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眸中閃過一抹訝異,點頭道:“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二人當即走進吏部對麵的酒樓。


    裴徽心中隱隱有些興奮。


    畢竟這位眼下雖然官品不太高,但可是名傳千古的“詩佛”。


    裴徽點了六個下酒菜,上了兩壺好酒,又按照這年頭文人官員的習慣,點了一個唱曲的姑娘在旁邊助興。


    二人本不是熟人,之前也沒有什麽交情。


    直到裴徽頗為恭敬、極為熱情的以各種理由一口氣向王維敬了十二杯酒之後,氣氛才活躍起來。


    王維甚至將手腕上的佛珠熟練取下,拿在左手開始把玩。


    裴徽深知職場上打探消息最常用的方式就是酒場上套話。


    飲酒之後,特別是飲大量的酒之後,會對大腦中樞神經係統造成影響。


    導致自控能力減弱,清醒時不該說的話會說出來,不敢做的事情會做出來。


    王維雖然看起來極為穩重,但也控製不住自己的大腦中樞神經係統。


    再加上他對裴徽第一印象還不錯,此時已經放開了話茬,主動說道:“裴公子與在下這兩日聽到的傳聞有些不符啊!”


    裴徽淡淡說道:“這世間傳言本就往往言過其實。”


    王維聞言,正在夾菜的筷子頓了一下,大為意外的看了一眼裴徽,好奇道:“若非親見,實在不相信裴公子會說出這般持重老成之言。”


    裴徽淡然一笑,道:“不知摩詰先生此次就任何職?”


    “裴公子不知道。”王維再次流露出意外之色,“在下此次官拜吏部郎中,還以為裴公子請在下喝酒,是知道在下要就任吏部了。”


    這次輪到裴徽意外了,連忙敬酒道:“原來摩詰先生要脫去綠袍官服,馬上穿上紅袍官服了。”


    “晚輩再敬摩詰先生六杯,以示恭賀,祝摩詰先生在吏部官途順風順水。”


    緊接著,他想起昨日在西域莊園角鬥場所見情景,當時分明是那三人在宴請王維。


    吏部郎中已經是吏部中層了,主管吏部內衙一司。


    通常是正六品或從六品,官品依然不算太高,但權力頗大。


    以當今大唐朝廷的尿性,這般重要的位置,身後若是沒有大人物或者大勢力推動,王維不可能擔任此職。


    “蹉跎一生,已經快半百之人,才謀了從六品小官,實在是一言難盡。”王維說著話,端起酒杯,與裴徽一口氣碰了六杯酒。


    裴徽仔細回憶原主記憶,實在是沒有絲毫關於王維的信息,隻好老實問道:“摩詰先生莫非出生太原王氏?”


    在裴徽的有意引導下,二人酒喝的節奏很快,此時王維隱隱有些了一些醉意,忍不住譏諷道:“可惜在下隻是太原王氏的旁支,否則早在十年前便已經穿上紅袍,眼下就算是身穿紫袍也大有可能。”


    裴徽深知雖然李世民、武則天極力打壓世家門閥,削弱門閥世家的影響力,但眼下的大唐依然極為講究門第出身。


    出身名門世家與寒門相比,在官場的發展,完全是天壤之別。


    就算是世家內部嫡係與旁係分支相比,也有著極大的差別。


    裴徽從王維剛才所言聽出一些辛酸之意,心中著實好奇“詩佛”經曆,特意引話道:“晚輩聽說摩詰先生是科舉頭榜狀元出身……”


    不等裴徽將話說完,王維已經一臉自嘲的說道:“裴公子可知,在下狀元之前有過兩次落榜。”


    說完,他自己主動端起了酒杯,裴徽立刻與其碰杯共飲。


    裴徽深知,酒場之上,當一個人主動開始找酒喝的時候,那說明是真進入狀態了。


    也代表著接下來要說的話才是真正的隱秘之言。


    他當即揮手讓唱曲的姑娘下去,又讓店家一口氣拿進來二十壺酒,然後吩咐四名護衛和王維的書童在門外守著,不要讓人進來。


    果然,王維緊接著聲音都大了一些,且說話也隨意了很多:“裴公子可知,那兩次落榜是因為我當時心高氣傲,不想求太原王氏,也不想向朝廷重臣和諸公提前投名。”


    “第三次參加科舉,我聽從父親勸阻,以太原王氏旁支的身份,求到王氏嫡係家主身前,後又攜帶重禮分別向多個權貴投名,然後才榜上有名,且中了狀元。”


    “當時王氏家主找我談話,許諾隻要我從旁支遷入嫡係,便動用王氏力量,讓我留在三省六部擔任要職。”


    “我當時婉拒了,所以隻能以狀元出身,在太樂丞負責音樂、舞蹈教習之事。”


    “試問自古以來,曆朝曆代,哪有狀元郎第一個官職是給教坊司那些女子教授跳舞和音樂的。”


    “後來,我又四處找人,才得以外派就任實職。”


    說到這裏,王維直接拿起酒壺要喝。


    裴徽酒品很好,立刻拿起自己酒壺,與王維相碰之後,二人一同將壺中酒喝幹,並問道:“不知摩詰先生此前在何處任職?”


    “我之前久在河西節度府任職。”王維說著話,打了一個酒嗝。


    “河西節度府?”裴徽想了一下,問道:“晚輩聽說吐蕃這幾年一直不安分,近年來河西邊軍與他們可有戰事?”


    “哼!”王維冷哼一聲,咬牙道:“近十多年來,我河西邊軍年年與吐蕃都要廝殺幾場。”


    “也就是在赤嶺立碑會盟之後,才沒有了萬人以上的大戰,但小戰未停過。”


    王維吃了幾口菜,緩了一下,突然問道:“對了,我隻知道你被聖人賜了正七品京官,不知道你要在何處當官。”


    裴徽笑道:“和摩詰先生第一個官職類似,是宮廷宴樂使。”


    王維搖了搖頭,認真說道:“你這般年輕便得了正七品官,若是能夠一心撲在正途,必定能為朝廷做出大貢獻,萬不可在娛人之事上耽誤歲月。”


    裴徽深知王維是真心實意的勸說,也意味著“詩佛”對他的初步認可,這從自稱由“在下”改為“我”就可以看出來。


    所以,他立刻起身對王維深深一禮:“摩詰先生教誨的是,晚輩定當謹記在心。”


    但他即使給漂亮娘親楊玉瑤都沒有說實話,自不會告訴王維當宮廷宴樂使的真正目的。


    除非王維從書童那裏看見了《西域秘術之男人增加元氣之說》小冊子。


    並且知道了安祿山要認楊貴妃為幹娘的事情,從而猜到什麽。


    事實上,他今日主動請王維喝這場大酒,便是擔心將來事發之後被王維懷疑,提前了解掌握一下王維的性格為人,做一些情感上和行動上的準備。


    王維對裴徽的態度非常滿意,又拿起一個新的酒壺喝了一口,歎了口氣,說道:“開元二十五年,我在河西節度幕下兼任節度判官。”


    “我剛到河西不久,吐蕃國主狂妄自大,故意派兵攻打我大唐藩屬小勃律國,以試探朝廷的反應。”


    “當時的……聖人……還英明神武。”醉酒狀態中無意識的說完這句話,王維停頓了一下,然後沉默了半晌,才繼續說道:“軍情送進宮中之後,聖人沒有任何耽誤,直接下令讓河西、隴西出兵吐蕃。”


    裴徽立刻豎起耳朵準備認真聽、認真記。


    他眼下急需知道大唐各個方麵的一手真實信息,以方便他對一些事情做出精準判斷。


    “我當時主動請纓,跟著大軍隨行,多有感慨,作了不少詩。”


    裴徽突然想起王維好像寫過非常有名的《從軍行》《使至塞上》等軍旅詩,禁不住脫口而出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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