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哲攜初黎站至審判司前,三三兩兩的行人結伴路過,甚至能看清許多人還未全好的傷口。


    “稀客啊,小家夥。”


    抬眼望去,一個頂著鹿角的男子從側門走來,離得近了連脖子上裏三層外三層的繃帶也能看清。


    葉哲向他淺淺行禮,那人撓了撓自己的鹿耳,似乎並不在意傷痕。


    “先生傷勢大好了?”


    葉哲本隻是簡單的問候,豈料那人手中折扇一合掩住嘴邊,眉頭一皺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咱這山野老妖都被老東西拉出來做苦力了,哪得空靜養?”


    俾殂降下的「災厄」剛過,受災最重的北橋宮自顧不暇,隻能苦了審判司匯聚人壽連帶著引魂岸的那份一同處理。


    不久前葉哲也曾代替北橋宮前來參加蒺藜的葬禮。那葬禮談不上隆重,主要還是為了剔除004的傀儡以及救治傷員。


    而這位……山野老妖,正巧全身都能“入藥”。


    “你瞧瞧,”他不由分說地捉過葉哲的手在自己缺了一截的鹿角處晃了晃,“一個多時辰了,還沒長出來呢!”


    “蘇沐。”


    威嚴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蘇沐緊繃的眉眼又更深了幾分,這不一時不察還被葉哲抽回了手。


    “老東西,整日跟催命似的……”


    “前審判長怕是想催生先生的生長吧。”葉哲一句玩笑,惹得蘇沐渾身不安逸。


    “咱倒不和他一般計較。倒是小家夥你今日來是做什麽的?”


    “自然是求見前審判長。啊當然,瞧見先生好端端地沒被‘燉湯’,我也很慶幸。”


    “嘶,你!”


    蘇沐在山裏待久都給忘了,合著葉哲這小子還記仇呢?不就是在他小時候不小心把他的皮毛剃禿了嗎?


    “罷了,不和你這小輩一般見識。不過,如今要想見那老東西,準備工作可不得少。”


    蘇沐攔下正要進門的葉哲,突然間正色了幾分:“引魂岸那隻鐵疙瘩的「傀儡」還有些沒揪出來,你至少得證明你是‘葉哲’。”


    葉哲雖不惱這規矩,卻意外蘇沐會按照審判司製定的規則辦事:“剛才說了許多,不夠麽?”


    “「傀儡」也會呀,上次還有一隻模仿了小魚兒來殺咱呢。”


    “嗯……我當年居無定所途徑先生的桃源時,先生正好無意間講了你與小魚……”


    “夠了,”突然被戳到最尷尬的黑曆史,蘇沐一副義正言辭模樣打斷了葉哲,“有無物證?”


    葉哲就知道他不會讓自己講出口,早就做好了將身後的初黎雙手奉上的準備。隻在花念手中的初黎劍出現在葉哲手中倒也在情理之中,其它人可是拿不到半分。


    “喲,在北橋宮混得不錯嘛。”蘇沐折扇一展,眸間盡是欣慰。


    “那便進去吧。你們這幽冥的大小事務咱也不懂,咱隻負責救人抓人的事。”


    “多謝先生把關。”


    “一邊去!”


    葉哲收好初黎劍,踏入審判司的大門。如今蒺藜已死,花念又去了蝶骨山,整個審判司能說上話的也就隻有前審判長了。


    “晚輩北橋宮引渡使葉哲,見過前審判長。”


    “嗯,”前審判長正靠在搖椅上歇息,從眉眼間的疲累也能看出近日來幽冥的風波,“北橋宮現今如何了?”


    “多謝前審判長掛念。北橋宮作為「災厄」的爆發地盡管死傷慘重,但好在還有海棠姑姑調度。現如今已經基本恢複了運作。”


    “恢複了便是極好的。倒是你,越發不懂規矩了。”


    門外的蘇沐莫名打了個噴嚏,葉哲卻也不反駁,隻是安靜地等待前審判長明示。


    “既是在審判司的地界,便該以職稱稱呼。”


    “是晚輩的過失,忘了轉告前審判長此事:北橋宮海棠現已辭去宮主一職。”


    聽著葉哲突然傳來的消息,前審判長頗有些疑惑地投來了視線。


    “辭職……”


    “是。北橋宮也在著手準備解散了,在過幾日便叫另一個名字了。”


    “叫個什麽?”


    “幽冥。”


    連站在門口正大光明偷聽的蘇沐都被嚇了一跳,心道這小子光說胡話。屋內的前審判長聽到這也就明白了個大概。


    如今引魂岸隕落,幽冥曾經三足鼎立的場麵不複存在。若是將來北橋宮與審判司分割幽冥,難保雙方能互相製衡。


    合並北橋宮與審判司,冠以“幽冥”之名。這就是葉哲與花念打算的「歸一」。


    “茲事體大,本該放在審判司開庭決議。但如今事務繁忙、百姓流離失所,也沒這個機會了。”


    “那便由前審判長代表民眾,先斬後奏。”


    前審判長自然理解葉哲的意思,三家分羹的日子裏彼此間來往不便,時不時還會誕生小摩擦。若是幽冥真實現了「歸一」,也算是一件善事。


    但若要「歸一」,還有個問題亟待解決。


    “好一個先斬後奏。那你便說說,這‘奏折’該由誰批注?”


    這才是「歸一」麵臨的最大問題,但葉哲的答案也很明顯。他半跪於地,雙手捧上初黎劍,直視前審判長審視的目光。


    “自然是……「楚藜」繼承者花念。”


    北橋宮的未來宮主、審判司現任審判長、「楚藜」神隻繼承者……不論從那個角度來看花念都該是新幽冥的統治者。


    “花念……”前審判長捋了捋白胡須,慢悠悠地開口,“於情於理他都是最佳人選。”


    “但你要知道,「幽冥」不比靈界其它地方。這片土地是靈界的發源地,不同的文化、理念、思想都從這裏發散。想要統一這樣一個‘國家’並非易事。”


    哪怕是葉哲相信花念可以處理好這些事情,但也是口說無憑。


    “但總要邁出第一步。降下「災厄」的「異客」想必前審判長也有所耳聞,若在未來我們麵對這樣強大的對手時還不能同心所向,便不止是劣勢那般簡單了。”


    “若你極力推薦,那便讓他試試。但前提是,花念能在十天內做出成果。”


    “老東西,你這不難為人嗎?”蘇沐靠在門口,實在沒忍住罵了一句。


    “或者,你替他擔責。”


    “如何擔責?”葉哲隻能選擇這一項,但他也不怕擔責。


    若是以他自身做擔保就能完成「歸一」,這筆交易也算賺了。


    “若哪日花念出了差池,便將你推上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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