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穩坐江山之後,忌憚鎮國公府,生怕他們會功高蓋主,故而重文輕武,使得邊境幾乎無可用將才。


    後又用計,迫使同父異母的弟弟,也就是景昭辰接手明鏡司,成為他手中一把利刃,他希望他乖乖聽話,卻忘了他們之間隔著的殺母之恨。


    他與母後處理事情十分隱秘,卻不想雁過留痕。


    當年之事漸漸浮上水麵,真想遠比景昭辰想象中要殘忍的多,可他平靜的全盤接受了,一個字也沒多說。


    柳歲知道,他這是對親情徹底絕望了。


    信任了那麽多年皇兄,一夜間成了殺母仇人,換成誰一時也無法接受。


    此記景昭辰雖身披雨衣,可錦服的衣擺早就沾滿了泥濘,長靴也濕透。


    “對,這裏再挖深些!”


    “那裏沙袋再多堆幾個!”


    .......................


    柳歲看著他在雨中不停奔走忙碌的身影,輕輕歎了口氣。


    長白眯著眼,手背在身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每個人出生都有自己該盡的使命,他就是個奔波勞碌命,最後死狀淒慘。”


    見柳歲明顯臉色一沉,長白趕忙接著道。


    “但你是他的變數,這也是上天早早定好的,你的出現將會改變他的一生。”


    雨聲大的幾乎掩蓋了說話聲,柳歲卻依舊聽見他在耳邊絮絮叨叨。


    “隻要你們願意,別說那位置,就是這天下一統也非不可能,但為師瞧著你們倆都沒那野心,心氣也高,日後會有別的造化也未可知。”


    柳歲斜睨他一眼,聲音淡淡。


    “師父少在這裏裝神弄鬼,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既然決定與他同行,就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走向深淵。”


    她朝長白走近兩步,似笑非笑盯著他的眼睛。


    “師父,你有非跟著我的原因吧?不然憑您的本事,怎會甘心留在雪魄山那麽多年!”


    看長白一臉被猜中的錯愕神情,柳歲彎唇。


    “您身體裏的與其說是毒,倒更像是牽製,您與雪魄山,就好似魚與水,離了就得死,是不是?”


    長白的唇抿得死死的,倔強地把頭扭去一旁,實則是心驚得不知該如何麵對。


    這丫頭難不成真能窺探人的心思?


    就像那個野蠻的死婆娘一樣!


    他隻是一心想修仙,怎麽能娶妻生子?難道就錯了?


    想到她那潑辣火爆的性子,長白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生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師父?您在想如何敷衍我?其實大可不必,您每次隻要說謊,那眼珠子就會亂轉。”


    長白掩唇低咳幾聲。


    “可要為師幫忙?”


    他指了指越下越大的雨,“你知道為師有這本事。”


    “不用麻煩師父,您幫得了一次,能幫得了一世嗎?我們終究是要想法子自救的,都說防患於未然,這回是我疏忽了。”


    做了那麽多的措施,唯獨沒想到寧安也會有暴雨,也有引發山洪的可能。


    所以,哪怕隻是微乎其微的小事,也要提前思慮,不說萬無一失,至少要了然於心。


    長白沉默,第一回沒反駁她的話。


    也對,世人都道修仙好,可誰又知其中艱辛,首先六根清淨,無欲無求,就是大部人難以做到的。


    一開始師門有許多的修仙者,可真正堅持到最後不過寥寥。


    師父雲遊前一再交代,不可插手幹預世間之事,可到底人都有私心、貪念,能走捷徑,就不願意再努力。


    師兄們相繼離開,聽說下場都有些淒慘,窺探天意本就會折扣壽命,更何況是動了妄念。


    當年,麵對她時,他也動過心。


    美的令人挪不開眼的女子,比天邊星辰還要奪目。


    可惜,相愛未必能相守,不然這世間又哪來那麽多愛恨情仇,癡男怨女!


    想遠了,想遠了,長白晃了晃腦袋,企圖將這些回憶統統甩出去。


    “反正不能離開如今也離開了,你若真心疼為師,到哪都得帶著我!”


    理不直,氣還壯!


    他指了指在雨中奔跑的景昭辰。


    “再說他的傷也離不得為師,別以為有個救命的藥丹就不把身體當回事,就像你說的,救得了一時,救不得一世,必須自己強大了,外人才輕易不敢招惹!”


    柳歲覺得他說的很道理,看一眼他的衣裳,秀氣的眉頓時打了個死結。


    “這衣裳不是嬸子前日才替你縫的?您多大歲數了,就不能愛惜著些?”


    長白低頭,見衣擺處不知何時扯開了個口子,長靴上也沾滿了泥濘。


    他昂著頭,朝景昭辰方向努努嘴。


    “你就知道成日訓為師,他不也一樣!瞧他比老夫還要髒!”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鬥嘴,仿佛天塌下來也能當被蓋,一個比一個瀟灑不羈,倒真像是天生該是師徒。


    城中一切措施都做好,柳平帶著人四處巡邏,什麽都顯得井井有條。


    馮天奇今日沒出府,坐在軒窗邊盯著雨幕出神,案幾上擺著個未破的棋局,也不知在等誰來破這局。


    “他們都在城郊?”


    “是,旁邊還跟著那個奇怪的老者!”


    馮天奇舉起手中茶盞,淺啜一口,唇邊是意味深長的笑。


    “真是不怕死的,一個兩個趕著去送命,那誰也攔不住,去同他們說,且先按兵不動!”


    這麽大的雨,以為挖幾條破渠就能防得住?


    到時候山洪一旦爆發,可不是人力可控製,至少柳歲和景昭辰,都不用他動手,必死無疑。


    “城門安排咱們的人手,務必攔住了,他們找死,就成全他們當一對亡命鴛鴦!黃泉路上也不會孤單了!”


    他笑得很大聲,絲毫不加掩飾。


    馮震立於牆邊,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轉身,急步朝著謝煙的院子行去。


    看來柳歲沒猜錯,這人果然等不及了。


    不過小小伎倆,他們就如此迫不及待,最後誰死還真不一定。


    謝煙躺在床上,一雙眼空洞無神,一旁的丫鬟仔細看了看,悄悄退出了屋子,替她將門闔上。


    謝煙冷笑,聽著屋門大得嚇人的雨聲,也不知柳歲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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