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拍了拍桌麵,怒容滿麵,瞪了眼半垂著頭的柳齊。


    “柳家早就由柳歲當家做主,由不得旁人議論半分,你如今說好聽的是上門借糧,可看這架勢,分明就是來明搶的!”


    齊鈺冷笑,指著柳齊的腿大聲嚷嚷。


    “誰不知寧安草藥奇缺,柳大郎的腿為何恢複的如此快?昭仁朝有令,凡流放官眷不得私挾財物,一旦發現,當斬!”


    他不懷好意地盯著柳齊,滿眼算計。


    “同朝為官,也算相識一場,多餘的糧食交出來,我齊家也不會做這不仁不義之輩,如何?”


    根本不再給眾人開口的機會,齊鈺瘋了般衝進廚房,灶上的鐵鍋被掀翻,一旁堆著的稻草揚得到處都是。


    “糧食呢?鹽呢?老子不信今日找不出來!”


    柳歲抱臂,倚在門邊,聲音懶懶的,聽不出一點惱怒。


    “父親,睜大眼睛瞧仔細了,您口中的同袍仁義,在貧窮麵前一文不值!如此,可還覺得他們可憐?”


    她笑,緩緩踱到廚房,“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齊鈺被一腳從廚房踢出來,整個人似離弦的箭一般飛出去。


    他努力站起來,卻被柳歲一腳踩回了雪地裏。


    “流放路上我就說過,別輕易招惹柳家!送什麽不好,你非上門送死,今日我就全了你的心願!”


    一腳又一腳狠狠踩在齊鈺的脊背上,他甚至聽見自己骨頭碎裂開的聲音。


    “殺人了!柳家殺人了!柳家有糧卻不肯拿出來,大家夥都來看一看啊!”


    陸續有人探出腦袋,卻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齊鈺的手緊緊攥著個布口袋,“白花花的大米,柳家為何能吃得起?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口袋敞開,粗糙的玉米麵被風一吹,揚得到處都是。


    “齊家大郎,這是白米?你該不會眼瞎了吧?”


    “就是,柳歲日日在礦場上工,拿的全是辛苦錢,我們都是看在眼中的!”


    “齊家三個壯勞力,還比不得人家一個姑娘能幹,吃不了苦,又想拿高工錢,是不是瘋了?”


    齊鈺瞪大眼,“不可能!柳家大郎明明說過有糧!他們就是不想借,這一定是障眼法!拆了他家廚房。。。。。。”


    王全帶著幾個衙差趕來,二話不說架起齊鈺就往衙門拖。


    “不好意思,近來衙門事多人手少,竟叫他鬧出這種事。”


    王全抱了抱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一眼柳歲。


    “柳姑娘也隨下官去一趟衙門,就錄個口供,行嗎?”


    柳歲拍拍衣裳上的玉米麵,唇邊噙著抹淡淡的笑。


    “行,我不為難王大人,隨您走這一趟!”


    她頭也沒回,“祖父,天冷,您回屋等,不必擔心。”


    老鎮國公意味深長看一眼滿臉羞愧的柳齊,牽著柳恒和柳安的手回了堂屋。


    “丫頭會有危險嗎?你要不跟去瞧瞧,我不放心。”


    老鎮國公坐下,將半涼的茶仰頭灌下。


    “王全雖不算自己人,但好歹受過丫頭的恩,倒不至於將她如何,隻是今日我醜話說在前頭。”


    他看著一瘸一拐走進來的柳齊,柳平有眼力的將門闔上。


    “不管日後是在寧安,還是重返京城,柳家全由柳歲當家做主,你們若有意見,今天就可分家另過!!”


    張氏拿著繡花針在發間磨了磨,笑著看向老鎮國公。


    “父親,我同夫君定是要跟著柳歲的,她做什麽決定我們都是沒意見。”


    柳恒牽著柳安的小肉手,挺了挺小胸脯。


    “恒兒長大之後還得保護長姐,我不要和她分開。”


    柳安點頭,奶聲奶氣的,“沒長姐摟著,安兒睡不著。”


    柳齊一張臉漲的通紅,摸著自己與常人無異的腿。


    “父親,母親,是兒子錯了!我識人不清,總顧念著從前的情誼,竟不知人心如此險惡,兒子保證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老鎮國公長歎一口氣,“歲歲說的對,太過善良就是懦弱,他齊家從前人模狗樣,若無此變故,哪能知他們竟是這般人品!人心隔肚皮,日後沒歲丫頭點頭應允的事,都不可做!”


    柳平點頭,輕輕順著父親的後背。


    “父親教育的是,兒子受教了,大哥也是受人蒙蔽,吃一塹長一智,當不回再如此了!除了家人,對待旁的人真得時時戒備!”


    柳老夫人一拐杖敲在柳齊的腦袋上,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若不是歲丫頭早早留了個心眼,今日家中財物非得暴露了不可,家中就算有餘糧餘錢,那也全是歲丫頭的!給你一口是情分,不給是本分!吃她的喝她的,不感激就罷了,竟無端給她招惹這麽場禍事!”


    柳齊不敢吱聲,由著母親的拐杖又敲了好幾下。


    柳歲每到半夜就會在院子裏刨土挖坑,初時誰也不知她究竟要做什麽,直到有了個地窖的雛形。


    柳平也陪著挖,入口在牆角,地窖裏七拐八繞的,一般人真尋不到。


    糧食、粗鹽和草藥等一應生活物品全部安置在裏麵。


    柳歲不知從哪倒騰來幾個大壇子,說是醃製泡菜和鹹鴨蛋,幾年都不腐壞。


    新製的臘肉懸掛在木架上,想吃的時候割一塊下來,比不得新鮮的,可在寧安能吃得上肉的少之又少。


    柳平看一眼地窖入口,“這家要沒柳歲估計得散,我們這樣的人哪裏懂這些。”


    張氏笑的溫柔,摸著鼓起的小腹,若無意外,孩子出生時應該已近春日。


    柳歲每天變著法的給她燉湯,湯中除了紅棗、花生、蓮藕,燕窩被仔細磨碎,張氏是喝著燕窩長大的,哪能品不出其中味道。


    柳歲的良苦用心,張氏心中萬分感激,她如今能為她做的事,就是安穩的守好家,守好柳安和柳恒,別叫她為她們擔憂操心。


    柳歲被帶去衙門,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就見景昭辰身邊的江玉匆匆趕來,對著王全耳語了幾句。


    王全點頭,態度十分恭敬。


    “是,下官明白,您帶柳姑娘回吧!齊家大郎的事衙門定會秉公處理,還柳家一個公道,還請王爺放心!”


    柳歲挑眉,一語不發跟在江玉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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