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武德司前後簇擁著兩人。


    走在所有人跟前的是淡紅色袍子的曹微,他的神色凜然,聲音裏透露著些許的惋惜。


    “你說這四皇子殿下何苦自誤呢。”


    說到這裏的時候,曹微的牙齒輕輕磨著,有時候話是怎麽說的,心裏卻未必是這樣想的。


    楚世昭這份賀表呈奏上來,他倒是在賀表裏麵把自己所想的東西,闡述了一個清清楚楚。


    可是念完這份賀表的人卻是曹微。


    當時的曹微,冷汗涔涔,幾乎大半個袍子都已經是汗水,他不敢想象永晉帝的內心到底是在想些什麽,完全不敢揣摩。


    所以他對楚世昭當真是恨極了。


    另一邊隨行的武德司左司指揮使郭謙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理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永晉帝的意思...就是命他遣武德司的司眾前往晉王府,將楚世昭帶到宮裏去。


    前些日子,郭謙象征性地借了楚世昭一些銀子,轉眼之間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他這心裏也是打著嘀咕,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緣由。


    當他讓武德司的兵士們推開晉王府的時候。


    府邸內空無一人,這種架勢...多半是被晉王所遣散,而楚世昭一人獨自坐在庭院中,在他的正後方已然擺好了一幅棺材。


    曹微的神色悄然變化。


    他入宮侍君已經有多年的時間,在朝堂上,也是左右政局的一員,耳濡目染下,也知道不少隱秘之事。


    楚世昭這份賀表,方方正正,浩然正氣,言之有物,前後又有論證舉例,對朝堂的時局和認知還是有極深的見解。


    故此,曹微一開始就不認為這份賀表是楚世昭親自所寫的,在這賀表之後,必定是另有其人。


    這種事情...想要達成的目的有很多種。


    可是,這一幅棺材擺在這裏,卻讓曹微心下一沉。


    “殿下,陛下過目了你的賀表,還請殿下跟我走一趟。”曹微的言語之中多了些恭順。


    跟先前直呼四皇子的態度截然相反。


    楚世昭在模擬推演裏見過這位曹公公幾次麵,此人是常伴永晉帝二十餘年的幸進之臣。


    後來永晉帝駕崩以後,曹微多數是下落不明的,還有幾次則是被群臣抬出來清算,總而言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還請公公將我身後的這副棺材抬進宮裏去。”楚世昭拍了拍身後的棺材,開口道。


    “殿下,這不合規矩。”曹微斷然拒絕。


    “這有哪裏不合規矩的地方。”楚世昭開口問道。


    “那是天子居所,不可抬棺而入。”曹微又道,“要是惹來邪祟,那可就不好了。”


    “太極宮是我大周列祖列宗世代居住的地方,先祖庇佑,何懼之有。”楚世昭直視著曹微道。


    “陛下會震怒。”曹微冷著臉道。


    “我若不去,父親同樣會震怒。”楚世昭繼而道:“而且...這是父親讓你請我去宮裏。”


    “這是你應盡之務。”


    “可我想怎麽入宮,卻是我的想法。”


    “這是天子之命,你這是抗旨不遵。”曹微默了一下,顯然不想和楚世昭繼續在這種是非上過於糾纏,隻能抬出聖旨來。


    “我抗旨不遵,那你也辦事不利,事情鬧得不好看,你以為父親隻會拿我是問嗎?”楚世昭忽然笑了笑。


    曹微這時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一個抬著棺材的人,一個遣散王府下人的人,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現在哪裏還會怕一道聖旨。


    曹微臉色一沉。


    這楚世昭真是來給他添堵的是吧。


    “曹公公,是我讓你把棺材抬進去的,到時候我的父親就算是下罪了,您也大可把罪過推在我的身上。”


    “但現在,你沒辦法請我入宮的話,那無論怎麽樣,你都要背上辦事不利的過失。”


    曹微向著郭謙使了使眼色。


    郭謙這會兒卻一聲不吭起來了,他知道曹微的意思是想要直接動粗,但他郭謙憑什麽給曹微辦事。


    曹微望向武德司的其他兵士道:“這裏有聖旨,諸位將士們,速速請晉王殿下入宮。”


    楚世昭目光凝視前方。


    “我乃大周皇室,高祖之後。”


    “我看誰敢刀劍相向?”楚世昭立刻將自己腰間的佩劍拔了出來,說話不急不緩,滿是毋庸置疑的威武。


    這寒芒乍現,一言一行之下,竟無一人敢動。


    到了這個時候,郭謙沉聲道:“殿下,陛下召你入宮,下官不知所為何事,但是抬棺入宮實在不合乎情理,我命甲士,將棺材放在宮外的東周門,那卻是可行的。”


    楚世昭將佩劍收入劍鞘之中。


    “請——”郭謙立刻伸手,躬身道,旋即朝著其他人示意道:“將它運到東周門去。”


    而楚世昭踱步走入武德司甲士們的簇擁內,他閑庭信步,極是優雅。


    與此同時,在入皇城的正門東周門前,桓盛正手持銀印密疏,決定嚐試‘入宮麵聖’。


    銀印密疏,是‘親近’的大臣可以單獨向天子進言,書寫密奏。


    桓氏是涼州的豪強,桓節是涼州的節度使,桓盛手上是有這個銀印密疏的,但是按照永晉帝的規矩,這樣的銀印密疏像他這種級別的官員,每年隻能用一次。


    桓盛現在就是想用這個奏折,決定利用腦海裏得到的那些記憶,來進言...去說一說朝堂之中的一些問題,同時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入宮麵聖,再幫自己的妹妹去提親。


    不過,桓盛想見...陛下願不願意見他卻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就在這個刹那間。


    武德司的甲士們正擁著一個人漫步朝著東周門走來,那是一個高大而身形颯爽的男子,他右手耷拉在佩劍上,如高貴王侯般抬步走來。


    人群中,他好像是注意到了在東周門前的桓盛。


    目光輕輕落在了桓盛的身上。


    “晉王...晉王?”桓盛的目光同樣是頓足在了對方的身上,但他的目光很快又被緊隨其後的一幅棺材所吸引。


    不多時,楚世昭的身影已步入皇宮,而楚世昭也將自己的目光從桓盛的身上收回。


    此刻...站在東周門前的桓盛立刻開口向那些甲士們問道:“這是出了何事,怎麽...怎麽抬棺而來,這是...文死諫的象征啊。”


    曹微看了一眼桓盛,發現自己居然認識此人,先前桓盛是給他是送過禮的。


    “四皇子殿下送了一份不合時宜的賀表呈獻給了陛下。”曹微冷笑道:“區區小兒,妄議朝堂之事,竟學先賢死諫,取死之道罷了。”


    桓盛聞言,臉色慍怒。


    他一想到記憶裏楚世昭的所作所為。


    又看到眼前這個小人得誌的東西,不由是怒意上湧。


    你個隻曉得利弊的無後之物,能懂些什麽?


    你才是真正的妄議朝堂之事!


    現在的桓盛頓時意識到了眼前發生了一件預料之外的事情,而且極其事關晉王的生死。


    “我要麵聖——”桓盛拱手朝著曹微道:“曹公公。”


    “現在你想麵聖?”曹微有些不可思議道:“陛下正在氣頭之上,你要麵聖,不怕陛下遷怒於你?”


    “有機會的話,我倒是能幫你跟陛下提一聲,但是陛下願不願意見你,那就是另一說了。”


    曹微滿口答應,但實際上也隻是答應,就現在這個情況,誰敢冒著天子之怒說這些話。


    人情世故,隨口一說爾。


    而桓盛看著身影漸行漸遠的曹微,又想起了剛才昂首入宮的楚世昭。


    本是對宦官不屑的目光,在想到楚世昭的頃刻間發生了變化。


    不知道是腦海深處的那些記憶所帶來的感覺,還是其他緣故。


    如今隻是初見一麵。


    桓盛大感如此軒昂氣度,這晉王...果真非凡人也。


    不過,事發突然。


    桓盛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但,楚世昭畢竟是他的妹夫。


    他定然是要設法搭救的,隻是於他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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