安這邊,他的背景過於淺薄,而且涼州人這一層的身份,在長安完全不是加分項,反而是負麵形象居多。


    明明大小事務都還處理得不錯,可就是很難受到提拔,難以更進一步。


    他的妹妹總是說他急於求成,心思浮躁。


    桓盛並不認為他急於求成,更不認為他的心思過於浮躁,但凡一個心有乾坤,有誌向...有心氣的人,都該更加渴望得到更高的權力,更高的地位。


    楚世昭卻沒有急著回答桓盛。


    因為沒有必要。


    他沒辦法確認桓盛此行的意義是什麽,而且如今的大周王朝,父皇在位。


    永晉帝的耳目遍及朝野,底下誰和誰接觸過,他一目了然。


    急於表現自己的行為,在永晉帝心裏絕對不是一個正麵的形象。


    而且大周王朝現在的情況,還需要說嗎?


    楚世昭看出來節度使的權力超過了正常的概念,往後麵走,早晚會出現大唐藩鎮割據的情況,沒有大唐的安史之亂,也會有大周自己的安史之亂。


    可這個問題,你覺得以永晉帝這樣精於權術的皇帝,他這個一輩子都在玩弄大臣的父皇,看不出來潛在的影響。


    永晉帝自然看得出來。


    楚世昭從模擬推演裏的記憶可以肯定。


    永晉帝一直都在製衡大周內的全部體製,所以他沒有駕崩的情況下,大周局勢是勉強能糊在一塊的。


    楚世昭擱這和桓盛高談闊論,鼓吹——‘藩鎮威脅論’,這種行為叫自作聰明。


    何況桓盛代表的涼州桓氏,同樣是節度使製度的受益者。


    這種情況下,楚世昭不可能和桓盛聊什麽時政,聊什麽大周朝堂裏的諸多弊端、弊政。


    你要知道,這種弊政的存在,勢必是有受益者群體的,而這種受益者群體,就是這些弊政的堅決擁護者。


    唯有自己擁有足夠的話語權,你才是這些政令的主導者,顯然楚世昭目前沒有資格改變現狀。


    說白了,在桓盛麵前不斷地放屁,不斷地畫餅,也是徒勞的行為。


    這就是清談。


    沒有任何的實際作用。


    說了也改變不了情況。


    那能聊什麽?


    隻能聊認知、聊自己的意識形態。


    聊經學,聊文化。


    桓盛是想試探楚世昭到底有沒有真本事,很想談論一些大周王朝內部切實的問題,但是楚世昭完全就跟打太極一樣春秋筆法。


    不過,光是聊經學,聊一些文化認知,甚至是一些地方上的風土人情,楚世昭也足以談笑風生。


    以現在年輕體的桓盛顯然沒有察覺到楚世昭正在應付他,一直聊了三四個時辰,桓盛這才欣然退卻。


    離開晉王府的時候,桓盛這才回想起來,他這一趟過來,是來試探晉王殿下到底有沒有真材實料,卻不成想他什麽都沒問出來。


    而楚世昭同樣是在對桓盛進行評估。


    他一開始以為桓盛的模版是東晉時期的權臣桓溫,畢竟桓盛在模擬推演上的走勢,就是朝著權臣的位置飛奔的,幾乎是沒有刹車的餘地。


    其次,桓盛並不是純粹的文人,作為涼州人,他基礎的騎射本事也很強,算是文武都還可以的角色。


    目前看下來,桓盛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看樣子是永晉帝一朝的邊緣人,他在朝廷上很需要一個支撐點。


    隻是一直沒能碰到賞識他的人。


    “所以說,曆史真是最複雜的東西。”楚世昭感歎了一聲,“不同的時勢,也會造就不同的人生。”


    “桓盛在永晉一朝被壓製太久了,在皇兄一朝,被予以重任了以後,立刻將這些年來積壓的怨氣發泄出來,以至於鋒芒太露,一口氣壓倒了皇權。”


    “這樣的人,在不同的人手上,效果也是不同的。”


    “要是父皇重用他的話,桓盛哪怕到死,也是一個埋頭苦幹的小媳婦,不敢吭聲。”


    “遇到強主則為臣,遇到弱主則為攝。”


    楚世昭的目光再度放在了案牘上,海瑞的【天下第一治安疏】,已經在他的手筆之下,變成了大周版本的【勸言書】。


    這件事情很有風險。


    但是,名望他一定要刷。


    時間已經越來越緊張了,父皇一旦駕崩了,就沒有那麽好的機會刷名望了。


    本身大周王朝的公信力,在永晉帝多年的執政下趨於崩潰,你要是再不幹點‘撥亂反正’的事情,就沒辦法取信於民。


    嘉靖皇帝在後來不考慮去殺海瑞,就是希望海瑞能成為大明朝堂上的‘標杆’,哪怕是一個吉祥物,那也能在百姓的心裏挽回一點對大明的信任。


    這是嘉靖皇帝利用了海瑞的形象,借海瑞的信用來‘騙取’百姓的信任。


    楚世昭不信任他這個父皇永晉帝的人品,但是楚世昭信任他這個父皇的政治能力。


    何況,在楚世昭看來,死在詔獄之中,那是為民請命,遠比被人戳脊梁骨,丟在路邊像條野狗一樣死去要有骨氣的多。


    還能在史書上青史留名啊!


    沒道理像個軟骨頭一樣奴顏婢膝地苟活於世。


    他打算先將晉王府內...一切值錢的東西全部典當出去,換成糧食,救濟長安外生活困頓的貧民。


    再給自己備一口棺材。


    脫下這大周親王的蟒袍,親自將這封——《勸言書》呈獻上去。


    要爆,就爆個大的。


    當然,楚世昭也不能在沒有任何鋪墊的情況下,就玩出那麽拚的一招。


    這樣看,楚世昭幹這事的目的性實在是太強。


    所以楚世昭決定循序漸進,先脫去這身衣服,切身去長安府外最貧困的地方度日,這樣一來,楚世昭就能說出自己體悟過民間疾苦之事。


    那麽他典當‘家產’,給長安外生活困頓的貧民接濟糧食,就顯得順理成章。


    事實上,在模擬推演裏的記憶裏,楚世昭早已深知在永晉帝的統治下...民間到底有多麽的水深火熱,不然他也不會考慮冒著生命危險,在脾氣同樣很爆的永晉帝麵前拚一波。


    亦或許是【高祖遺風】所帶來的那股子浪漫,讓楚世昭並不想做那麽一個碌碌無為的王侯子弟。


    生亦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而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之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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