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淑月捧著那液體來到齊無廟身邊時,齊無廟立馬便明白,方才自己迷戀的氣味正是由這液體而來。


    那清澈的液體略微泛著些桃紅,帶著莫名的香味,像酒一樣。


    淑月將那液體捧至他的麵前,他正色道:“這是什麽?”


    淑月笑道:“喜歡這種味道麽?”


    齊無廟沉默不語。


    這味道十分誘人,可他也知道,這裏是魔域,在這裏見到的任何能讓他“喜歡”的事物,都是在幹擾他的心神,試圖引誘他做出萬劫不複的舉動。


    “你看,這些魔物明明生活在幾乎不會有人類會來的地方,卻十分清楚怎樣能讓人喜歡。”淑月隨手將那液體傾灑在地上,隨後拍了拍齊無廟的背,笑道,“快跟上,要是在這裏走丟了,可就真的丟了。”


    “……嗯。”


    他拿著無極,重新快步跟上了符不離。


    他隱隱有些後怕,要不是剛才淑月出聲提醒他,他真的差點要被那香味吸引過去。


    他明明不是一個對氣味敏感的人,但那氣味卻偏偏能勾出他埋藏在心底的饞蟲。


    他自認不是一個欲望強烈的人,可在這裏,隻要有那麽一點點的欲望,都會被無限的放大。


    不能被魔物引誘,克製自己,絕對不能在魔物麵前表現出任何欲望。


    他在心中默念著。


    符不離被莉莉絲拉著走在前麵。


    她們走的倒不算快,齊無廟是可以很輕易地跟上的。


    莉莉絲那閑庭信步般的自在,讓符不離被巨眼盯著的緊張感很快的消解。


    體內的魔力漸漸富餘,符不離分明感覺到,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強大過。身上由莉莉絲構成的魔裝,在這個環境裏產生了極其強大的魔力,雖然符不離沒有去使用,但那種世間一切都在掌握的自信,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


    周圍的一切都在對著她或是搖擺或是招手或是匍匐,無不是諂媚至極,她和莉莉絲仿佛就是這片天地的君主,無論大地雲彩還是樹木,都在向她俯首稱臣。


    起初的危險感逐漸消退,她的腳步也不由地變得輕快了許多。


    她的輕快落在齊無廟的眼中,就變得有些詭異了。


    齊無廟暗暗想著,這裏明明四處都是危機,她為何如此放鬆?麵對魔域,不該是這樣的態度,明明應該更謹慎才是,她卻在……


    高興?


    要是過去,這時候的符不離應該過來告訴他該小心什麽怎麽對付它們才是,可現在的符不離,卻在和一位魔女相互依偎著走著,甚至看起來還有些甜蜜。


    可這裏是魔域啊!還是最危險的魔域深處!


    他們過去去過許多魔域,從來沒有那個如這個一般危險重重!


    前麵的眼睛山,淑月已經提醒過他不可以直視,他不知其緣由,但在這裏顯然聽話是更好的選擇。


    周圍的一切都在覬覦著他的性命,他路過路邊的石頭,石頭都會睜開眼看他兩眼,那眼神分明是在看食物一般饑渴,甚至會從石頭縫隙裏擠出幾滴口水來。


    他不是一個疑神疑鬼的人,他也身經百戰,絕不會因為敵人強大而輕易害怕,可現在他很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在恐懼。


    麵對強敵,人也許會生出想要征服的欲望,但麵對如現在這般被魔物完全包圍的世界,人的存在顯得那般渺小羸弱。


    他盯著符不離的背影,暗暗壓低了呼吸。


    符不離忽得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略微一呆,看著符不離那紅色的眼睛,一時有些陌生。


    “快跟上。”


    符不離笑道,隨後便扭過頭去。


    “……”


    齊無廟莫名的覺得胸口壓抑的厲害,呼吸有些不暢。


    她竟然是笑著說的,那般放鬆。


    她為什麽可以這麽放鬆!


    相比之下,此刻自己的緊張和恐懼簡直像個笑話。


    但這裏是魔域啊!恐懼才是對的,像她這般沉迷其中,才是錯的!


    雖然那隻是微微一笑,齊無廟卻感到那般陌生,一時間,整個世界都變得那般讓人無法信任。


    那陌生的紅色眼睛,那陌生的白色發絲,那莫名帶著血腥氣息的吐息……


    他隱隱意識到,她已經不再是她了,不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符老弟,自己和她,已經不是什麽情同兄弟的戰友了……


    周圍的魔物氣息壓的他有些頭暈腦脹,他本能地抵觸著周圍的一切,隻有手中的無極能給他帶來安全感。


    可無極在這裏也變得異常沉重。


    符老弟……究竟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剛踏入魔域的時候,他們還是能並肩作戰的兄弟,可到了這深處,一切都變了。


    一定是早有預謀的,她們將符老弟和自己引入這魔域深處,必定是想要將符老弟變成……


    他隱約竟進入了一種幻覺——


    他看到他的符老弟站在他的麵前,貼在淑月與莉莉絲的身邊,與她們寵溺地玩耍著,當注意到他的存在的時候,投給了他一個極為陌生的眼神:“你是誰?我是魔女小離離,你怎麽會在這?”


    “你一個人類怎麽會在這?你是想被我吃掉嗎?”一身黑色誘人黑絲的符不離,飄到他麵前,對他擺出了勾人至極的神情,那神情是那麽可愛,但絕不可能是自己認識的符老弟。


    他隻覺得腦袋轟然欲裂,莫名的不甘、挫敗、屈辱、無力湧上他的心頭,讓他口幹舌燥。


    不要,不要,不能這樣……


    符老弟,你快醒醒……你不是魔女,我們過去是戰友啊!


    他赫然驚醒,看到身前符不離的背影,那黑色的絲襪,黑色的手套,那似乎專門為了勾引人而設計的衣服……


    不不不,符老弟不是這樣的人!


    自己心目裏的符老弟,不會穿這種邪惡的服裝……


    她們在想要玷汙自己的符老弟!讓自己的符老弟和她們同流合汙!可符老弟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到,正在被一點一點滲透,變成魔女的模樣!


    “你們到底在對符老弟做什麽?你想把她變成什麽?”他的聲音略有嘶啞,低聲問向淑月。


    淑月不知何時從旁邊撿起了一塊石頭,把玩著石頭的嘴巴和眼睛:“我還是莉莉絲?”


    “你們。”齊無廟的聲音依舊嘶啞。


    “我是我,她是她,莉莉絲想要把她認作妹妹,你看她們兩走那麽近,我都有些嫉妒了。”


    “那你呢。”齊無廟握著無極的手略微在顫抖。


    淑月本欲開口回答,忽得察覺到一絲不尋常,扭頭看了一眼身畔的齊無廟,隻見他雙眼竟隱有紅光。


    她又抬頭看了一眼山上的巨大眼睛,隻見那眼不知何時微微眯起。


    淑月於是聲調一變,對著齊無廟道:“啊,我就是打算把她變成一個十惡不赦,忘恩負義的大魔女,我帶她來此,就是要讓她親手把你們全都殺了,狠狠地背叛你們,看你們被她蹂躪殺死,這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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