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順著咱走,也見不得有什麽好處。”


    韓澄瀾找了塊空地趴在欄杆上,正好能看清遠處的潮汐舊址。


    “從這裏看潮汐舊址,它就像個小小的湖泊一樣,被困群山之間。”


    “潮汐奔湧之後便要匯入大海、不見蹤跡。那這群山屹立之後,又該‘匯入’哪裏呢?”


    蘇沐背靠在欄杆上,他可沒韓澄瀾的雅致還去眺望山河。他聽韓澄瀾這話,也遠不像一句正經的有感而發。


    “山既已高聳入雲,它的終點必然是天。”


    “傳說中還有個九重天呢。蘇前輩說的,是哪一重呢?”


    蘇沐不知何時又把他那折扇拿出來晃悠,絲毫沒有被人猜中心思的尷尬:“你們這些潮汐的小崽子……”


    “管它是哪重天,你、你們所追尋的答案總不能從咱這隻深山老妖的口裏得到吧?”


    韓澄瀾沒再說話,蘇沐也隻是安靜地搖著折扇。


    遠處的海麵潮漲潮落,沒日沒夜地遵循著自然規律。葉哲幫完彤彤來找韓澄瀾的時候,蘇沐才悠悠開口:“曾經有個傳說,說每個人的心髒其實是空心的。”


    “心髒裏麵是一灣的湖泊,稱為心湖。人們生來的心湖深淺不一,隨著未來經曆的事、遇見的人和形成的思想才逐漸加深或變淺。”


    “有的幹涸、有的溢出,人們就帶著這樣的心湖走向終點。一些花草樹木成林、一些月下人影成雙,另一些……”


    蘇沐講到這裏,卻像記不清後續一樣卡了殼,不好意思地衝聽得迷茫的韓澄瀾笑了笑:“時候不早了。”


    葉哲也已經找到了他們,韓澄瀾也沒能再從蘇沐嘴裏撬出什麽,隻能先跟著葉哲下山。


    “昨夜剛下了雨,下山路滑,留心山洪。”蘇沐留下這麽一句叮囑後不慌不亂地躺到椅子上。


    葉哲與韓澄瀾安全下山,終於他又可以擁抱這片誕育他的水域,一時興奮就蹲下往臉上潑了幾次水。


    “隻可惜,沒能問出你的病因。”


    “他不是說了嘛,是我碰了不幹淨的東西。放眼整個靈界,最不幹淨的東西也就隻有……”


    葉哲見他停頓就跟了一句:“「異客」。”


    “是「異質」。”


    韓澄瀾雖不能記起具體發生了什麽,但當時跟隨著的那抹白光,他今日可是一見到蘇沐就有了這種既視感。


    今天雖然沒套出蘇沐的話,但好歹也有了一點猜想。


    葉哲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這個精確的結論的,但也姑且相信了。


    “但你沒把喻澤綾的事情告訴他。”


    “手眼通天的蘇前輩應該不用我說吧?再說了,難道你信任他?”


    韓澄瀾與葉哲相視一笑,心知肚明地否決了後者。


    “現在能信任的,隻有我們六個。”


    韓澄瀾很慶幸還有人記得喻澤綾的付出:“是啊……走吧,該去和他們匯合了。”


    蘇沐在椅子上一躺就是一個下午,也沒說回臥房瞧瞧南禮。他閉著眼睛享受落日,活像一個退休的老爺子。


    以至於腳步聲停在距離他不過五米的距離時,他也沒有任何表示。


    “你的女兒?”


    彤彤剛出來就和這位金發的不速之客打了個照麵,疑惑地走到蘇沐身邊,禮節性的問候了下客人。


    “孫女。”蘇沐大咧咧地開著玩笑,惹得彤彤氣得跺腳,賭氣就要往屋裏回去。


    “哎哎,”蘇沐開口攔下彤彤,又指了指客廳,“正對門那幅掛畫幫咱拿出。”


    “先生要裝飾品幹什麽?”


    “和客人賞畫唄。要是嫌空著不好看,把你前天畫的那幅四不像掛上。”


    “才不是四不像呢!”彤彤氣呼呼地取了掛畫來,瞪了蘇沐一眼頭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小屋。


    蘇沐扔出掛畫,疲累地打了個哈欠:“咱這山頭什麽壞東西都防得住,唯獨擋不住你這個大忙人。”


    “要不約法三章,你以後來這別用權柄……算了,你還是別來煩咱。”


    諾瓦接過此行的目的之一,對於蘇沐的嘮叨恍若未聞。餘光瞥到不遠處的臥房,諾瓦還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進老鼠了。”


    “怎麽說話的?”蘇沐扔折扇去砸諾瓦的腦袋,又習慣性地接住被回溯了時間回到手中的折扇,“不過是咱的魚缸碎了,一條不安分的小魚兒摔出來了而已。”


    “難不成大忙人你……還想幫我換個魚缸?”


    “不敢。”


    “那就少惹水裏的東西。”


    今日韓澄瀾進門時,蘇沐特意模擬了潮汐舊址裏客房的情景。韓澄瀾的確一點都記不得了,可能連喻澤綾的死活都無法判斷。


    但失憶的原因,蘇沐這次是真的不知道了。也因此,他才會奉勸諾瓦別招惹韓澄瀾。


    這個人雖然是魘,但他卻擁有了自己的靈性——通俗點說,就是「情感」。


    諾瓦收好掛畫,想著這次來還得問問蘇沐另一件事:“你打算介入……”


    話沒說完,諾瓦一抬頭那還見得到蘇沐的身影。這樣果決的拒絕方式,也隻有他能幹到了。


    不過也好,是意料之中的答複。


    回到kelt-9617-f行星上的休息室,諾瓦將這幅掛畫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雖是水墨風的繪畫,畫中卻是一位有著西洋相貌的金發女子。


    她提起裙擺,在溫暖的沙灘上留下一串腳印。她在日光中栩栩如生,像是高天之上下凡的聖潔神女。


    她回眸一笑,幹淨純粹地笑容正好被畫師定格在畫中——這幅畫的作者名字就在不起眼的右下角。


    “夏時。”


    冥刹和沃德一左一右地站在諾瓦身後,沃德的注意力被冥刹的話吸引到了右下角,卻又不得不澆上一盆冷水。


    “可惜了,澤菲魯斯與夏時在「父親」的眼皮子底下談情說愛,導致後半生都被關在監獄裏。”


    “那個時候,應該還沒有kelt-9617-f這顆監獄行星。”冥刹適當地補充了一句。


    “對,”沃德見諾瓦仍在沉思,便替他下了決斷,“而我們之前卻在這顆星球上的監獄找到了她的遺骨,明顯是有人偷偷搬運來的。”


    “查出來。”


    “交給你咯,會長大人。”


    “你呢?”諾瓦的命令卻被沃德安排的妥妥當當,對於這點冥刹似乎很不滿意。


    “我?我得去種花……領主大人對那朵不凋花可是喜歡的不得了。”


    沃德得意地看了眼盛放的不凋花,隻可惜諾瓦在乎的隻是祂帶回來的這朵。


    至於a-啟明星上的那朵……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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