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被休了半年,她怎麽淪落至此?


    小李大夫看到她,歎口氣道:“小師姑,你娘身體虧空地厲害,如今還有一口氣,就看她願不願意醒過來了。”


    又沒有拜師,這家夥小師姑小師姑叫順口了?


    不過現在宋錦繡沒空計較這些。


    宋春生道:“錦繡,娘她不肯喝藥,怎麽辦?”


    不肯喝藥,這是不想活了?


    宋錦繡沉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原來,田杏花被休,趕回了娘家後,她那個惡毒的繼母就又把她賣給了山裏逃荒來的獵戶張棒槌。


    張棒槌家是逃荒來的,落戶在了蛤蟆村,家裏就娘倆,住在山上草房,沒有地,靠打獵為生。


    奈何張棒槌身子弱,打獵也是勉強糊口。


    用了十年,娘倆才從牙縫裏攢了五兩銀子,買了個媳婦自然看得緊,就怕她跑了。


    田杏花無力反抗,隻能認命地和張棒槌過起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可就在昨天,她那個娘家繼母竟然又找到了她,說她的兒女爭氣,如今和老宋家斷親了,還有房有地,據說還有輛牛車。


    繼母要她回去找孩子們。


    看著繼母眼中的算計,田杏花心中暗恨,她能忍辱負重活著,就是擔心幾個孩子,想著有一天能知道孩子們的消息。


    如今聽說孩子們脫離了老宋家,過繼到了族中三爺的名下,三爺是裏正的親三叔。


    幾個孩子入了裏正家的族譜,裏正會護著他們,最起碼不會被餓死。


    田杏花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


    她知道繼母的心思,賣自己的時候,不顧自己的反抗,硬是把她捆了送給了張棒槌。


    如今又說讓她去和孩子們相認,打的什麽主意她心裏明鏡似的。


    可是她一個被休再嫁的女人,怎麽有臉再去宋家村,有何顏麵麵對幾個孩子?


    借口進屋裏換衣服,她就這麽上吊了。


    好在她婆婆擔心她就這麽跑了,進屋去阻止,這才及時救下來。


    人是救活了。奈何她一心尋死,就這麽吊著一口氣,昏迷著不醒來,還牙關緊閉,水米不進。


    繼母一看出了人命,罵一聲晦氣,走了。


    張棒槌無奈,想請大夫救人,奈何家裏沒錢,還是村民說讓他帶人去找這幾個孩子,這是她們的親娘,總不能不管?


    宋春生看到半死不活的親娘自然緊張,請人去請大夫,偏巧小李大夫在附近行醫,便請了他來。


    此時宋春生眼睛通紅,哽咽道:“昨天我和福全去莊子裏看莊稼,碰上了大舅,才知道娘另嫁,就說和你們商量商量啥時候去看看她,沒想到……”


    宋錦繡看著抱頭蹲在角落裏的那個叫張棒槌的男人。


    此人一身襤褸,比他們兄妹淨身出戶離開老宋家那會兒都不如,咋看咋像個叫花子。


    宋錦繡揮手,“哥,帶他們都出去吧,我和娘說說話。”


    等人都出去,宋錦繡這才坐在床邊,柔聲道:“娘,你是怕給我們惹麻煩嗎?你放心,如今我們過繼了,和老宋家沒有關係了。


    如今我們建了新房,還買了地,別說養活娘,就是張家母子我們也養的起。”


    床上的人仍然閉著眼,一動不動。


    宋錦繡繼續道:“娘,你是不是覺得改嫁給我們丟人了?無顏麵對我們?所以才不願意醒來?”


    看著婦人眼角流下來的眼淚,宋錦繡歎口氣。


    “娘,渣爹婚內出軌都能理直氣壯的休妻再娶,你離婚了再嫁不是天經地義嗎?沒什麽可丟人的。


    如果這張棒槌你看不上,咱就和他和離就是,以後你就和我們一起生活,你要是想改嫁,咱可以慢慢挑,挑個好的招家裏也不是不行。”


    “咳咳咳……”


    床上的人終於聽不下去了。


    田杏花睜開眼,虛弱地道:“你這孩子胡說的啥?哎!罷了,沒有娘看著,娘也不放心。”


    這孩子,怎麽有這麽離譜的想法?沒有大人教導,長成啥樣了這是?


    她要是就這麽死了,幾個孩子沒有大人教導,還不得長成荒草了?


    宋錦繡笑了,“哥,錦芳,給娘弄些吃的來。”


    宋錦芳和秋生喂著田杏花吃東西。


    東廂房,宋春生和宋錦繡坐在凳子上,看著蹲在地上局促不安的張棒槌。


    宋春生臉色鐵青,不想正眼看這男人。


    娘改嫁了,這男人應該是他們後爹。


    可這男人瘦弱嬌小,皮膚黝黑粗糙,紅眼糟鼻頭,長得也忒難看了。


    沒看今天村裏人都嘲笑她們娘呢嗎?


    宋錦繡倒是心平氣和,不管這男人咋樣,能把她娘送過來,也算是救了娘一命。


    她看了男人一眼,指著一旁的凳子道:“叔你別緊張,坐下說話。”


    “不,不坐了,我這樣就好,就好。”


    張棒槌心裏直打鼓,他沒想到杏花的幾個孩子家裏是這個樣子的,看這新房蓋的,比他們村地主家的房子都好。


    看來,自己這媳婦是保不住了。


    罷了,也別讓別人攆了,自己走得了。


    想到這裏,他抹了把臉,站起來道:“你娘沒事了吧?要是沒事,咱們這就走了。”


    宋春生不滿質問:“怎麽?你還想帶她走?”


    張棒槌看了宋春生一眼,試探地問:“我可以帶她走嗎?”


    宋春生氣勢逼人:“當然不能。”


    張棒槌苦笑一聲,“我就知道,罷了,她也是個可憐的,隻要你們善待她就好。”


    說著,他就轉身,準備出去,宋春生和宋錦繡對視一眼。同時鬆了一口氣。


    他們還真怕這男人非要帶他們娘走。雖然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母親這個時候離開,但要是鬧起來,也不好看不是?


    張棒槌走了兩步又回頭問:“跟我來的二狗子在哪?咱們這就回了。”


    宋春生皺眉:“趕牛車的那個人嗎?他不是已經走了嗎?”


    “啊?走了?”


    張棒槌看看黑下來的天。


    他一個人趕夜路,回到蛤蟆村,不得走一夜?


    問題是他來的時候心中著急,也沒記路線,這黑天瞎火的,怎麽走回去?


    他猶豫著,在袖口摸索半天,摳出五個銅板。


    “我能在這裏住一夜不?天黑,我不記得路。”


    看著他手裏那五個銅板,宋錦繡接過來笑了笑。


    “叔先住下,明天再說。”說著她示意兄長帶人下去休息。


    看著兄長不情不願的帶著男人離開,宋錦繡摸索著手裏的銅板。


    雖然這張棒槌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惡人,


    算了,不管這個張棒槌是老實還是狡猾,都不是一下子能看出來的。


    等明天再說吧,這男人的去留,還得娘親說了算。


    回到堂屋,喂田杏花喝了些菩提樹葉泡過的水,安頓好田杏花,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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