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噗哈!”


    珍韶感覺自己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他現在癱在那張長椅上,漂亮的臉蛋又紅又燙,而且還露出了有些不知所謂的笑容。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笑……因為腦子變得奇怪了,什麽都不想去思考。


    “哈哈……咕嚕……”


    天知道他小小的身體是怎麽承受得住這麽多的酒水的……


    長椅上放著的塑料袋子裏,裝滿了被飲盡的易拉罐或是小玻璃瓶。


    “……咕嚕……噗……哈,哈……”


    “嗚,嗚——嘔嘔嘔嘔!”


    珍韶險些被啤酒給溺死。


    不知為何,明明已經喝不下了,卻還是一瓶一瓶的拉開拉環,然後不知疲倦的,機械的灌入自己的喉嚨裏……


    他的漂亮的長發濕透了,是被剛剛那瓶撒出來的啤酒弄濕的。他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但除了酒,他什麽都吐不出來了。


    因為今天什麽東西都沒吃。


    “好難受……”珍韶抹著淚水側躺在了長椅上,捂著自己發脹的小肚子。


    接著又突然嘿嘿一笑。


    “……但是還挺舒服呀。”


    暈乎乎的,好舒服呀。就好像自己的腦子被攪成了一團,再也沒法理性的思考任何事情。


    就比如那個玩偶的事情。


    還有為什麽蕭南要消失在自己生活當中的事情。


    對了,自己……為什麽要喝酒來著?


    算了,不重要。


    突然,喉嚨裏又是一股自下而上的斥力!


    “唔!嗚……嗚嘔嘔嘔嘔——”


    啊……好難受……肚子好痛。


    全吐出來了嗎?


    真可惜,好不容易才喝進去的……這可都是花錢買的呢。


    吐過之後,珍韶感覺胃裏好像舒服點了……但是心裏又漸漸變得難過了起來。


    ……要不還是再喝點吧?


    他再一次將手伸向了塑料袋,試圖扒拉出一罐還沒喝完的酒……


    然而在恍惚之間,好像有好幾個人,將自己躺著的這張長椅給圍住了。


    珍韶見狀停止去扒拉塑料袋,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已經哭得視線朦朧的眼睛。


    ……不是在做夢啊。


    有好幾個流裏流氣的社會青年,臉上都露出了戲謔的笑容,正低頭用奇怪的眼神望著自己。


    ……真丟人啊。


    如果是頭腦清晰的情況下,珍韶立刻就會反應過來這幫該溜子是對自己懷有歹念,肯定會迅速就在腦子裏製定出不傷害他們的安全脫身之法……


    然而他現在喝醉了,什麽都想不明白。


    “你們……為什麽要圍著我呀?”


    他抬起髒兮兮的小臉,露出了有些幼稚的笑容。


    “小妹妹,怎麽一個人在這邊哭邊喝酒啊?是受了什麽委屈嗎?”一個領頭的叼著煙的青年低頭笑道。


    “委屈……嗚……嗚嗚,對,我好難過……”


    珍韶感覺得到自己胸口那不曾離開過的鈍痛,再次低頭開始抹眼淚。


    “好可憐的小妹妹……那哥哥們來安慰安慰你,好不好啊?”


    珍韶聞言抬起臉,剛想說些什麽,突然間自己的手腕就被一位青年給抓住了……


    而其他人此時都發出了有些刺耳的笑聲。


    他的力氣好大……為什麽要拽著自己?


    要把自己帶去哪裏?


    珍韶的腦子變得稀裏糊塗,半強製性的被那幾個社會青年拽著走……


    走了一段後,他看到了那輛半開著門的白色麵包車。


    “……咦?”


    ……


    蕭難涼還記得自己和白毛小南梁第一次相遇時的事情。


    那時是在冬天,也是在晚上。


    ……當時好像也是在這張長椅上。


    自己因為剛來到這個城市,著急尋找兼職保證自己還有足夠的本錢大手大腳……所以在這條街上溜達,到處看哪些地方招人。


    然而在路過這家便利店的時候,他瞧見了那個可愛的“小姑娘”。


    他就像一支凋零在地麵的花朵一樣,柔若無骨的躺在長椅上。長椅上還放著個塑料袋,塑料袋裏頭……滿滿當當,裝得全是酒罐子。


    蕭難涼有些驚訝,但他依舊保持著隻是路過的心態。


    結果當那小姑娘因為喝的太多,開始稀裏嘩啦吐一地的時候……蕭難涼還是沒忍住。


    他毅然決然的回頭,然後在便利店裏麵買了杯熱牛奶,回到了那張長椅。


    但小南梁這時已經睡著了。


    蕭難涼便將塑料袋隨手丟在地上,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了那孩子的身上,然後坐在了他的身旁。


    他不放心……他害怕這孩子被壞人盯上。


    他還害怕這孩子著涼。


    於是他就這樣一直坐著,不知道坐了多久後……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被什麽東西扒拉。


    他回過頭去,就看到那個紅著臉頰的小南梁,嬉笑著將自己的四肢,像隻八爪魚似的纏在了自己的身上。


    “……嗝……你是誰呀?”


    “我路過的。”蕭難涼拿起那杯牛奶,遞給了小南梁。


    因為天氣原因,牛奶已經隻有一點點溫溫熱了。


    “咦……你到底是誰呀,這是什麽東西……”


    小南梁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可愛得很。酒完全沒醒,就連說話也有些不利索。


    “牛奶。喝了這麽多酒,胃肯定很不舒服吧。”


    結果那孩子接過了牛奶後突然就愣住了……


    腦袋一歪,看樣子是在頭腦風暴。


    思考了一會後,小南梁笑著開口了。


    “……裏麵放了什麽東西對不對?”


    “啊?!”


    呀……確實呀。正常來說的話,就是這樣啦。陌生人給的東西就是這個樣子的啦……


    但自己還真就沒放東西在裏麵啊。


    蕭難涼一陣權衡利弊,最終決定拿走那杯牛奶。


    嗯,還是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對他心生歹念的壞人好了……有了這次的經曆,這孩子下次應該就不會再這樣毫無防備的在這種場合糟蹋自己了。


    “是下了東西,沒想到被你發現了。”蕭難涼很自然的伸出手想要拿回那杯牛奶。


    “小姑娘,別報警嗷,我現在就走……”


    結果小南梁卻一把掀開牛奶的蓋子,咕嘟咕嘟叉著腰,一口氣喝光了!


    “哈哈……我知道,你是個……嗝,采花賊~”


    “我超……”


    已經下定決心扮壞人的蕭難涼頓感無語。


    所以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要不就這樣麵無表情的離開好了……


    “來,你過來,采花賊帥哥~哈哈哈……”結果小南梁卻坐正了身子,拍了拍他們兩人間還預留的一點點的空位。


    蕭難涼還是狠不下心走。


    這個小姑娘不自愛……自己還是躲在附近觀察她就好了。不然自己坐在這裏還要一直被她調侃。


    “……嗚,你過來嘛……難道說你也覺得我……”


    聞言蕭難涼瞬間就屁股一挪,緊緊貼住了這孩子。


    她又哭鼻子了。


    一定是有什麽難過的事情吧。


    “對,就是這樣……讓我掀開你的頭發,看看你的臉……”


    可愛的白毛小姑娘用手扶著蕭難涼的臉,強迫他和自己對視。


    “這不是挺帥的嗎?為什麽要遮住自己。”


    “呃……”


    “比起這個,怎麽樣,我漂亮嗎?”


    “漂亮。”蕭難涼老實道。


    漂亮是漂亮……但是估計過幾分鍾自己就會忘掉吧。


    “那你……也討厭我嗎?”


    “怎麽可能啊。”蕭難涼脫口而出道。


    “嘿嘿……”


    結果這孩子接下來的舉動,卻是把蕭難涼嚇了一跳!


    他跪坐在了長椅上,雙手小心翼翼的捧住了蕭難涼的臉,確保蕭難涼不會突然掙脫……然後……


    然後慢慢靠近,像蜻蜓點水似的,在蕭難涼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這是給你這個采花賊眼光還不賴的獎勵。”


    “……”蕭難涼錯愕的捂住了自己剛剛被親吻的地方。


    有些濕潤的,軟綿綿的嘴唇,剛剛就輕輕觸碰在這個地方……


    蕭難涼有點後悔了,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躲起來盯著這孩子的。


    不小心趁人之危占她便宜了。


    “是不是覺得很開心呀,被我親親的感覺。”


    “還好吧。”


    “那就好。對了,悄悄告訴你,其實我是男孩子哦。”


    “???”


    蕭難露出了懷疑人生的表情,而跪坐在一旁的珍韶則是一臉戲謔的笑著。


    “呐,我沒騙你哦。現在是不是很生氣?”


    “其實也沒有生氣。”


    “那有沒有就此討厭我呢?”


    “不會啊。”


    “……你在牛奶裏下的那個東西,怎麽還沒起效果啊。”


    “不知道,可能還要一陣子吧。”蕭難涼望著這個小南梁漂亮的大眼睛,心不在焉道。


    原來是個男孩子啊。


    但他卻沒有心生厭惡……這是怎麽回事?


    而且怎麽突然感覺這孩子變得更有魅力了呢……


    嘖,自己是來守著這孩子的,又不是真正的采花賊……


    蕭難涼搖了搖頭,將腦海裏奇怪的想法趕了出去。結果回頭卻看到那個小南梁居然又在抹眼淚……


    “……你怎麽了?是有什麽傷心事情嗎?”


    “……沒有哦。”小南梁擦去了淚水,擠出一個笑容。


    “我還是感覺得到,你很傷心。”


    他望著小南梁的眼睛說道。


    “我……沒有啊。帥哥,要不你還是做你一開始打算做的事情吧?”


    “為什麽要做這種自暴自棄的事情?就因為我長得還行?還是說……就隻是因為我不討厭你?”


    小南梁張了張嘴,但是沒說出話來。


    “你覺得我對你做什麽事情都不過分……因為你對你自己更加過分,是吧。因為你討厭你自己。


    但是我不討厭你,所以你就覺得,我比現在的你自己,要更愛你。”


    蕭難涼此刻難得覺得自己活了這麽多的年頭,真是太好了。


    他可以很輕鬆的看出這個小南梁的行為邏輯來。


    畢竟自己是這樣的體質……難免會有的嘛……像是所謂的壽命論之類的東西。


    他也曾因為在乎的人離世而感到世上再也沒有人在乎自己……他也曾就這樣感到活著沒有任何意義。


    因此……對一直孤自活著的自己,而感到無比的厭惡。


    他也曾有過一段這樣無比消極的時刻。


    “誒……”


    “如果我沒在這守著你的話,你是不是還要做傻事?”


    “我……”


    “會做嗎?始終很不安對嗎?”


    “嗯……”


    小南梁哭唧唧的點了點頭,想要說些什麽,卻早已泣不成聲。


    “現在我要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自己好嗎?”


    “……”


    “不然我現在就離開。”蕭難涼半強迫道。


    小南梁當然看得出來,這個帥哥是在為自己好啊……於是可憐巴巴的來回點著腦袋。


    他不想這個帥哥現在就離開……因為他剛剛感到很安心。


    哪裏下了東西啊……那分明就是一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熱牛奶啊。


    畢竟自己現在這個任人宰割的狀態,還需要下什麽東西啊?


    這個帥哥對自己沒有出格的想法,一直在安撫自己,引導自己的情緒……


    這個人,對自己真的好好啊……


    “好!那麽現在,已經沒事了。”


    蕭難涼燦爛一笑,伸出手rua了一把小南梁柔順的頭發。


    “以後你心情不好也可以像這樣來找我……知道嗎?”蕭難涼扭頭看了一眼遠處的便利店。“我就在這裏,我會在這裏等著你的。”


    門口,好像是有招聘告示的吧。


    “……一直都在嗎?一直為了我這個陌生人在嗎?”


    “呃,大概隻有周末在吧。”


    “嗯……我知道了……那我就不客氣了,我以後一定會經常……”


    “對,以後,不論遇到了什麽難過的,無法跟親人開口的事情,你都給我一律忍到周末……”


    蕭難涼不知道自己突然哪裏來的善心……


    但是他看到這孩子哭就心疼。


    就當是做好事吧……反正自己也決定在這上周末的夜班了。


    他伸出手擦到了小南梁的淚水笑道。


    “當你感到討厭自己時,就來找我吧。讓我來替你,在乎你。”


    ……


    啊嘞嘞。


    珍韶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


    一個帥氣到離譜的高個頭男人,突然衝到了自己和那幫該溜子的麵前……


    一句廢話也不說,直接開打!


    ……他好厲害啊!


    這得有五六個成年男人呢。居然隻是一個帥哥就把他們全都給揍趴下了。


    珍韶有些恍惚的坐在了地上,看著那個暴力到極致的帥哥,將那幾個該溜子一拳一拳,揍到徹底失去意識。


    ……不對,好像有點可怕啊。


    這種冷漠的表情,自己好像在誰身上見過來著……


    對哦,是自己從未相認的父親。


    塔納托斯的臉上。


    而這個帥哥,他就連眼神裏也盡是冰冷……和自己那個無情的父親的神態,幾乎如出一轍……


    好可怕……他會殺死我……


    自己必須得……馬上離開!


    珍韶用盡全力站了起來,卻發現自己好像連逃跑都做不到了。


    他真的一點兒力氣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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