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豐擺擺手,像驅趕眼前的蚊蠅一般。


    “去去去,到營裏說話。”


    崔一腳等人木雕一樣地佇立在寒冷的夜風中。


    聽到林豐的吆喝,才清醒過來,七手八腳地將馬匹拉進營地裏。


    都圍在幾匹戰馬前,興奮地議論著這次的輝煌戰果。


    還是白靜冷靜,走到林豐身前。


    “伍長,王前回來了。”


    林豐一聽很高興,自己的賞賜到了啊。


    “在哪裏?怎不見他出來?”


    “他快死了。”


    “嗯?怎麽回事?”


    崔一腳連忙湊過來。


    “伍長,王前在塔裏堡遭遇韃子,被射了一箭,幸虧滾到溝裏才躲過韃子的追蹤。”


    “人呢?”


    白靜轉身領著林豐往一旁的草屋走去。


    崔一腳在一邊舉著火把照亮。


    林豐一進屋子,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王前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後背上插了一隻羽箭。


    王前的婆娘一臉呆滯地坐在一旁,用手托著王前的腦袋。


    林豐皺眉嗬斥:“你們怎沒施救?”


    崔一腳哭喪著臉:“伍長,村裏沒郎中,俺們這些粗漢,不敢亂動啊。”


    還是白靜見過些世麵。


    “伍長,王前被傷的部位不能亂動。”


    林豐此時已經蹲在王前身邊,探手試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呼吸已經十分微弱,但還活著。


    韃子的羽箭射在他的右側肩胛骨下,恐怕是射穿了肺葉。


    “多長時間了?”


    “呃,一個時辰前的事。”


    林豐皺眉琢磨著該如何救治。


    崔一腳蹲在一旁,舉著火把說。


    “伍長,沒得救了,這種情況多的是,就是有郎中也白瞎。”


    他的話引起了王前婆娘的一陣抽泣。


    林豐沒說話,抬頭看看屋子四周。


    “先弄堆火,讓屋子裏暖和點。”


    吳二立刻跑了出去。


    “有短刀嗎?”


    崔一腳從腰間摸出一把短刀遞過來。


    林豐接過短刀,一手用力攥住箭杆,再用短刀切割。


    韃子的羽箭是用榆木製成,很是堅韌。


    又不敢太過用力。


    半晌,林豐才將箭杆切斷。


    箭頭插進肺部,不敢輕易拔出。


    王前幾乎已經窒息,肺裏充滿了血液。


    吳二已經在屋子裏生起一堆火。


    林豐將短刀放在火苗上燒著。


    幾個人都圍在一邊,驚奇地看著林豐自己忙活。


    王前婆娘見識過林豐的厲害,看他動作連貫,也不敢說話。


    像這種傷勢,這幾個邊軍軍卒都曾經見過,軍隊裏的郎中一般都放手不管了。


    “去弄鍋熱水,將粗白布煮開了拿過來。”


    林豐吩咐著白靜。


    短刀燒紅後,林豐撕開王前的衣服,看著深深紮進身體的箭頭,深吸了一口氣。


    在一眾人瞪大的眼睛前,短刀刺入王前的背部。


    一陣皮肉燒灼的味道,冒出一陣青煙。


    滋啦聲讓人渾身汗毛直立。


    林豐用短刀將箭頭挖了出來,同時也從王前的肺部呲出一股黑色的血液。


    就算王前已經進入昏厥狀態,仍然發出了一聲慘嚎。


    林豐用手擠壓了一下,讓淤血充分流出肺部。


    白靜此時也端了煮沸的白布過來。


    “擰幹水分。”


    白靜不顧水熱,兩隻手抓住白布,用力擰出裏麵的水分。


    林豐暗自點頭,這女子不簡單。


    接過白布,抻開裹在王前的傷口處,用力紮緊。


    林豐擺手示意王前婆娘將王前翻過來,讓他仰躺著。


    屋子裏的人都緊張地瞪著王前的臉,剛才還被憋得紫脹的麵皮,現在呈現蒼白的模樣。


    稍頃,王前突然胸前一鼓,深深吸了一口氣。


    接著睜開了眼睛。


    “啊!”


    所有人都驚呼出聲,呆呆地瞪著眼睛不知所措。


    兩手被燙的通紅的白靜,早忘記了疼痛,兩隻漂亮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林豐。


    “伍長...”


    王前清醒過來,叫了一聲。


    王前婆娘立刻跪在林豐身前,用頭猛磕土地,砰砰有聲。


    “伍長大人啊,活神仙啊,是您救了俺家王前的命啊...”


    誰也聽不清她在嘟囔些啥,可意思大家都明白。


    林豐不理他們,直接對白靜說。


    “去拿兩層羊皮褥子給他墊上,火堆弄旺些。”


    說著話,伸手扶住一個勁磕頭的王前婆娘。


    “王前還在危險期內,得去弄點藥,不然一旦發炎,那時神仙也救不得。”


    崔一腳立刻道:“俺去弄藥,村裏的郎中跑了,但他的藥鋪還在。”


    林豐點點頭。


    崔一腳起身往外跑,臨出門時扭頭看林豐。


    “伍長,俺去拿啥藥?”


    這句話問得,林豐也傻了。


    他隻知道消炎藥是青黴素和頭孢,至於中藥是用啥,好像是金銀花魚腥草板藍根啥的,但其中的具體成分,自己也不知道。


    “呃...金銀花有沒有?”


    一屋子人都一臉懵逼狀。


    還是白靜:“伍長,俺知道有種草叫忍冬,不知...”


    “就是它,忍冬草,快去快去。”


    林豐也顧不得確認了。


    王前這樣的傷勢,如果發炎,就需要他自己抗。


    抗過去就活,不然就是個死。


    李雄拿了羊皮褥子過來,吳二繼續往火堆裏添了些柴火。


    安頓好王前後,林豐這才鬆了口氣。


    白靜貼心地給他遞過一條幹淨的白布。


    本來她是想給林豐擦汗擦手來著,但屋子裏的人多,她沒好意思動手。


    “伍長,俺給你煮了些粥,還沒吃飯吧?”


    林豐這才覺得自己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


    身子躺在兩層羊皮褥子上,身邊又有火堆取暖。


    王前精神狀態好了不少,也有心情說話。


    “伍長,您救了俺的命,可是俺沒辦好差事。”


    “先留住性命再說吧。”


    林豐喝著白靜盛過來的粥,小口喝著。


    王前卻不能不說,費力地指了指一邊的包裹,示意婆娘打開。


    “伍長,塔裏堡那邊的人,已經被韃子殺幹淨了,俺就去了沙渠村。”


    他喘了口氣,然後繼續說。


    “正好尋到了甲正宋奇大人,他知道您殺了兩個韃子,非常高興,說要親自去給您請功。”


    林豐看看王前慘白的臉色。


    “嗯嗯,給他弄些粥喝,再弄點肉補補身子。”


    王前婆娘立刻起身去弄粥。


    “伍長,宋甲正說,前沙渠村的什長已經戰死,就讓俺取了什長的腰牌,說現在您就是沙渠村和嶺兜子村的什長了。”


    他哆嗦著手,從包裹裏拿了一個竹製腰牌出來。


    林豐接過腰牌,皺眉看著上麵的“什”字。


    “那咱的賞銀和粳米啥的...”


    “可能要等到宋甲正給您往上報功後才有...”


    王前還要說下去,被林豐製止。


    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休息,活下來再說其他。”


    林豐轉頭看李雄:“你明日去嶺子上,那裏有三具韃子屍體,砍了腦袋再去請功。”


    李雄點頭稱是。


    林豐想了想:“報功時記得說清楚,這是咱嶺兜子烽火台守軍一起幹下的。”


    一眾人聽他如此說話,立刻驚喜地張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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