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韶戴著貓咪的麵具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望了一晚上,思緒仿佛飛到了宇宙,被無盡的空虛感所包圍……


    但猛然間,他又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不對。”


    那女孩……好像是難涼大師的朋友。


    對,o信上有說過的,他們就是朋友。


    那女孩口中所謂的“liang哥”,好像就是難涼大師啊……


    那麽,已知那女孩是在對蕭難涼告白,其次,女孩在見到某個男生後唱得也的確更加動人了……


    接下來是自己看到的場景。


    他看到了蕭南。那個女孩就是在為蕭南唱歌。


    他百分之百確定那個人就是蕭南……不會有錯。那靠在樹上叼著煙的小習慣和小細節,自己見到過太多次了……既視感十分強烈。


    “啊?”


    珍韶有些茫然的摘下了貓咪的麵具。


    “不可能吧……”


    這倆是同一個人?


    這倆能是同一個人的嗎?


    對,對嗎?


    憑什麽啊!他們原來是同一個人啊!蕭南就是蕭難涼啊!


    這個外貌差距……怎麽可能啊?


    珍韶看著鏡子裏自己摘下麵具之後,哭得一塌糊塗的臉,有些茫然,但又突然有些惱火。


    他好像被耍了……好像被蕭難涼當猴耍了。


    自己被背叛了?被玩弄了?


    一直就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卻沒能發現嗎?


    啊……難怪啊。難怪說自己喜歡的男生可能是大一新生……因為自己就是所謂的大一新生啊。


    要去找他興師問罪嗎?要打電話給他罵他嗎?要問他自己的想法是否有誤會嗎?還是說……要向他表白嗎?


    混亂感瞬間充斥了他的大腦,他不知道此刻該露出怎樣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有怎樣的心情。


    蕭難涼在那日將他從社會青年的手中救下,溫柔的安慰自己,將自己的感情剖析,還給自己玩偶……那些原本讓自己覺得萬分感激的行為,在他的心中,卻都變了味……


    珍韶的心中此刻充斥著疑惑。


    他是何居心呢?


    自己問他的名字,卻故意報了一個假名字……故意將頭發胡子全部打理,以煥然一新的麵貌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讓自己認不出他來……


    他為什麽要做那些事情呢?自己對他的感情,真的是喜歡嗎?真的是愛意嗎?


    真的不是他刻意引導的結果嗎?


    珍韶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不僅多疑,還愛瞎想。


    ……他在操縱自己嗎?


    隻是因為他想要看到自己為了他而心動,然後再……


    嘖,頭好痛啊……


    “……渣男。”


    但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心中那空虛感卻戛然而止。


    一切再次變得平靜……他的心情沒有了什麽波瀾。


    他現在,隻想去上班賺錢。


    對……還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果然情情愛愛之類的東西,會把自己變成一個滿腦子都隻想著男人的笨蛋。


    雖然自己也是個男人就是了……


    現在的時間是淩晨四點半。


    珍韶洗了個澡,然後回到了房間,換上了工作的製服。


    看上去很清爽,很漂亮,很可愛……


    但是臉上又哭的稀裏嘩啦的了。


    珍韶伸手死命揪了一下自己的腮幫子……


    “哭包,真沒出息。”


    他順手又拿上了那張貓咪的麵具,接著悄悄離開了家。


    在家門口,他撥通了丁臻的電話。


    “喂,丁叔~”聲音十分自然,完全聽不出一絲一毫的哭腔。


    “……阿珍啊。什麽事?叔晚上沒上班啊。”


    “那郝帥在嗎?”


    “郝帥?郝帥還沒找到房子住,這幾天都住船上啦……不對,阿珍,你有什麽事?”


    “沒事丁叔,就是叫你起來重睡。”


    “阿珍,你現在要去人間?這個點?!”


    “有什麽問題嗎?”


    “嘖,別啊!要去你也等我半個小時,我現在過來……你可別逼著郝帥那臭小子幫你開船啊!他還……”


    珍韶嘟的一下掛掉了電話。


    ……


    蕭難涼睡不著。


    今天……沒能見到珍韶呢。


    不不,不是……咳,其實自己沒有很想見她。


    蕭難涼現在正靠在走廊的陽台上,上半身穿著件寬鬆的背心,下身是一條大褲衩和人字拖。


    他雖然是這樣一副悠閑的打扮,但他叼著煙望著天空中的星星沉思的場景,讓人感到憂鬱又迷人……


    “……哎。”


    他隨手將煙頭丟下,隨即走下了樓。


    按道理說,這個點的大一新生是不能離開宿舍區的。因為有宿舍門禁以及宿管阿姨的存在,十一點過後每個還在宿舍公寓外的學生都需要登記……


    但蕭難涼不一樣。


    他左看看右看看,確認這個角落沒有監控之後,他像隻猴子一樣躍起,一抓一抓翻過了宿舍區的圍牆,踩著人字拖瀟灑落地。


    出來了,很好。


    蕭難涼想去買點酒喝。


    事實上蕭難涼很少喝醉過。因為身體無時無刻都在自愈的緣故,他如果隻喝啤的,就算是把自己的胃給撐爆,都不會產生一絲一毫的醉意。


    那就試點烈的。


    比如白的……二鍋頭之類的。


    這次他想要喝酒並非一時興起,而是想起了經常酗酒的珍白。


    珍白每次難過的時候就會通過酗酒來逃避……蕭難涼現在不難過,但他感覺自己的心裏空落落的。他在想,他或許也可以試著學習一下菜菜酒鬼珍白來逃避一次自己的空虛感。


    這種空虛感並不是突如其來的……而是在他存在的這段漫長的時間裏,一直都在悄悄侵蝕著他的心……然而蕭難涼早已習慣了與這種空虛感共存,已經學會了與孤獨為伍。


    但是今天……就在所有人都成為了蕭難涼的哥們,讓他感受到無比熱鬧與滿足的同時,那一直都被他忽視的孤獨,空虛,卻開始悄悄放大……


    直到回到寢室,閉上眼睛準備入睡時,才被他察覺到。


    這空虛感又是從何而來呢……


    這是因為在因為自己而變得熱鬧非凡的人群當中,唯獨缺少了他的影子。


    那才是將他緩緩從孤獨中抽離,讓他不至於對著鏡子說話,能夠讓他坦然麵對現實社會的“錨”。


    蕭難涼有些得意,他對自己的心理狀況可真是了解……要是能把自己患上臉盲症的心理因素也一並察覺到,那就更好了。


    蕭難涼從保安的眼皮子溜出了後門……心裏想的卻是,他現在在什麽地方呢?


    是否躺在家裏的床上酣睡著,亦或是又因為心情不好而酗酒了呢……


    “呃……”


    都不是,其實是在當夜遊者。


    蕭難涼停下了腳步,手裏的煙都滑落了下來,卻是沒有發現……眼前這位自己朝思暮想的孩子,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悄無聲息,就像是一個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影子……但反應過來時,他卻離自己很近很近。


    黑色的裝束與柔順美麗的白色長發,如同往常一般美好……一切都是自己最熟悉的珍白。但他的臉上,卻不知為何戴上了一張麵具。


    圖案是一副微笑著的貓臉……是一張白色的貓咪麵具。


    “……晚上好……不對,淩晨好。”


    珍韶原本正坐在長椅上盯著手機看這個星期的懸賞目標呢……


    他點開生死簿一看,哇,有個家夥似乎備受矚目,他的金額是自己猛猛幹好幾年都掙不到的,塞著好幾個零的天文數字……


    怎麽可能會有人能值這個價的啊……他是珍夜是嗎!?


    ……難不成是出bug了?


    珍韶不信邪,他點開了那個懸賞目標的個人信息……


    “姓名,蕭難涼……”正巧又聽到有人向自己打招呼,於是便條件反射似的抬頭……


    “呀……大晚上的,怎麽還在街上亂逛啊?”蕭難涼見珍白回應了自己,便笑著走了過去。


    糟糕,自己現在的打扮可不太好看……


    但是見都見到了……有點想要多待一會。


    因為自己還挺想珍白的。


    “……因為工作還沒有結束。”


    “什麽工作!是什麽工作這麽毫無人性!現在已經五點鍾了誒!居然還沒下班的嗎!”


    “用不著這麽激動。”


    “走,辭職不幹了!這種班上了會減壽!什麽班得從早上八點幹到早上八點啊!”


    “……不,我是才剛開始工作。”


    “噢,是現在開始才上班啊……嚇死我了……不對。”蕭難涼裝作自己很自然的樣子坐在了珍韶的旁邊……“安排這個點上班,那老板也不算什麽好人。”


    “其實我睡飽了。”珍韶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要開口反駁一下這個男人。


    說不上是討厭……也許是一種逆反心理吧。


    自己一直以來都被他的溫柔與善意迷惑,一直對他逆來順受……憑什麽我不能喝魔爪隻能喝熱牛奶啦?!


    而蕭難涼則是表麵波瀾不驚,實則在心裏瞎激動。


    頭發香香的,個頭小小的,好可愛……為什麽要戴著個麵具呢?


    好想再看看他的臉……


    “……”而珍韶又一次宕機了。


    哈?等會,自己怎麽搞的……


    這是個玩弄自己感情的壞心眼啊,居然就這麽自然而然的讓他坐在了自己的邊上了?


    他不是大一新生嗎?他不是明天還有軍訓嗎?他這個點為什麽還在校外?他為什麽要出校?他想幹什麽?


    他……知道我現在就在這裏?他是為了見我才離校的?哇……


    ……怎麽可能啊。


    珍韶對自己的戀愛腦想法嗤之以鼻,瞬間吩咐了腦海裏的事業心珍珍和惡魔珍珍,以及瘋子珍珍將戀愛腦珍珍痛扁了一頓……


    “怎麽回事,今天怎麽戴著個貓的麵具了?”


    “因為不想看到臉。”


    “不想被看到臉?”


    “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臉。”


    “……有蠻哲學。”


    “你得跟上我的思路。”珍韶麵具下的嘴角稍稍往上勾了勾,但是他自己沒有注意到。


    “呀,你也來試試跟上我的思路唄。你現在來猜猜我在想什麽啊。”


    “在想我,對不對?”


    “戳啦,我在想……你為什麽不想看到自己的臉啊。”


    珍韶聞言扭過頭望著熄屏的手機屏幕。


    暖色的路燈照耀在長椅上,將他臉上的貓咪麵具倒映在了手機屏幕上……


    “……貓麵具挺好看的,至少沒之前那麽讓人討厭了。”


    “你又喝酒了?!”


    “沒有。”珍韶扭頭望向蕭難涼。


    “那就好,我也確實沒聞出來……話說,有一個問題一直都想問你……”


    “我是男生。”


    “我知道,不是這個。呃……”


    珍韶有些驚訝。為什麽蕭難涼會知道自己是個男生呢?印象裏自己從沒對他開口說過的啊……


    “我想問的是,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珍韶突然感覺很好笑。


    自己在幹什麽?在這個玩弄自己感情的壞心眼身邊陪他聊天是嗎?任由他繼續接近自己是嗎?


    現在他還來嘲笑自己了……他以為自己蠢到看不出來是嗎?


    他的這張臉……原來是這麽的耀眼。


    這麽的讓人感到驚豔,這麽的陽光,這麽的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隻怪之前那副黑綿羊般頹廢的造型讓自己完全放下了戒心……也最終讓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他耍得團團轉。


    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嗎……好吧,告訴你。


    珍韶歎了口氣,輕輕開口道。


    “現在,沒有了。”


    “蕪湖!”誰知道蕭難涼突然和隻猴似的蹦了起來,一下子跳得老高!


    這個跳躍力,不像人類啊……


    ……嘶。


    胸口的這種感覺……原來是遲來的心痛啊……


    真的已經不喜歡他了嗎?


    那這種痛苦的感覺,又該如何解釋呢……


    他聽到自己說不喜歡他了,真的就這麽高興嗎?


    果然啊。看到這一幕的珍韶……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的傷心與難過。


    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的蕭難涼立刻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撓著後腦勺。


    “呃,我隻是覺得,單身挺好的,你現在沒有喜歡的人,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我是在為你感到高興。”


    “是的,我也是這樣覺得的。”珍韶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因為你還是在事業期嘛,正是忙著工作的時候。現在的努力是為了日後更好的生活嘛,所以不能被情情愛愛之類的事情給打擾……”


    “嗯。”珍韶又一次點了點頭。


    “真的不是因為……”蕭難涼有些心虛的扭過頭去,咽下了自己略顯傲嬌的,不敢說出口的話。


    真的不是因為……自己不希望珍白喜歡別人,自己才會高興成這副樣子。


    趁著蕭難涼扭頭的間隙,珍韶悄悄用袖子擦了擦隨著麵具的邊緣滑落的,帶著溫熱的液體……接著快速打開了手機。


    「是否接受懸賞任務?」


    珍韶也說不清楚他現在是不是恨蕭難涼。


    他沒有生氣,他隻是很傷心。


    要是蕭難涼能讓自己再生氣一點就好了……


    這樣,自己就能更加毫不猶豫的按下去了。


    「懸賞任務確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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