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多半日,四人來到一處依山傍水的地界。曹魏牽著馬帶著三人走入一洞穴,錢有才走在最後,他舉頭四顧,這洞穴入口處頗寬,往裏走曲折向下,蜿蜒欲斷,看不清跟腳,走了一百來步,豁然開朗,眼前出現了一個幾百平的空曠大廳。


    大廳棚頂有些許孔洞,陽光透過孔洞,把這裏照的明亮異常。四壁吊墜著一些夜明珠,有些不倫不類。大廳內頗為整潔,有明顯的人為活動痕跡,一應物品更是齊全,錢有才看到一個馬圈,他猜測這裏是鎮威鏢局的一處落腳點。


    曹魏將幾人的馬匹引到邊緣的馬圈,他張羅眾人造飯,自己則主動攬了喂馬的活。林毅引火,林劍從包裹裏小心翼翼的倒出半碗米,錢有才皺了皺鼻子,好香的味道,他循著香味看去,隻見一顆顆金黃黃如金珠子一般的未知穀物閃閃發光,穀物顆顆飽滿渾圓,一看就不是凡物。曹魏隻是抬頭看了看,沒什麽表情,林毅眼神中卻露出火熱,顯然這兩人都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林劍瞥了眼錢有才,給他解惑道:“這是靈穀,吃了之後有一定概率引動靈氣灌體,靈氣灌體有可能洗出靈髓,若是成了,從此仙路暢通;若是不成,隻能繼續在凡人堆裏混了。”


    他靠近錢有才,低聲說道:“這靈穀煮熟之後香氣彌漫幾十裏,容易招惹麻煩,所以隻能來這人煙罕跡的地方開靈。我一年前來過這裏,也是這般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幸運的是一次便洗出靈髓。”他拍了拍錢有才的肩膀,似乎在說:“不用擔心,我相信你必然可以一次洗靈成功。”


    錢有才見大家各忙各的,也不好意思閑著,看著那點米,感覺不夠自己塞牙縫的,便說道:“來時我看到不遠處有片樹林,我去打些獵物來烤著吃。”


    說罷,跑出洞口,錢有才先是快速爬上山頂,大致看清此處的地形,然後衝下山,奔向那處密林,很快便扛著一頭野豬跑向小河。


    在河邊將野豬拾掇幹淨,掂量掂量分量,考慮到自己驚人的胃口,還是頗為不足。他在河邊尋了根樹杈,用刀簡單的削出個錐形,接著跳進河裏,身影連閃,再看那樹杈,已經變成一根魚串。


    錢有才細心的收拾魚,不一會兒,一股淡淡的米香飄了過來,那米香特別神奇,有一種讓人迷醉的效果,錢有才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自家那擺滿佳釀的酒窖之中,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舒服好聞。


    錢有才忍不住又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毫無征兆的他感覺腦子一下子空了,無思無慮無憂無愁,身體裏好像開了一道門,門裏有個漩渦,那漩渦不停旋轉,產生強大無比的吸力,無數白芒從土地裏、從小河裏、從空氣中、從陽光下、從花草叢林中……跳起,隨即透過他的身體沒有任何遲疑的湧向那旋渦。


    錢有才隻感覺全身一陣舒爽,腸胃裏湧現出幾乎從來沒有發生過的飽腹感。而那米香也不再向四周擴散,而是形成一股香味氣流,極速向錢有才射來。漸漸的,空明的大腦有了聲音,錢有才聽見水流的聲音,聽見風吹河麵的湍湍,聽見落葉輕輕飄蕩,聽到遊魚嬉戲,聽見草殼裏的螞蚱展翅飛動……


    他霍然睜開眼睛,那種奇妙的感覺仍然存在,此時的他就像剛剛從一段綿長的美夢中醒來,人醒了,自己又好像猶在夢中。


    他鼻子嗅了嗅,好香。錢有才左右看看,又聞了聞,他終於確定香味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錢有才不禁自問:“什麽情況?”


    他攤開衣服,看到皮膚上稀疏的流淌著幾道汗液。他不由得嘖舌,總聽人說香汗淋漓,好麽,今天在自己身上印證了,考慮到自己的性別,怎麽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不管怎麽說,這汗挺香,比雜貨鋪裏的香粉好聞的多,他那聰明的經商頭腦一下子轉了起來,忙從包裹裏翻出水葫蘆,將水倒掉,仔細的將汗液收集幹淨,別說,竟然收集了一酒盅那麽多。錢有才兌了點水進去,香味依舊,沒有任何減弱的跡象,他心道:“這東西加點料,加點水,然後做個精美的瓶子,再來一句‘這是專屬你的香味’,準能賺個盆滿缽滿。”


    錢有才抽著鼻子聞了聞,還是有殘餘的香味,他一個大男人這麽香說出去多難聽,男人麽,流血不流淚,流汗得帶臭味,這比小姑娘還香,回去不得被林哥笑死。


    他除去衣服,跳進河裏洗掉身上殘餘的香味,稍稍梳洗打扮,又仔細聞了聞,香味已經似有若無,他挑起野豬,拿上魚串,腥味遮擋,香味夾雜著血腥和魚腥,味道怪怪的,不過錢有才覺得這味道才正常,他笑嗬嗬的走回洞穴。


    林劍的鼻子非比尋常,錢有才一進來他就感覺到一絲不尋常,待抬頭仔細打量錢有才,林劍眼裏泛出奇異的光,他試探著問道:“你開靈了?”他又看了眼身前的飯鍋,飯鍋還在,米還未熟,這小子怎麽跑出去一圈回來就開靈了呢?難不成他家裏給他準備了其他天材地寶?


    “啊?”錢有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開靈了,他將獵物放到幹淨的石台上,撓著頭不好意思的回道:“我聞到靈米的香味,忽有所感,然後天地之間有一股神秘力量衝擊全身,身體說不出的舒服,怎麽說呢,很奇怪的感覺。若這就是開靈的話,那應該是成功了。”


    曹魏和林毅聽了直翻白眼,他倆兒三年前嚐試過開靈,結果就是毫無結果,看看人家,飯一口沒吃,聞聞香味就開靈了。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不出的羞臊,人比人呀,真他娘的得死。


    林毅本來心裏還有些不忿,現在好了,不甘沒了,頹廢來了,感覺整個人都失去了力量,連蹲著的姿勢也維持不住,隻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自顧自的自怨自艾。


    曹威倒是接受了巨大的落差,眼睛盯著林劍身前的飯鍋,他念頭轉的快,竟有一點點激動,那點米隻夠做兩小碗米飯。按林振北的安排,林毅分到一碗,錢有才分到一碗,現在錢有才洗靈成功了,那是不是就是說……他不敢往下想,卻又忍不住往下想。


    也不知道林劍從哪裏拿出一把尺子,錢有才向那尺子看去,尺子很是古樸,尺的一頭有些許的破損,看起來更顯得這東西的年代久遠。林劍教錢有才一段引氣訣,指著尺子上的凹槽對錢有才說:“有才,你向此處打入一道法訣試試,這東西是量天尺,能大略探測出一個人的資質潛能,嗯就像這樣。”


    說罷,林劍掐了個法訣打在尺子上,尺子像水銀溫度計一般從凹槽處射出一道白色光柱,光柱直線上升,一下子飆到八十三的刻度上,隨後尺子便劇烈抖動。錢有才看出來了,那光柱去勢未歇,但似乎由於某些原因,無法更近一步。


    林劍訕訕的說:“這東西是老古董了,有些破損,最多隻能顯示八十三點資質。”他又吐了吐舌頭,繼續說道:“按說還能顯示靈根,也壞了。”


    錢有才有些期待,他學著林劍的樣子,就像一個老手一般,看的林劍、林毅、曹威三人暗暗嘖舌,看人家這悟性,一點就通。法訣打出,光柱升騰,一下子打到八十三,又忽然轉向跳到零,再次翻轉,又到八十三,尺子霹靂啪啦的響個不停,感覺隨時有爆掉的可能,接著再次轉向,又回到零,如此反複了幾次,最終停在五十一的刻度。


    錢有才有些失望,他試探的問:“刻度五十一,是不是說我的資質是五十一。”


    林劍想了想,搖頭否定:“絕對不止,你想呀,光柱已經突破八十三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又反轉向下,我估計這尺子有問題,你的資質絕對在八十三以上。”


    另兩人也點頭附和:“這尺子有問題。”


    錢有才深以為然,其實他對這種事並沒有太多了解,對於他來說就是個數字,八十三比五十一大,規則顯示大的比較好,他希望大一點,僅此而已。因為不了解,也就沒有太多執念,很快他就將心思轉移到烤野豬和烤肥魚上了。


    沒過多久,靈米熟了,林劍將鍋底刮的掉了層皮才勉強湊了兩碗,林毅和曹魏一人一碗。林毅迫不及待的將碗捧在手裏,也不顧米飯熱的下不了嘴,狼吞虎咽兩口下肚。曹魏則沒有動,若說不心動那是假的,可是他心裏明白自己最好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他現在是兩個孩子的爹,有一大家子要養,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自己的追求。這碗靈米若是林毅用的到,他做姐夫的便舍了,若是林毅用不到他再吃不遲。


    不出意料,一碗靈穀下肚,林毅身上毫無變化,他的腸胃是滾燙的,心裏是苦楚的,情緒有些崩潰,臉色更是複雜——醬紫裏透著慘白。曹威將自己那碗米推了過去:“把這碗也吃了吧。”語氣中多少有些老氣橫秋。


    “可是你?”


    “跟我有什麽關係,這是有才小哥省下來的……”他拍了拍林毅的肩膀:“大伯對你期望甚大,你不要辜負了他老人家。”


    林毅看了眼錢有才,曹魏說的對,這一碗確實是錢有才省下來的,他就算再想要,也要顧及一下周圍人的看法。有才倒是痛快,直接推掉:“你們的家事,你們自己商量著來,不用問我。”


    林劍則是看著火苗,也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思考。林毅對著三人各行了個大禮,朗聲道:“大恩不言謝,林某將各位的好銘記於心,若成大道,必有厚報。”


    林毅有些激動,眼淚控製不住的流了出來,靈米就著眼淚吞入喉嚨,說來也怪,隻吃了小半碗,突然福至心靈,心有所感,竟成了。


    他這邊突破需要些時間且不說,曹威看著手心裏還剩的多半碗米飯也是激動不已,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嚼著,本來沉寂的心突然開始怦怦亂跳,半個時辰過去了,米沒了,沒有奇跡,他長出了一口氣,這短短的半個時辰,他好像老了一歲。林劍有意無意的來了一句:“修仙是條不歸路,隻有前進一個方向,若不能勇往直前突飛猛進,其實還不如當個凡人來的幸福。”


    錢有才白了他一眼,有這麽安慰人的麽?這和罵曹魏資質一般有什麽區別,好吧,一樣曹魏能夠理解,這是勸誡他不要好高騖遠,人要有自知之明,好好當個凡人過日子得了。


    曹魏臉色變幻,最終長出了一口氣,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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