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眼睛血紅,含著怨氣而死在了自己最愛的戲台上。因為自戕,怨氣也被封鎖在這一方天地。


    每夜都呼喚著自己的心愛之人。


    “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值得嗎?”蘇小洛開口打破了這一切。


    幻象退去,留下一室的灰暗。


    孫騰飛的魂魄坐在桌邊,一動不動,女子的手輕輕的觸碰在他的臉上。


    “我費盡心機,才找到他。”


    “是你蠱惑了老賈,他嘴裏的那個道士也是你。”


    “哈哈。”女子仰頭大笑,“小瞧你了,你還有些本事。沒錯,那些不過是我製造的幻象。”


    “我被困在這個古玉之中,已過百年。”女子湊近孫騰飛,依偎著他的腦袋說,“師兄,你可知道我有多寂寞。師兄你一向很疼我,來陪我好嗎?”


    蘇小洛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古玉浮在空中,變成血紅色。周邊數十道黑色的魂魄競相嘶吼,猙獰而凶狠。


    “你自戕於戲台,你的諸位師兄師妹被斬於戲台,靈魂皆被困在此處,無法輪回轉世。”


    “可是他們都不是師兄,我隻要師兄啊!”女子貼著孫騰飛,喃喃自語道。


    “這百年,你害過二十人性命。他們的魂魄被困在此處,亦無法輪回轉世。”蘇小洛繼續說道,額頭上沁出一些汗意來。


    大意了。


    這個如玉害過不少人性命,古玉能隱去大部分怨氣。這些人怨氣衝天,她解決起來也很麻煩。


    “你不想見見你師兄?”蘇小洛問。


    “什麽?”女子皺眉。“見我師兄?”


    “人輪回轉世,無法記得前世之事,但這隻不過是記憶被封存了。有些人會產生曾經曆過此事,曾經到過何處,對某人似曾相識。皆是因為執念太深,觸及前世之記憶。我有一秘術,可開啟前世之記憶。”


    “你沒有騙我?”女人一臉驚喜。


    “你試試便知。”蘇小洛認真的說道。


    “你最好不要騙我,不然我定要你付出代價。”女子期盼著。


    蘇小洛掐出一道金色的蓮花,打入孫騰飛的腦門上。孫騰飛一怔,隨後睜開了雙眼。


    他的手指落在女子的下巴上,輕輕挑起:“師妹,許久不見。”


    “師兄,我想你,好想你。”女人一下抱住孫騰飛的腰身,周身的戾氣盡消,仿佛她依舊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


    孫騰飛輕輕拂上她的發,柔聲道:“如玉,你可知你走後,我日日夜夜寢不能寐。我方知原來你在我心裏,對不起,如玉。”


    “師兄,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女子抬起臉,笑靨如花。


    “你若想讓師兄陪你,師兄這便來陪你。”孫騰飛牽起她的手,“縱然我會變成與他們一樣,但你一定要千萬記得師兄心中有你。”


    “不!”女子搖搖頭,“師兄,我怎麽忍心。”


    “這古玉怨氣太重,若是師兄佩戴左右,也陪不了你幾年光景。留你一人在此,師兄又怎會放心?”


    “我這便將他們的靈魂驅逐,那樣我們便能永遠在一起了。”


    女子伸手,一道道黑氣從她的身體裏冒出,四下散去。


    冤魂在房間裏亂竄,嘶吼。


    孫騰飛身子一頓,恢複成原來的模樣,一動不動。


    女子急道:“我師兄怎麽了?你把他怎麽了?”


    “戀愛腦的女人,真的很好騙。”蘇小洛歎了一口氣說,“人既然輪回轉世,代表前塵已了,你師兄早已化成白骨。你睜開眼睛看看,這是孫騰飛,不是你的師兄。”


    “雖說他們兩人的靈魂是一樣的,但你們沒有那些共同的記憶,他是你師兄,卻又不是你的師兄。即便困他在你身邊生生世世又如何,他不記得你了。”


    他不記得你了。


    “為什麽,為什麽。”女子大聲吼著,“你不是說你有秘術,我要讓他記得我,永遠記得我!”


    “沒有秘術。”蘇小洛說。


    “沒有。”女子盯著孫騰飛,“他不記得我,我留他在身邊又有何用?師兄,師兄,你可記得我剛來戲班時,是你拿了三個酸棗給我。酸棗一點兒不酸,如玉吃著可甜了。”


    “師兄,我剛開始練功,被師傅罰站兩個時辰,是你在旁邊陪著我。”


    “師兄,我唱第一場戲,緊張的腿都是抖的。是你給我說笑話,逗我開心。”


    “師兄,你怎麽可以忘記,我們之間那麽多的回憶。為什麽,隻有我記得?”


    如玉身上冒著森森黑氣,她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手衝著孫騰飛說:“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跟我的靈魂融為一體,我的記憶就是你的。”


    蘇小洛大吃一驚,這如玉怎麽冥頑不靈,竟然還有這樣可怕的想法??


    她真是小瞧了這一百來年,如玉的執念竟然已經到如此地步。


    “不可以!”


    “誰阻擋我,誰就去死!”如玉暴走,身上的黑氣陡然增加。那些被釋放的冤魂被卷了回去,怨氣更甚。


    蘇小洛大喊:“你若是這樣做,世間再無你師兄,也再無你!”


    “那又如何,他不記得我,那他便不是我師兄。他不記得我,那我留下又有何意義?”如玉深情的望著孫騰飛的臉,喃喃說道。


    “你欺騙我的感情,蘇小洛,你該死!”如玉怨恨的盯著蘇小洛。


    蘇小洛感受到四麵八方的怨氣向自己襲來,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


    “急急如律令,邪靈驅散!”


    但這些怨鬼,有的被囚禁百年之久,怨氣早就不同於普通的怨靈了。


    蘇小洛又拿出不少黃符,黃符在空中形成一道太極八卦圖,不斷旋轉。


    這樣下去,有些不妙。


    她不會就死在這裏了吧!


    不會的,師傅可是說過禍害留千年。


    她不會死!


    蘇小洛咬牙堅持。


    突然,一道聲音幽幽的傳來:“如玉。”


    “你還想騙我!”如玉大怒。


    “誰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孫騰飛突然唱了起來。


    如玉愣住了,這熟悉的腔調,這不可能。


    “如玉,收手吧!都是師兄的錯!”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已是隔世。


    蘇小洛察覺到周邊的怨氣變弱,立刻念起往生咒來。


    如玉終是放過了孫騰飛,她冤孽深重,已失去輪回轉世的資格。離開古玉,她衝孫騰飛嫣然一笑,消散於空中。


    “師兄,再也不見。”


    一屋的冤魂紛紛往生。


    蘇小洛站起身來,突然眼前一黑。


    屋門被打開,一雙有力的臂膀托住她的腰,將她攬入懷中。


    一道堅毅的背影突然出現,一個男人的聲音如縹緲幻音般響起。


    “小九,不論千世萬世,我會等你。”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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