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東北很涼,屋裏供著暖氣,由於暖氣管子老化的緣由,裏麵的水流在響,牆邊上總是吱吱吱響,玻璃上結了厚厚白色冰霜。


    我拖著拖鞋,在宿舍的水房邊上走來走去,心頭千絲百繞,無法理出個頭緒來,我靠著窗戶,透過冰霜,看外麵冰雪世界,真是蒼白,沒有剩下一抹雜質。


    至純者,乃上上物,無以能犯。


    天底下哪有至純的物?哪有至純的人?聖人尚不可達到,又豈是凡人所能企及呢?求心安者,心不安。


    餘沉沉說她現在是樂觀主義者,她比普通人要清心寡欲,她說她隻要活著就已經足夠,隻想好好的度過蒼白的一生,像別個普通女孩一樣,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老病死就足夠,不論是自己還是別人,都不再勉強己身。


    她說,“你曉不曉得嘛,以前很多人都說不要對自己放鬆要求,不要對自己放低要求。”她講,這話是很有道理的,因為你的要求越低,底線設置的越矮,最終就很容易突破底線,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想活著了。”就這短短的一句話,“這就是對自己放鬆了要求的下場。”通過文字上表達的意思,我就想到,她又有多麽痛苦和無奈。


    我要告訴她,我愛著她,一直還愛著,像所有有心上人的男孩子一樣,能夠與她在一起,一起地久天長,浮生若夢,因為有著彼此,那麽時間因此變得綿長,一起去見證世上的風景,總比一個人要好,從何時起,就可以拒絕孤單,拒絕哭泣,拒絕不開心。


    即便整個曆程是有限度的,可是通過我們的努力就可以拓展寬度。


    “你不知道,楊風比你還要會說大道理,他有好幾回,同我講,要我時常的反思自我。”


    “哦哦。他具體是怎麽說的?”我裝作很平常,很大度的問道,極力把言語中的醋意給吞咽下去。


    其實,我當時真的快要酸死了,真的,畢竟,一個女孩提起一個男生,這都能說明一些問題。


    “凡行所不得,則反求諸己。你聽說過這句話麽,說是孔子還是孟子說的。一開始,我還以為他今兒會說些什麽新鮮玩意兒,不成想……你先猜猜,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從字麵上猜猜看。”


    在這之前我真的不曉得這句話的意思,從這兒以後才明白“凡行所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大概是說當你的行動沒有達到你所要的效果時,你就要從自身找原因,這樣做是大有益處的。


    “懂了吧,這跟反思自己是一個意思,他就是不懂得我到底要表達什麽,話不投機半句多,真的不願意再跟他說什麽了,他如果經曆過我經曆的生活,就不會這麽武斷的作出這種結論。”


    有些經曆是不可以去回頭思考的,比不堪回首更殘酷的是不要回頭。一旦回頭去想,回頭去思考,有寫事情,有些人,不能被放過,在思想靈魂裏,不可以被饒恕,真是那樣的話,就跟自殺式沒有區別的。


    “我不願現在就死,到了老了才被埋到土裏麵去。”我的眼前發酸,尖銳的話語,讓人一下子就肅然起敬,想反駁,還找不到一個確切的理由。


    “我到底要做什麽,他們才會放過我,我永遠都不會釋懷。”


    我想了想,隱約明白到底是什麽讓她這樣,興許真的讓她說出來會好受很多。


    “你說嘛,我聽著就是。”


    “你知道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他揪著我的衣服不放……”


    我的呼吸一下子就凝重起來,都後悔讓她傾訴,同時,我真的想抱著她,哪怕給個肩膀嗎,也能夠幫上忙,可是,該死,鄧華,你說你跑這麽遠幹什麽!真是搞不懂。


    她終於停下不說了,回憶到此就終止了。不知道對她來說,傾訴是件好事還是有害。


    “你有什麽要說的麽?”


    終於鼓起了勇氣。


    “我愛你。”真的是感覺全身的血壓竄到了最高值,像在經曆一些重要的事情的心情,如臨懸崖。比在高考的時候都要緊張,害怕什麽也很明確,那就是害怕拒絕。


    猶如在河的兩岸連接著一根細弱的紅絲,隻要風一吹,就會立刻斷掉,那不單單害怕被拒絕,而是意味著希望存在或破滅。


    “你發燒了吧!”就這一句話,大廈就崩塌掉了一般。


    “不說這個了,很正常,大愛無疆嘛。”後一句就委婉很多,我明顯感到,好像自尊心都受到傷害。


    “沒事兒沒事兒,如果你缺乏溫暖的話,我可以試著給一些微薄的溫暖。”我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盡量來緩解由於某種衝突造成的激流。


    不止是自尊心,我還在盡力的挽回虛榮心。


    “好啦好啦,說個別的。”她說著,應該是到了換個話題的時候了的。


    “我想聽些高興的事情,你可以講給我聽麽?”


    “好呀,就說個比較冷的笑話。”我說,我講了個小故事,說,在幼兒園的小朋友們上學的時候,老師要求每一位同學介紹自己的爸爸媽媽,甲說:“我爸爸是博士,我媽媽是碩士。”乙說:“我爸爸是戰士,我媽媽是護士。”丙說:“我爸爸是男士,我媽媽是女士。”全班哄堂大笑。


    我說完了。


    “呃……我覺得他們都好幸福,都有溫暖的家庭,我要是那個丙,我也不怕小朋友們笑的。”


    我該死,怎麽說到這個點兒上了。


    “不過還好啦,丙小朋友真是好好玩。”


    這種由於家庭溫暖的缺失,在她身上反應越來越明確,越來越敏感。


    我很惋惜,細細想想,對於我來說,不也是一樣的嘛。


    所謂卑從心中起,萬般不如人。我又何嚐不是這樣呢。


    餘沉沉越不過的關口,我看著痛惜,可我越不過的關口,恰恰又是她,她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太恐怖了,簡直就是令人發指。”


    “不是呀,你很漂亮,也很善良。”我說的是真話,沒有半點蒙騙的意思,基於真實和喜歡。


    “就知道說好話,就不能說個別的?比如你喜歡的人。”


    我很奇怪了,她不知道,我愛著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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