凪玉撲扇著單邊羽翅驅散硝煙,終於在化作廢墟的實驗樓中找到了喻澤綾的背影。


    甚至無需祂多言,喻澤綾自己就能察覺到身體——或者說是這一縷靈魂的變化。


    像是一場臨近地殼的震蕩,本就殘破的靈魂從四肢開始浮現裂痕。“哢嚓、哢嚓”,仿佛有人在用刀叉品嚐他的魂魄,向上綿延的裂紋便是最美味的蘸醬。


    直到如決堤般瘋長的裂痕衝垮鎖骨與下頜的清晰界限,喻澤綾才轉身離開這片咎由自取的狼藉。


    路過凪玉身邊時,對方似乎還有意利用權柄修複他的靈魂。


    “謝謝,但不必,”喻澤綾用那隻布滿裂紋的手回絕了凪玉的好意,他壓低了聲音,算是對這片星係難得的單純之人的尊重,“我會記住你的。”


    “還有和俾殂一起窺視啟明的另一位女士,麻煩轉告祂:鄙人身體抱恙,不多奉陪了。”


    決絕的衣袖擦過凪玉抬起的羽翅,祂從未見過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論後果的“低等文明生物”。


    有些話還是忘了經過大腦的處理就溜出口:“為什麽要堅持當這個救世主呢?”


    明明殘破不堪,卻強撐著將真相背負至今。是聰明人的歸宿?還是傻瓜的英雄夢?


    都不是。喻澤綾沒有回頭,隻淡淡地回答“高等文明生物”的疑惑:


    “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先驅者。和啟明星其它的平行世界一樣,我隻是被你們選中的、這場高等文明實驗的「媒介」。”


    就像這一次,但凡任何一邊出現失誤,俾殂都不可能被獵殺成功。


    而當更大的危機降臨,他已無力為天之時。沒有哪一個人能夠力挽狂瀾,隻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我得讓啟明人明白:被救的永遠是奴隸,隻有學會自救的人才是英雄。”


    “就像無夢眠,它也從來不是什麽救世主。它隻是一麵旗幟,隻要有風吹過,就會有地上的生靈注視它。”


    他抬腳步入深不見底的黑暗,留下的依舊是那句恒久不變的誓言:“我能做的,隻是像火炬一樣被點燃,向廣闊的宇宙傳遞我們的存在。”


    遙遠的山林之中,蘇沐好不容易將彤彤哄睡著,終於能安逸地躺在搖椅上扇起折扇。鹿耳輕晃幾下,偷窺著更遠處一行人歡快熱鬧的歸途。


    他打了個哈欠,極其不耐煩地扇開周圍升起的紫煙:“別吵,孩子們睡覺呢。”


    腳邊輕晃的銀鈴隨著主人的動作失去聲響,女人隻裹了一件輕薄的連身裙,算不上長的黑發搭在肩上。祂的皮膚一眼望去幾乎透明,裏麵沒有血肉骨髓,有的隻是安靜流淌著的“紫色溪流”。


    和諾瓦一樣,這些稀奇古怪的異客到了蘇沐身邊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您的孩子?”


    折扇在蘇沐手中無聊的開合:“你問的哪個?”


    聽得出對方並不想回答,女人識趣地拋棄了這個問題。


    “我有個疑問,”蘇沐並未阻攔祂,女人隻停頓了一下便繼續道,“我的寵物如我一般目盲,隻能憑借氣息和紫煙判斷身份。”


    “我的指令是攻擊諾瓦,但為什麽死的是那隻螻蟻?”


    “你確定你的指令正確?”


    “當然。”


    折扇合攏,蘇沐掩嘴輕笑:“那你完了,等死吧。”


    女人對這個答案十分不滿,祂幾乎是一瞬間又升起了紫色的狼煙。


    “距離那個孩子瀕死也有一個時辰了吧,”紫煙升騰,卻被局限在庭院裏,尤其是主臥與彤彤的小房間甚至感受不到紫煙的侵襲,“你還活著——這隻能說明諾瓦還需要你。”


    “我向來不喜他。”


    “誰說這個了,”蘇沐倒覺得這女人天天吃噩夢把腦袋吃壞了,“你想殺他,而他要利用你達成目的。一舉兩得,咱也覺得不錯。”


    女人直覺這個成語不是這麽用的,但祂的注意力都在諾瓦的目的上麵。


    “時候不早了,貘。”


    蘇沐像平常一樣搖起了扇子,殺氣騰騰的紫煙頃刻間消散。見對方下了逐客令,貘也不敢多留,祂扔下一顆子彈頭,略帶遺憾地離開此地。


    “你該慶幸:俾殂被祂當成了試驗品,你被祂列為能利用之物。”


    “要不然,”蘇沐故意停頓了一下,瞧見貘離開的身形輕微晃動,“pluto的亂葬崗隨時歡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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