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裏的潮汐,是怎樣的存在?


    【5.1】


    “寒淵!”萬象森羅從樹後突然竄出,把正在發呆的寒淵嚇了個激靈。


    “你做什麽?”尚是神器的寒淵被萬象森羅拉著離開自己心愛的水塘。


    “初黎從靈界帶了好多好吃的回來,吾想著也叫上你。”


    他分明是九霄最古老的神器,心性卻總是和小孩子一樣。寒淵雖然老成了點,但畢竟是「歸世」剛鍛造的神器,終究還是抵不住美食的誘惑。


    “初黎,初黎!靈界是個怎樣的地方啊?”萬象森羅喋喋不休的纏著初黎聽故事。


    寒淵往嘴裏塞了一塊糕點,一邊嚼著一邊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初黎。


    初黎拿這一老一小完全沒辦法:“你們啊……那就講講我這次去的地方吧。”


    “那裏和九霄完全不同,連綿高聳的雪山白皚皚的一片,每逢夏陽灼灼之時,雪堆融化匯入奔流不息的河海。浪花在海麵起舞、鯉魚越過瀑布、鮫人伏在礁石上歇息、魚蝦成群結隊地旅行……還有高山的龍、低岸的蛇,他們都在雪山腳下生活。”


    寒淵完全沉浸在初黎描述的畫麵裏,仿佛口中被嚼爛的糕點也染上了河水的清涼。


    她也是自水中誕生的神器,為何卻從未見過那般美景?


    “它在哪裏?”


    難得見寒淵對九霄之外的事物感興趣,初黎也全無隱瞞:“在靈界北部,名為雲螭的海潮之地。那兒的靈族信奉「歸世」神君,若你想去他們自然也會敬重你。”


    可她並不想以神器的身份接近他們,她背著「歸世」出了蝶骨山直奔雲螭而去。親眼見證了北部的奇景後,她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把自己泡進了海中。


    九霄上屬於自己的那片水池遠沒有這片海域寬闊,冰藍的發絲和衣衫被海水輕柔地托起,她閉上眼睛貪婪地呼吸著寧靜的空氣。


    思緒飄散,寒淵突然想起來萬象森羅隻告訴了自己的一個故事:與他關係最好的「清晏」神君自從去過了一次靈界的血族,就再也沒回到過九霄。九霄上的那些神君都對此頗有異議,嚴令禁止私自前往靈界的舉動。


    初黎有「楚藜」神君的授意倒是可以自由來往兩地,而她卻是偷跑出來的……再泡一會,再一會就回去……


    充沛的靈力從海底湧出,寒淵不舍地睜開眼,凝視突然出現在海麵上的不速之客。


    “你是誰?”


    “你很喜歡這裏?”


    這便是她和「潮汐之主」的第一次見麵。寒淵也從未預料到,未來她會為了這片土地付出一切。


    也許這對萬象森羅來說實在不好接受,但很遺憾,哪怕是麵對九霄降下的天罰,他的兩位摯友都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於我而言,潮汐是寧靜的幻想鄉。』


    剛到地牢時,「潮汐」喚出了寒淵:“他好歹是「歸世」的繼承者,你在他身邊總好過陪我赴死。”


    寒淵看向他的眼神早已不是當年初見時的稚嫩。她堅毅而又任性,有著獨屬於自己的一份信仰。


    她是潮汐的外來客,也是潮汐的送葬人。


    “神器一生隻能認一個主人。”


    “但你早已不算神器,當年將你劈落海底的天雷還劈不醒你嗎?”


    “喻澤綾那日一劍穿心不也沒疼醒你?”


    “為什麽一定要與我陪葬呢……”「潮汐」無法理解寒淵的決定,比起自己她明明還有很多牽絆。


    “說說你的計劃吧,主人。”


    踱步至裂縫前,在這個屬於魘的空間中他們才是外來者。但「潮汐」也早已做好放手一搏的打算。


    【5.2】


    他這一生經曆過兩次「死亡」。


    第一次,他與韓蘇葉戰至力竭,一時不慎滿盤皆輸。他貪婪地呼吸著最後一寸呼吸,瀕死的恨意占據腦海:為什麽我不能是雲螭的統治者?為什麽潮汐不能被「歸世」認可?


    墜落進冰冷的深海,所有的創造物安靜地回歸他的身體,海潮無聲息地擁抱著他,賜予他第二次生命。


    他失去了對雲螭的統治權,卻在荒無人煙的深海遇到了自己的「魘」。這位不屬於潮汐的異世之物第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


    “你愛這裏勝過愛自己。”


    “你最好別妄圖破壞這裏,否則……”情緒被完全剖析的恐懼感令他隻能放下狠話。


    “當然不會,”他打斷了「潮汐」的話,環顧一周飄向了裂縫,“和你一樣,這裏也是我的誕生之地。我也想要守護它。”


    “裂縫裏我的同類會影響這個世界,我不會放它們出來傷害你們。但相應的,你也不能破壞這裏。”


    “你說了不算,我才是潮汐的主人。”


    剛剛戰敗的「潮汐」更不想被人桎梏,他們第一次的談話不歡而散。但他還是記住了一點:裂縫會危害潮汐。


    這驅使他四處尋找封印裂縫的方法,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找到了風綾。


    這也成就了「潮汐」一生最大的敗筆:他莫名其妙愛上了這顆棋子。在很久以後,他才意識到這很有可能隻是他的魘誕生的情感對他產生了影響。


    但此時的他隻覺得可笑又可悲,他笑自己被殺死一次後終於還是瘋了,他也在風綾與自己的魘依偎時被悲傷淹沒。


    他當這是一首插曲,卻被執念折磨地不得安寧。當他得知風綾是「歸世」的繼承者後,心中壓抑的感情終於爆發。


    他不願承認自己愛上了宿敵,更無法忍受風綾一心撲在那隻對情愛一竅不通的魘身上。


    水淹雲螭,他以此逼迫自己站在風綾的對立麵。將與韓蘇葉的那場戰鬥延續到風綾身上,但這次不同了——他們爭奪的不再是繼承者的位置,而是一份情感的歸屬。


    他將情感全部交付潮汐,劍鋒交錯後他亦能釋懷地回歸大海的懷抱。


    若他險勝,便叫雲螭陪葬這份不該存在的愛意,而自己以己身封印裂縫,將一切沉埋入深海。


    若他逝去,便以詛咒般的祝福救回他那無知的愛人:


    第二次死亡時,他握住沾滿鮮血的劍身,笑著吐出來自深海的詛咒:“你證明了自己的價值……那麽,成為救世主吧,愚昧的「歸世」。”


    他罕見的看見風綾完美無缺的表情上出現一絲裂縫,緊接著被緊張與崩潰填滿。


    這盤棋局終究還是「潮汐」略勝一籌:將愛人捧上神座,再無人能玷汙他高貴虔誠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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