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隻覺頭暈目眩,胃中更是翻江倒海。


    於良身子瘦弱,最先受不住,捂著嘴跑到樹後,哇地一聲吐了個昏天黑地。


    其餘人也怕味道難聞熏到柳歲,都紛紛跑遠了些,嘔吐聲此起彼伏。


    “姑娘您不是說他們中的毒很厲害嗎?”


    柳歲不知從哪摘了幾顆果子,遞給景昭辰一顆,自己咬一口,果汁豐滿,沁香酸甜。


    “對呀,如果沒遇到我,那肯定活不過今夜。”


    景昭辰也咬一口,眉頭微微蹙起。


    “酸。”


    江樹策馬,見到他們趕緊翻身下來。


    “爺您和柳姑娘沒事吧?”


    景昭辰不悅地睨他一眼,神色冷肅。


    “所以這就是你尋的客棧?竟連一絲異常也沒發覺?”


    江樹垂頭,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爺,全是屬下的錯,當時看著這間客棧幹淨,隻囑咐全換上新的被褥......”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最後再也聽不到。


    身為一名暗衛,連這點警覺也沒有,確實沒什麽好辯解的,這回若是沒柳姑娘,就要出大事了。


    “還請爺責罰,這回是屬下太大意了!”


    江樹單膝跪下。


    柳歲朝塗山使個眼色,塗山會意,悄悄溜到江樹身後,張嘴。


    “啊啊——”


    江樹捂著屁股一蹦三尺高。


    “姑娘,您讓它鬆嘴好不好?爺,求您賞屬下十軍棍吧!不不,二十也成,啊啊——”


    直到柳歲再次點頭,塗山這才慢吞吞爬到她腳邊。


    江樹疼得滿頭大汗,其餘眾暗衛掩唇,肩膀抖得幾乎要脫臼。


    嘶,看著就疼,得引以為戒,千萬再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軍棍打著當然也疼,但比起屁股上多兩個洞,還是要好點。


    江樹身上掉下本冊子,柳歲撿起,慢慢翻看。


    這是一本手稿,上麵畫著些奇怪的圖騰,又像是一幅地圖,文字標注也看不懂。


    “這是哪來的?”


    江樹輕嘶,“屬下覺得那什麽員外有些古怪,就潛進他的宅子,結果在他書房發現了這個。”


    柳歲捏著冊子,景昭辰探過頭來看。


    “這是輿圖,但不是大昭的。”


    柳歲一聽,忙把冊子塞到景昭辰手裏。


    “這東西我看不懂,你自己看吧。”


    江樹此刻也忘了疼,像個碎嘴的婆娘。


    “姑娘我跟你說,那員外的女兒遮得連眼睛也瞧不見,看身形倒是十分孱弱,聽說琴藝了得,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哎姑娘你說,要是真長得那麽傾國傾城,幹嘛捂得那麽嚴實?像是生怕被人早早看到一樣。”


    “我覺得其中必有古怪。”


    柳歲被吵的腦袋裏嗡嗡的,忍無可忍,大喝一聲。


    “閉嘴,不然還讓塗山咬你!!”


    江樹訕訕,往後退了退。


    就會用這個威脅他,嚶!


    十幾人相互攙扶著走過來,剛打算行禮,柳歲抬手製止。


    “我這人從不講這些虛的,說說日後的打算吧。”


    於良慘白著張臉,唇邊還沾著點黑色的血漬。


    “於某日後全聽姑娘差遣,還請姑娘指點明路!”


    張大壯抓著頭,有些羞臊,膚色實在太黑,也不知有沒有麵紅耳赤。


    畢竟這一次的事,是他起頭,大家夥都是街坊鄰居,有好事自然是要帶著他們一起的。


    家徒四壁,上有老下有小,有這等好事,腦子早就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這位姑娘,此次的事全是我一人之過,我娘說過害人之心不能有,可我為了點銀錢......竟對從未謀麵的陌生人動了殺念。”


    張大壯撲通一聲跪在柳歲麵前。


    “就砍我一人!他們都是受我連累,連是要殺人都不知,是我不該為了點銀錢就泯滅良知。”


    柳歲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倒不像個粗人,是讀過幾年書的,道理都明白,就是沒抵擋住誘惑。


    大是大非與金錢麵前,一般人都會選擇後者。


    畢竟她與景昭辰對他們而言,隻是無親無故的陌生人,用他們的命換家人富足平安,這筆買賣劃算。


    見柳歲一直不說話,似笑非笑盯著自己,張大壯內心不免忐忑,說話也開始磕巴。


    “姑.....姑娘......小的說的全是真......心話,還請您.....大人.....有大量,饒過他們。”


    “念過幾年書?為何當起廚子了?”


    張大壯一愣,“回姑娘話,是讀了四五年私塾,可家中窮得都揭不開鍋了,哪好意思一直讓爹娘操勞。”


    柳歲點頭,表示理解。


    “四五年也夠了,一般的字都識得,如果給你們個活命的機會,但要舉家離開晏城,你們可願?”


    眾人默契地跪下,“還請姑娘指點明路,隻要能謀個出路養活家人,在哪裏都成。”


    柳歲也不廢話,朝著張大壯和於良招招手。


    “你倆走近點。”


    這群人既然互相識的,瞧著這張大壯又是他們之中能主事的,於良飽讀詩書,一身才學卻無可用之地。


    當真是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那她柳歲就當一回伯樂。


    寧安私塾就兩個先生,有個頭疼腦熱的,孩子們就放了羊,她為此事頗傷腦筋,如今現成的人放在眼前。


    “於良,若叫你當個私塾先生,可會覺得屈才?”


    於良搖頭,神情十分鄭重。


    “我也想明白了,像我們這樣的寒門學子即使中了那探花榜眼也是無用。”


    他苦笑,又似自嘲。


    “窮得連路費也湊不出來,更莫說入仕之後那些人情打點,怕是連茅草屋也住不起。”


    柳歲笑了笑,“教書育人也很偉大,教導別人的同時,你也能更精進自己的學業,或許這天會變也不一定,機會永遠隻留給有準備的人!別到時能入仕了,學業卻早早荒廢了。”


    於良聰明,一點就透,他有點心驚,不知這姑娘是何許人,敢說出這樣的話,就不怕砍頭?


    算了,他都已經活不下去了,跟著這樣坦坦蕩蕩的人,死又何妨!


    “於某全聽姑娘的,您說要我們去哪?”


    柳歲彎唇,湊到他們耳邊低語了幾句。


    末了拍了拍於良的肩頭,意味深長。


    “不強求,隻是那裏如今百廢待興,比不得晏城繁華熱鬧,去不去要看你們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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