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隻腳蹬在圍欄邊上,輕輕靠在扶手邊,透過眼前的玻璃,看著外麵已近初冬的景色,要是有雨就好了,因為她說,“憑欄處,瀟瀟雨歇。”微微昂著頭來同我講,“嘿嘿嘿,猜猜,這是誰說的?”調皮的眼睛轉動,像是在醞釀下一個調皮的笑話,“猜呀,你得先猜,不對的時候我再跟你講,猜呀。”俏皮的臉故作神秘,那樣,可以避免我從她的臉上看出答案,原本瘦削的臉,被她的聚攏著的表情捏在一起。


    “哎呀,這個,我還真是不曉得的。”我也不去看她,原本是很有趣的事情,卻被在江上漂流著的一隻小船,隨著江水正在往前麵漂去,男生的快樂就是這樣簡單,或許不是什麽轟轟烈烈的、華麗的東西,隻是江上的一隻小舟。


    “你在看什麽呀?嗯?”我回過神來,她像是在觀察一個陌生人一般看我,充滿了交際的嚐試和猶豫,一麵說著,一麵把眼神移到我的視線上來,同樣看著此時還漂在江上的小舟,很快的看一眼,便收回來,轉而看我,有一些疑惑,“那應該是李清照的詞裏麵寫的,那應該也是個雨天吧。”我稍作想象,說道,而且,就這兩句的意境,也很李清照,況且,女詞人也就那麽幾個。


    “哈哈哈,猜錯了吧!”捂著嘴巴笑,我很意外,照說是不會錯的,找王長風平時講的,李清照確是這般戚戚怨怨,不用說,接下來幾句該是能顯出悲的色彩來的。


    “嗯?那你說,這是誰的?”


    “額……不告訴你。”她倏地一轉,便離開了這欄杆,到了座位上,這時候,她點的幾個素菜已經端上桌,她饒有興致拿起筷子,夾了一片木瓜放到嘴裏,先品品其中的味道和氣味,點點頭,方才再夾起一片來,我湊到跟前,聽到她細微的叭叭聲和咀嚼的脆聲。開口說話了,“說說嘛,給說說嘛。”


    “哼~,就不給你說了。”她隻看著盤子中的菜品,已經現在已經形成的清爽的味覺,連理也不理我。


    “為啥嘛?”我有些想不明白,她似乎有些生氣,似乎置我於不在。


    “咯!那你去問江上的小船兒,看它能不能給你解答。”她斜瞟了我一眼,我頓時就明白她在說什麽意思。


    “哎呀,你看看,不知道嘛,這才來請教您呀?”我拽著她的衣角晃悠。


    “那……叫我餘老師,我便告訴你。”俏皮再一次在她的臉上浮現出來。


    我看看那江上已經快要消失的小船兒,確認它不會告訴什麽之後,“好的吧,餘老師,學生向你請教了,望不吝賜教,學生這廂有禮了。”說著一個作揖的手勢便要出來,她笑得不行,放下筷子,伸手將我打住。


    “搞笑死了,你快停下。”她揩著笑出的淚,又咳嗽幾聲,該是被嗆住了,我瞬間就有些慌神,她躬著身子,激烈的笑轉變成了喉嚨激烈嘔吐狀,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一麵還在想著自己的錯誤——在她吃東西的時候逗笑她。


    “行啦,行啦,你真是好笑,我服了。”她滿臉通紅的重新坐下。“沒事兒了,你坐下吧。”我遞給她紙巾。


    “嶽飛的《滿江紅·寫懷》,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她終於以一種誠懇的態度在我麵前念了出來這幾句詞,最後鎮定的看著我,好像在說“現在知道了吧。”


    “好噠好噠,謝謝餘老師。”我說,她笑,嘿嘿嘿的雙手按在桌子上笑。我淡定的夾幾片牛肉放進鍋裏麵涮,另外再夾起一片來送進嘴裏麵,冷靜的看著她笑個不停,然後學著她的樣子先品品肉,聞聞味兒,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容,在抬起頭的那一刻,正見我如此忸怩作態,又笑了,而且直衝我擺手。


    砰砰的兩聲,她拍了拍桌子麵,聲音並不是很大,借此來讓她自己鎮定下來,“不許再逗了,我們好好吃飯。”我憨憨的點點頭,“好嘞。”答應她,見到她開懷大笑的樣子,也就印在記憶裏麵。


    吃完了飯,很飽,她吃的不是很多,各種菜樣都嚐嚐,倒是我,有席卷整桌的氣勢,吃得個幹幹淨淨。


    “我會不會太莽撞了,我是說這種吃法?”其間還詢問她。


    “挺好的呀,而且看別人飽餐一頓那就證明自己能給別人帶來安心的感覺。”我狼吞虎咽,她這麽說,以資鼓勵。


    當然,正經的事情是不會忘記的,就餐後,我拿出了給她準備的禮物,是一條銀項鏈,銀白色,有一個心形的吊墜。禮盒的包裝,“送給你的,它很漂亮。”她有些疑惑的打開,“哇哦!它真是很漂亮。”


    細細的項鏈,有魔力一樣,把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她拿著項鏈的端頭,喜笑盈盈。“感謝你。”轉過來轉過去端詳一番,而後滿是嬌羞的容顏再瞅我一眼。


    “先戴上試試,你戴上一定很好看的。”


    “嗯。”合攏的地方是一個小扣,她兩手拿著,一手一端,伸將過來,我擦擦手。對她投遞過來的項鏈,也是雙手接住。


    “怎麽了?是不喜歡?”沒有懂到她的意思,而她不說話,嘴唇微微動。


    我是聽懂了的,她說給她戴上。


    登時,心中泛起了一絲慌張,給一個女孩子戴項鏈,是沒有這種經驗的。


    我當時抖摟著雙手,心裏亦是直打哆嗦,“老夫沒有這種體驗。”心裏麵一邊念,這麽鄭重地時刻突如其來,令人感到很不適應。


    “嗯。”取下圍脖,她轉過身去,因為手抖得厲害,在我看來,戴項鏈,就好比是在給針眼穿線——要一下就穿上是不大可能的。


    抖動的手,顫動的心,傳遞到了項鏈上,它也跟著在晃悠個不停。


    餘沉沉隻是低著頭,在等待,那項鏈幾乎是套上她的脖頸的,看著那細細的長鏈,在一長一短的動,繞到後脖子上,就要將那金屬小扣合上,可那就真是像針穿線一般,試了好幾回,總是失之交臂,沒有合上。


    餘沉沉很耐心,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等待。


    等到扣上的時候,我長舒一口氣,便回過身來,我像是經曆了高強度的勞務一般,緊張的弦終於鬆開。


    “謝謝你……”說完一個擁抱湧入懷中,被電到,被愛意裹挾,被洪荒之力硬生生的溫和的拚接在一起。


    能夠想到心裏原本一直泛起的漣漪頓時暴風驟雨一樣,洶湧激蕩起來。“你真好。”


    “沒事兒,沒事兒,我喜歡你。”


    像是一隻可愛的小白兔在肩上一樣,她伏在肩上,我們,背對背擁抱,淡雅的香味在鼻腔周圍環繞,現下的冬天,仿佛一下便春暖花開,成了一個美好無比的季節。


    等我再看她的時候,看見了她久違的眼淚,輕輕的,像是剛才獲得一件寶物一般嗬護著,將臉頰上的幾滴眼淚微微擦拭掉。“好啦好啦,這沒有什麽啦,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是不是?”


    “好的,好好對我喲,不要辜負。”她好歹是從感動的情感潮流中間走了出來,玩笑道。


    “放心吧你就。”我們重新坐下,仍舊是呆呆的看著她,她的臉龐、項鏈,生怕是遺漏某一個細節。她拿起手機來,招手叫我過去,我在餘沉沉的旁邊,看著她調整鏡頭,前置鏡頭打開了,屏幕上出現的我和她,“來,笑笑,笑笑。”她慫恿我道,而她,隻要是唇間微微上揚45度,便就是一個唯美的笑容。


    聽她的,我使勁兒的在鏡頭前,嘿嘿嘿一笑,原本腦補是很好看的表情,結果我這麽一嘿嘿,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滿臉臊的通紅,“哎呀,真是的,明明是想好的,怎麽現在做出來就那麽賤賤的。”


    “是有點兒二哈。”


    她一隻手捧著手機,變成了嚴肅的笑容,“才沒有,而且,你不許這樣說。”


    “我是說我,可沒有說你呀。”


    她側目看我,“說自己就更不行了。這是在妄自菲薄,不能這樣。”說著,我往前湊湊,在她的右肩上停住腦袋,而且,這裏在鏡頭裏的位置也正好,能聞到她的發香味。


    一手伸出去把手機拿正拿穩,一手比出個“耶”的手勢,我們的手合在一起,合成一個心形,甜美的笑容被鑲嵌在屏幕上。


    “好,ok啦!”她歡快的聲音說道。


    我們往樓下走,沒有乘電梯,因為餘沉沉說她想好好看看這金鼎茶苑,的確,外麵一看金碧輝煌的,建築的古風很氣派,而裏麵的陳設看來,很講究,有鏡台,瓷花瓶裏麵的插花,屏風,木椅子,都盡顯出古樸風範,這裏的消費者更傾向於安分穩重的人,因為它本身的氣氛就在那兒。


    站在三樓,外麵木質的懸梯上,種著的綠植依然是綠色的,據我看,有蘭花、綠蘿等在下麵的樓梯平台上陳設,從這外麵可以看到上麵的一排排窗戶和房間的位置,最顯眼的當然還是金色的瓦片屋麵,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啊呀,你看看,好耀眼,氣派漂亮。”


    “嗯嗯,是很漂亮,不論你戴什麽,都是漂亮的。”我說道,隻顧沿著她的話往下講,全然沒有看她手指的方向。


    “呸!我說的是屋麵上金色的瓦,你說啥呢!”她點著我的手臂說。幡然醒悟。


    “哦哦,要不我們爬上去看看?”我提議。


    “嗯?”她轉過去,又轉過來,四處找路線,“在咱們那層樓的東北角就有一個上去的樓梯。”我說,並且我還發現那上麵是有一個觀景平台的,上麵稀稀落落的站了幾個人,正拿著手機拍照。


    “喲,看你方才呆憨憨的,現在反應倒還是很快嘛。”我們便折身返回,沿著四樓的長廊走,在下麵,依舊是有喧嘩聲的,因為一樓二樓的客人依舊是紛至遝來,找到了樓梯口,那是一座小型的懸梯,正有人從上麵往下走,很狹窄,等上頭的人下來之後,我和餘沉沉才開始往上走。


    “你慢點兒。”我在後麵說道。轉過一個轉台,就看見上空的空曠,但是餘沉沉停在那裏,沒有繼續再往上走,止住腳步,我到跟前後,隻看見上麵平台上的人背影;還想著是不是她恐高之類的。


    “走呀,上去看一眼呀,怎麽了呢?”我在後麵問道。


    她很小心,也很謹慎,輕聲但是很急促的說,“走!快走!”話還沒有講完即刻轉身往回,幾乎是撲倒下來的,我拽住她,便意識到某種危情,我隻一步便從懸梯上跳到長廊上,拉住她下來。


    “怎麽了?”我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她到底是碰見了什麽,“上麵有老師!”這一次就是由她拉扯著我往前跑的。


    聽到這句話,第一個反應便是年級主任大胖子奎,或者王長風等人,而且,就一般的情況來看,周末,老師聚會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不論是哪位老師,這件事情,一個老師和一幫子老師是起到的作用是一樣的,是沒有多大的區別的。


    額頭上頓時直往外冒汗,緊跟著她的腳步,朝樓下奔去。一邊跑,一邊在回想,會不會被那個天台上的人看見呢。


    急匆匆的結賬,出了金鼎茶苑的大門,才喘上一口氣,放慢了腳步,我們往另外一邊的山上走,而且,避免被位於高處的老師發現,我們是分開走的,因為在另外一邊,有一座公園裏的山,我和餘沉沉約好,就朝公園裏走過去。


    一邊走,一邊確認站在金鼎茶苑頂層的人看不到這邊,費不少力氣,翻過這座山頭,見到園裏的一處亭子,想來一會兒她過來,就一定會看到這個地方的,我坐到中間去,不一會兒,餘沉沉的身影就在不遠的小路上出現了,我興奮的衝她招手,跑過來。


    看她著急忙慌的樣子,我笑著,“你到底看見誰了?”她坐下來,不說話,看著此時的西天,西天上被映紅,雲朵四處散碎,映紅的天空照亮了她的眼睛和臉龐,同時也映照著四周和這座亭子。


    火燒雲真好看,餘沉沉滿懷心思的吐露出這種心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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