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痕伸展咒是一種魔咒沒錯,但具體操作起來的時候,它卻不僅僅是念一念咒語和揮舞幾下魔杖就能完成的。


    用鄧布利多某次閑聊時的說法來形容就是:


    “能影響施法結果的條件有許多,除了巫師本身的實力以外,容器的材質以及其他輔助魔法都會改變空間延伸的範圍。”


    ……


    該選擇什麽樣的容器才好呢?


    按理來講,大一點的包裹,如魔法材質的行李箱可以降低無痕伸展咒的施法難度,提高內部容積。但問題是,這種包裹不適宜攜帶,甚至在旅行的過程中還必須施加輕身咒才不顯得那麽麻煩。


    (已經被無痕伸展咒影響的物體,是不能再施加縮小咒等其他作用於空間的魔法的。參考紐特-斯卡曼德的公文包與魁蒂奇世界杯觀眾們用的帳篷,這些物品都各自有被縮小利於攜帶的理由,但所有巫師們卻都沒法這樣做。)


    “用這個吧。”


    斯內普似乎看出了哈利的猶豫,他從自己袍子裏取出了一隻小布袋,並拿走了裝在裏麵的幾罐魔藥道:


    “你那個箱子裏的空間太小,除了當備用書架以外也隻能放一些不重要的東西了。這個袋子是用鳥蛇皮製成的,本就適合用無痕伸展咒改造。”


    按照常理,斯內普是應該再多交代幾句話的,比如說——這些年來我一直拿它如何如何,或者是——你一定要好好利用它等等。


    但是斯內普是斯內普,在白白贈予了哈利一件較為值錢的物件後,他連一句廢話都沒有多說就轉過頭去看風景了。


    “我記得鳥蛇也是受保護的神奇生物吧?而且哪怕是會飛的爬行類物種,鳥蛇的皮也都藏在鱗片下方……也就是說,除非有哪隻鳥蛇得了精神病或違反了自己的生理習性,故意在臨終前將身體變大,巫師們就無法不靠偷獵得到足夠製成包裹大小的鳥蛇皮。”


    (鳥蛇可以根據周圍環境來改變自己的體型,但根據斯卡曼德的著作《神奇動物在哪裏》的記載,其真實體型永遠和它們未出生時的蛋保持一致。)


    聽到哈利的話中似乎對斯內普有些懷疑,墨然歎了口氣道:


    “誒……你是不是覺得斯內普教授最近在應對地下交易、黑巫師等灰色地帶的問題時表現的太過熟練了?”


    “嗯,是這樣,而且我有些好奇他曾經跟我父親與小天狼星他們究竟是怎樣的關係?”


    “……”


    墨然沉默了。


    時間仿佛回到了二人穿越之前於尖叫棚屋對峙的那一刻。


    西弗勒斯-斯內普深愛莉莉的事實對於墨然而言,是少數幾件不該劇透給哈利的故事。同樣,關於當初對方偷聽救世之星寓言,並將其轉告給伏地魔的情節,墨然也是萬萬不能開口的。


    和許多不知道這一段故事的電影迷不同,墨然在穿越前還真的因為對斯內普角色的喜愛,主動上網查詢並了解過小說中的劇情。


    和大多數哈迷耳熟能詳的後半段故事不同,在斯內普還是個食死徒的時候,他曾經在豬頭酒吧裏陰差陽錯地聽取了特裏勞尼的半段預言。斯內普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嗎?還是他真的全心全意地想要支持伏地魔的大業?這些羅琳沒有詳細說明。重要的是,當斯內普把這條情報告知伏地魔之後,他那個對麻瓜出身者極度痛恨的前任主子,卻好巧不巧地選中莉莉了的兒子當作救世之星。


    是的,斯內普不是正義使者,他絕對不是為了大義才從黑暗中迷途知返。甚至連鄧布利多都曾經因為他不在乎波特父子的性命而痛斥他令人作嘔。


    但是,無論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白巫師,還是最令人恐懼的黑魔王,都在那一刻小覷了愛的力量。


    墨然死前隻有18歲,但經曆過慘痛人生的他卻不是個思想極端,隻相信非黑即白的小年輕。


    俗話說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當七個學年的故事走向完結之時,令大部分讀者與觀眾印象最深的往往不是從始至終站在正義方的角色,反而是用一句“always”詮釋了自己人生的西弗勒斯-斯內普。


    “沒有人……可以知道。”


    “不讓別人知道你最好的一麵?”


    “你要發誓。”


    “即使你每天冒著生命危險保護這孩子?”


    隨著記憶中的電影台詞播放完畢,墨然也停止了回憶。


    他一直好奇,假如斯內普在最終決戰的時候能活下來並成為了英雄,他會開始新的人生嗎?


    現在看來,大概率是不會的。


    斯內普討厭詹姆-波特不錯,但他卻從來不覺得選擇詹姆的莉莉是頭腦發昏愚笨不堪的。那句不該說出口的“泥巴種”更是成了他一輩子的悔恨與遺憾。


    他深愛著莉莉,深愛著那個最真實的莉莉,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份愛才指引他從黑暗中走向光明與救贖。


    “也就是說,雖然沒有想去改變曆史的執念,但他仍然把自己困在了過去嗎?”


    在喃喃自語中,墨然似乎抓住了什麽精髓。


    還記得鄧布利多曾對哈利說,斯內普因為被詹姆救過而無法原諒對方。而這句話,其實可以理解為,斯內普原諒不了在競爭關係中輸給了詹姆的自己。


    如果不是從那時開始一步錯、步步錯,哪怕莉莉最終沒有和他走到一起,應該也不會落得慘死的下場。


    隱藏在心間的自責,與年幼時為了自我保護而養成的自尊,合並成了一種非常複雜且矛盾的自毀心理。這種心理甚至會讓他在未來的某一天,毫不猶豫地為保護哈利而獻出自己的生命。


    是啊,為守護他人而活的人從不畏懼死亡。但是,來到這個世界的墨然是穿越者而非作者,他不必跟隨原著的故事發展行動,也不需要用悲劇來映襯自己文筆的卓越。


    也許這次的時間旅行,正是能夠解開斯內普心結,改寫他未來結局的機會!


    終於理清了自己思路的墨然再次開口道:


    “嗯……關於這方麵我也不是很清楚,無論真相如何,我覺得你最重要的還是不要過度解讀,有些事情並不是表裏如一的。”


    聽到此處,哈利感到有一些懵,不過既然墨然都已經這麽說了,有關斯內普教授的話題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好吧,那咱們該把這個皮包的內部做成什麽樣子呢?說實話我不是很有把握能像斯卡曼德教授一樣弄出特別專業的培育屋。”


    “就……弄成禁林的樣子吧。既然早晚都要把雷鳥蛋放到那,不如就先讓它熟悉熟悉環境。”


    墨然很有道理的說法引得哈利下意識點了點頭,不曾想,這略顯怪異的一幕剛好被回過頭的斯內普看個正著。


    “你在幹什麽?”


    “我?我沒幹什麽啊?”


    哈利的回應還算自然,但這似乎並沒有打消斯內普的疑慮,他繼續問道: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做出類似的舉動了,我希望你不是在用攝神取念魔法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攝神取念?”


    麵對哈利有些不解的表情,斯內普卻不再說話了。他轉過身,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看起了風景。


    畫麵回到約一年前的時候。


    霍格沃茨的校長辦公室內,一名穿著黑色袍子的男子正眉頭緊皺的和鄧布利多商討著什麽。


    “現在不是處理蛇怪和密室問題那麽簡單了鄧布利多,黑魔王正在變得強壯起來,他甚至離霍格沃茨很近,學校必須停課,並徹查所有可疑人員。”


    鄧布利多聚精會神地看著斯內普袖子下的黑魔標記,冷靜地說道:


    “抱歉西弗勒斯,我想我現在還不能這麽做。”


    “為什麽?”


    “因為我不能讓某些至關重要的東西自此變得難以追尋,甚至消失。”


    “可是波特怎麽辦?如今他要應對的可不是附身在奇洛身上的虛弱亡魂了,倘若黑魔王出手偷襲的話……”


    鄧布利多伸出一隻手對斯內普安撫道:


    “哈利他也遠比第一學年時進步了不少,這一點你和我應該都深有體會才是。”


    斯內普聞言後並沒有表現出安心的樣子,他將挽起的袖子重新放下,無比鄭重地說道:


    “深有體會,既然你也深有體會的話,就應該明白一個十二歲的二年級學生不該有如此高強的法力。”


    “他是個很有天賦的學生。”


    “天賦?”


    斯內普的表情變得有些不悅了。


    “難道您那充滿智慧的頭腦就沒想過,這種天賦可能和他的蛇佬腔有關嗎?嗯?一個蛇佬腔?一個格蘭芬多的蛇佬腔?”


    鄧布利多有些一言難盡地看了斯內普一眼,隨後輕輕地在桌麵上用手指敲擊起來。


    “請允許我再次說聲抱歉,西弗勒斯。鑒於曆史曾教會我的一些東西,我不願意再毫無保留的把計劃都傾訴給別人,將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顯然時不明智的。你的身份是一張極為重要的底牌,有些事情不和你說也能適當地保護你。”


    校長辦公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靜。


    世界上最偉大白巫師的話是那麽一如既往得令人難以反駁。即便心中有千萬個不願意,斯內普仍然隻能接受鄧布利多的安排。


    “那接下來呢?我該怎麽做。”


    重新調整好情緒的斯內普語氣變得淡然了很多,他重新換上了冷漠、讓人瞧不出任何情緒的表情,靜靜地看向坐在辦公桌前的白胡子老者,等待對方的答複。


    “先停止給哈利上補習課吧,無論怎樣,伏地魔肯定都不願意讓你和自己的死對頭走得太近。哦,對了還有,如果以後出現了我無法繼續擔任校長的情況,你可以表現得對這個職位感興趣一點,前提是伏地魔沒有主動聯係你。”


    “您覺得他不會主動聯係我嗎?”


    “不,我不覺得。”


    鄧布利多沒有絲毫猶豫地說:


    “許多巫師們都覺得伏地魔是殘忍、冷酷、無情的。但在我看來,最能夠概括他的詞匯,還是自私。無論是學生時期對權力與知識的渴望,還是畢業後執著於研究超越死亡的奧秘,都是源於他極度自命不凡、唯我獨尊的性格。你不是純血,又被魔法部認定為是我的間諜,想要得到他的青睞不能隻靠忠誠,你必須表現得像個食死徒,要展現出和他相似的一麵。”


    “這不會引起他的疑心嗎?”


    鄧布利多輕輕搖頭道:


    “相比於忠心的仆人,伏地魔更需要得力幹將。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可以在自己需要的時候放棄任何人。所以,有價值的忠誠才能讓他更加器重你,才能讓他在關鍵時刻相信你的假情報。”


    斯內普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認,以鄧布利多對伏地魔的了解,連自己這個當過食死徒的人都自歎不如。然而正當他想轉身離開校長辦公室的時候,鄧布利多卻再次叫住了他。


    “西弗勒斯,請等一下。”


    “還有什麽事嗎?”


    “等這件事情結束後,你可以適當地在學校以外的地方來幫助哈利。他的成長過於迅速,伏地魔會希望你主動去監視他的。”


    對於鄧布利多的額外安排,斯內普沒有做出任何表態,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校長辦公室。


    在過去的幾年裏,哪怕哈利受墨然影響後性格變得不那麽像詹姆了,西弗勒斯-斯內普仍然有些找不準自己該用怎樣的態度與其相處。


    一方麵,身負重要間諜任務的斯內普必須要保持嚴酷、刻薄來讓自己好人身份不被洞察;另一方麵,體現出勤懇好學品質的哈利又讓他真心有了想要傾囊相授的欲望。


    如此複雜的情緒在學校裏尚可通過給格蘭芬多扣分的方式來掩蓋,可一旦出了校園呢?


    總不能在校外記賬,然後回到霍格沃茨之後統一計算分數吧?


    ……


    大卡薩斯的自然景觀十分有限,已經把周遭環境打量了數遍的斯內普終於忍不住將目光放回了哈利身上。


    抱著“接下來該給他挑什麽刺兒”的心態,他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哈利施法前的準備動作上。


    “我該指點他嗎?算了,萬一打擾到他反而不好,現在畢竟是處於過去的時間線上,任何差錯都伴隨著難以預計的風險。不過這個波特為什麽會有那種類似於自言自語似的表情呢?他在探知我的思想?難道說真的和蛇佬腔有關?這種基本隻能靠血脈傳承下來的天賦出現在他身上究竟是巧合還是另有原因?我得借這次機會好好調查一下。”


    斯內普是極其出色的大腦封閉術大師,即便墨然有使用攝神取念探知對方想法的行為,也不可能從這名足以騙過伏地魔的魔藥課教授那得到任何情報。


    於是乎,在這條隱秘的時間線上,三個本該互相幫助、扶持的靈魂分別在暗中開啟了目的各異的支線任務。


    “我要幫斯內普盡可能擺脫悲劇的命運。”


    “我要查清楚斯內普教授的真實身份,還有我父親他們年輕時的全部真相。”


    “我要幫波特弄清楚他的力量來源,免得他受到邪惡念頭影響變成下一個黑魔王。”


    ……


    “capacious extremis.”(伸展無痕)


    白光顯現。


    隨著哈利平穩地念出無痕伸展咒的咒語,斯內普鳥蛇皮小包的內側開始向被拉長的口香糖一樣朝下方墜去。


    哈利的注意力頗為集中,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裏除了構建出一片寬闊的、深淵的林地以外,就什麽都不剩下了。


    五米、十米……三十米深。


    “深度夠了,接下來拓展一圈底部麵積吧。”


    墨然如此提醒道。


    已經完全摒棄雜念的哈利又一次點了點頭,他將原本一直指向小包正下方地麵的魔杖繞順時針的方向轉了起來,口中繼續念道:


    “capacious extremis……capacious extremis……”(伸展無痕)


    咕、咯、咯。


    受魔法影響的空間發出陣陣深邃而空洞的摩擦聲,頭一次使用無痕伸展咒的哈利與墨然都不敢確定這樣的步驟是否正常,但根據鳥蛇皮包目前的穩定程度來看,二人在施法技術與精神配合方麵還是非常出色的。


    又過了數分鍾之後,白色的光芒從鳥蛇袋上慢慢消退了。透過鳥蛇袋的袋口,哈利向小包內部的空間瞧了一眼,道:


    “好像效果還不錯,不過也有點可惜,像是土地與樹木等構建禁林生態環境的必需品,還得靠咱們以後慢慢搬……誒?你說斯內普教授會不會剛好知道什麽生地造林的咒語?”


    “應該不會吧……魔法畢竟不是神術,如果真的有你想要的那種魔法的話,全世界就不會隻有斯卡曼德教授一個人可以把那麽多神奇動物安全舒適地養在公文包裏了?”


    墨然認真的回答道。然而,就在他想鼓勵哈利可以試著去自創魔法的時候,斯內普教授那嚴肅的聲音卻在二人耳邊緩緩響起了。


    “把雷鳥蛋藏好,兜帽戴起來……北邊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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