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好好道別過,一別至今,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三千死士,從一開始便為了獵魔而生。老頭子憑借著驚人的人脈與手段,硬是從天下網羅了三千名男子。他們身份不同,年紀不同,能力不同,唯一相同的便是,真的能為他而死。


    齊無廟妻女當年沒錢看病,是老頭子給了他賺錢的能力。符不離自小便被他收養,也沒有什麽別處可去。其他人或是受過他恩惠,或是受牽於他,而且都是些身份低微的人,完全不可能有其他出人頭地的機會。


    與尋常獵魔人不同,他們並不在獵魔人的名冊裏,也不受獵魔人的規矩影響,他們隻聽命於老頭子一人的指揮。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便匯聚在一起,不需要的時候,他們便分散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在老頭子精心布置的地方做著各式各樣名不見經傳的工作。


    老頭子不僅手眼通天,能力還十分驚人,他總是有辦法避開別人的眼目將他們召集起來訓練,也能找到最適合每個人的訓練方式,三千死士自召集之後短短一年間,便有了處理零散魔物領域的能力。


    老頭子不止一次告訴他們,隻要跟著他,隻要聽他的話,就能消滅魔物保護人類,就能除暴安良闖出一片天地,就能完成每個人的夢想,將來有一天如果他真的能夠坐鎮一方,便給每個人一個好聽的職位,真正走到台麵上。


    老頭子並不討厭獵魔人,但對獵魔人形成的各個組織嗤之以鼻,尤其是目前明麵上統管獵魔人的獵魔公會,最是厭惡。


    “他們不過是一群自以為是的廢物,有點本事就飄上了天,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就狺狺狂吠!天天躲在屋子裏說三道四指揮這指揮那,看別人拚死拚活自己坐在辦公室裏喝茶聽故事,這算個屁的獵魔人!老夫要是聽他們的話,早死在外麵了!”老頭子經常在一邊怒罵。


    符不離並不知道他究竟罵的是什麽,老頭子從來不和他們說獵魔人的事,隻知道那些人對老頭子很是不友好,不太瞧得起他。


    處理的魔物等級越來越高,符不離也漸漸發現,魔物不再是一群沒有腦子的笨蛋,它們甚至能形成像模像樣的包圍策略,甚至會分批進攻專攻弱點。越是大的魔域便越是難以處理,魔物們雖然相互之間也不算和諧,但對外卻是出奇的一致,隻要有人類出現,它們便會立馬擰成一團。


    所謂三千死士,其實到了這個時候也就隻剩下兩千餘人了,這還是補充了幾次人數的情況下。不過,他們也不再是之前的毛頭小子,經曆了幾次大戰的洗禮,他們在獵魔人中也算得上是精英。可麵對這些魔物,卻有些束手無策。


    而就在一年前,事情突然發生了變化。


    他們的敵人從魔物,變成了人類。


    老頭子沒有變,他依舊是那個想要消滅世間魔物的人,可卻有人盯上了他的命。


    “我養你們,不讓你們聽命於獵魔工會的原因,你們知道嗎?如今的獵魔工會已經不是過去單純的抵禦魔物的工會了,比起人民的安全,他們更想要的是權利。為什麽魔域沒有人清理?他們知道,他們如果去清理魔物,實力就不可避免的變弱,變弱就會被別的地方的獵魔人工會打壓乃至吞並。”


    “吞並就吞並了,獵魔工會不是本來就是一個整體嗎?”


    “不不,比起保護別人,他們更想要的是站在所有人的頭上。”


    獵魔工會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將獵魔視為最高使命的工會了,現在的獵魔工會,甚至會為了消除異己聯合魔物殺人,會為了變強而像當年那般試圖讓人汲取魔物的力量,即便這是被禁忌的事項,會故意助長魔域的成長,隻為了讓某些人削弱實力……


    這些故事老頭子過去都隻是說說,可現在,刀真的架在了老頭子的脖子上。


    “你私自收養獵魔人卻不上報,到底想做什麽!”


    從被收養的小男孩小雀兒因為處世不深,在老頭子身邊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實力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就都亂了。


    為了讓老頭子活下去,他們不得不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殺戮。


    “罷了,你們的對手不該是人類,我死後,你們就散去吧。”


    老頭子是這麽說的。


    可散去又能散到哪去,他們已經被定義成了“恐怖的暴力團夥”,“叛亂獵魔人”,“被魔物腐蝕的人類”,“怪物”,“邪魔”。


    三千死士已經被擰在了一起,散無可散,進便是一起進,退便是一起退。


    如果矛頭不指著人類,那麽便隻能深入魔物峽穀。


    起碼死在魔物手裏,本就是三千死士的宿命。


    淑月聽完符不離與齊無廟口中的故事,笑著摸了摸符不離的腦袋,手指從頭頂撫摸到臉蛋,頗有些憐惜地道:“看來我撿到了個大寶貝呀。”


    符不離皺眉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為什麽偏偏會找上我?”


    淑月噗嗤笑了一下:“找上你還要什麽理由嗎?因為你可愛呀。”


    可愛?


    她這輩子都沒有聽誰說過自己可愛。當然,是在變成這樣之前。


    感知到淑月手中的魔力,她情不自禁地用腦袋蹭了蹭淑月的手,這樣會很舒服。


    ……當年指向魔物的劍,現在卻落入了魔女的手中。


    符不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故意的心思在裏麵,那時被她抓到,她感覺自己是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的。落入魔女手裏將劍反而指向人類,其實也是她不敢表露出來的心思之一。當初,她是支持闖入魔獸峽穀。可那時,她也並非沒有想過與那些獵魔人魚死網破。可理智一直在告訴那時的他,為了人類,他不能那麽做。


    如果淑月真的能做到將她變成一個隻知道殺戮的邪惡魔物,她其實不會有太大的怨言,反正在那些人的眼裏她早就是了。


    她不喜歡嵐,因為嵐毫無疑問,正是獵魔人的高層,那個曾經對老頭子下殺手的眾多人之一。


    可現在,她又有些迷茫了。


    她不知道淑月到底想要什麽,她明明有能力讓自己直接變成魔物,但她卻沒有那麽做。明明是魔女,現在卻在摸自己的臉,給予自己本不該體驗到的舒服……


    如果說當初的想法是破罐子破摔,現在,似乎這個罐子還沒有落地,就被人輕輕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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