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默麵色陰沉的看著水麵上隨波輕輕搖曳的小船。


    那脆弱的船身上甚至隱約可見幾個破洞,在碧波中瑟瑟發抖。


    ‘你們三個人,就靠這破敗不堪的小舟一路顛簸而來?


    真就是劃船不用槳,全靠浪把你們悠過來的唄!


    某看你們根本不像是來大唐求援借糧的使節。


    倒像是專程來此騙吃騙喝,企圖白占便宜的無賴之徒!”


    劉琉球麵色羞赧的陪著笑臉,不停的致歉。


    他知道自己理虧,所以聽著這些二師祖的斥責,他也欣然接受。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做人不能連吃帶拿還不知感恩吧!


    再說,就算要算賬,他回去的時候也會找自家國主。


    原本當初來的時候,他就要求國主給自己帶二十艘大船一同前來。


    結果國主非要說大唐現在也是全麵受災,不會有多餘的糧食捐助他們。


    這次大唐之行就是一次簡單的朝貢,送完就可以回去。


    誰知道自己隻是簡單的哭了一下窮,這大唐皇帝就給了這麽多!


    由此,他也不得不承認,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唐再怎麽鬧災也比自己的小國強。


    想著,劉琉球笑的更加燦爛了!


    ‘諸位大人們,千般不是,萬般過錯,都是下臣一人之失,是下臣思慮淺薄,欠缺周全。


    如今下臣隻求諸位大人多多息怒,求諸位大人幫我們把糧食運送到琉球。


    隻要糧食到了琉球,下臣隨意諸位打罰,絕不會有絲毫怨言。


    如今隻求大人們出麵協調,幫我們籌借一些運送糧食船隻,我們能盡早揚帆,重返琉球。


    現在每拖上一日,琉球就會有很多百姓餓死。


    下臣求求諸位大人了。‘劉琉球說著便眼眶赤紅,膝蓋情不自禁的彎了下去。


    程處默看到啊劉琉球跪下去的身體,嚇得毛都炸了起來,一下就把對方還下墜的身體夾在了腋下。


    ‘你幹啥,害我們是不是。


    陛下要是知道你給我們跪下了,我們回去都得挨罰。


    你是不是存心的。’程處默惡狠狠的看著腋下的劉琉球。


    劉琉球在程處默的腋下保持著彎曲的姿勢,努力的看向眾人。


    ‘誤會了,誤會了!下臣隻是心急做出來的下意識動作,絕無害你們的心思。’


    程處默不想跟對方爭辯,莫名的心累。


    索性放下劉琉球,直接帶著他去找了柴哲威。


    到了那裏直接說明了原因後,柴哲威的臉色變得也有些無奈。


    但陛下糧食都送了,他們一路也都運到了這裏,也不能功虧一簣吧!


    ‘跟我走吧!你們也是,諸葛亮草船借箭還知道插個稻草人裝裝樣子,你真是一點都不裝啊!’


    劉琉球跟在後麵一臉的訕笑。


    柴哲威帶著他們走進軍帳直接找蘇定方和裴行儉說明了來意。


    蘇定方和裴行儉沒說什麽,隻是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就帶著他們一起去了嶺南酋長的部落。


    經過通報見到了酋長後,他們就直接說明了來意。


    酋長聽後,細細打量劉琉球,又看看蘇定方他們。


    ‘可以,我可以幫你們征調300漁船,但是我憑什麽幫他。’


    嶺南酋長用手指了指劉琉球。


    ‘這·····’蘇定方跟裴行儉一時語塞。


    劉琉球心中恍然,臉上露出了一副心疼的表情,明白對方是想要報仇,但他又不能不出麵。


    ‘酋長,我絕不會白借你們的船隻。


    等抵達琉球後,我們願意用銀錢來支付報酬,您覺得怎麽樣?’


    酋長聽後,依然搖了搖頭,‘不怎麽樣,也不必等到去琉球,你現在就可以用糧支付我報酬。


    你給我300石糧,我馬上叫人幫你裝船,保證你今天就能出海。’


    劉琉球聽說要一萬斤的糧食作報酬頓時有些急了,看向嶺南酋長就要跟對方拉扯一番。


    可對方好像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伸出爾康手擋在了他的麵前。


    ‘劉使節,300石糧食交個朋友,對你們很劃算。


    我本來可以搶的,但我卻選擇跟你交朋友,希望你不要不識抬舉。’


    ‘額···啊?’劉琉球一臉彌蒙,‘酋長這種交朋友的方式倒很新穎,但又有什麽意義啊!’


    ‘當然是我得到了你這個朋友跟300石的糧食啊!’


    ‘那交完之後呢?’


    ‘交完你就可以走了,歡迎下次光臨。’


    ‘嗬嗬,’劉琉球一臉的皮笑肉不笑,‘我這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吧!’


    酋長拍拍他的肩膀,誠懇的點點頭,‘沒錯,所以以後出門在外,你能少點震驚了!’


    酋長說完就叫人去卸糧食去了,根本沒給其他說話的餘地。


    劉琉球無奈,隻能緊忙跟了上去,生怕對方趁他不在場多拿糧食。


    柴哲威,蘇定方他們看著劉琉球,一臉舒勝的表情。


    柴哲威,‘終於有一個整治他的人了,此人麵皮厚的無懈可擊。


    這一路真是什麽都不付出,某用吝嗇形容他都有些過謙了!’


    程處默,‘哼!這家夥的腦回路不正常,就算給他一根粑粑撅子,他都能叼住不放。


    屬實讓人厭煩。’


    裴行儉看著程處默呸了他一口,‘你趕緊閉嘴吧!’


    幾人說著也走了出去,就見嶺南山民步伐矯健的在車上快速的卸著糧食,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


    此時,劉琉球肉痛的在旁邊查著數量,而嶺南酋長卻是一臉淡定的看著。


    隻是眼中的豔羨卻是出賣了他真正的想法。


    李世民連那些藩屬國都給了三十萬石的糧食,自己可是大唐的一份子啊!


    要是自己能說動族人真心實意的跟著大唐,真正成為漢人的一份子。


    那李世民不得給他們百十萬石的糧食!


    看看遠處的蘇定方他們,打定主意,找時間一定要好好跟他們談一談。


    無論是出於對方的武力還是財力,他都覺得有必要向大唐,向李世民靠攏了。


    一整個上午都忙活得不可開交,好在有嶺南百姓的幫忙,所有的糧食都順順利利地裝上了漁民們捕魚用的船。


    劉琉球站在碼頭上,滿心激動地望著海麵上那密密麻麻,滿載糧食的漁船。


    邁上一艘較為寬敞的船隻,朝著站在船頭的嶺南酋長熱情地揮手。


    ‘老哥!這份大恩情,千言萬語都難以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等我的國家成功度過這次難關,我一定會帶著厚禮,親自前來拜謝’


    聽著對方真心實意的感謝,嶺南酋長臉上微微發熱,‘兄弟客氣!等你來的時候,哥哥我一定殺雞宰牛,好好招待你。


    路途遙遠,我這些族人就拜托你多多照顧了,一定要確保他們平安歸來。


    當然,運費的事兒你也別忘了給他們結算清楚。


    行了,放心走吧!一路順風。’嶺南酋長說完,朝著漁夫們揮了揮手。


    漁夫們心領神會,輕搖船槳,船隻便緩緩地滑出了港口。


    嶺南酋長就那麽站在港口看著一艘艘漁船遠去,直到看不到船的影子,才轉身往回走。


    ‘唉!好人呐!又給錢,又給糧,真是像極了當年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浩瀚無垠的海麵上,柴哲威跟一群世家子弟不時的走到船頭上,拿著著陛下予的望遠鏡。


    穿過層層波濤,眺望海麵的遠處。


    海麵偶爾躍出閃爍著銀光的海魚,盤旋於浪尖之上,捕捉獵物的矯健飛鳥時常引起他們的驚呼。


    起初,這群出身顯赫的年輕人還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之中。


    畢竟,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出海遠航是一次難得的經曆,充滿了探索刺激。


    每當有人從海中成功捕獲到活蹦亂跳的海魚時,他們便會興奮地聚在一起。


    圍坐在甲板上,一邊品嚐著新鮮捕撈的海味,一邊交流著各自的感受見解。


    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當海上的日子逐漸從新奇轉變為單調,甚至開始考驗起每個人的身心極限時,這份愉悅便悄然褪色。


    半個月的海上漂泊,讓不少人開始感到難以忍受。


    海浪的顛簸讓一些人的臉色日漸蒼白,身體因長時間的搖晃而出現了暈船的症狀。


    伴隨著惡心嘔吐,讓他們顯得格外虛弱。


    更糟糕的是,長時間的日曬風吹,加之海水的鹽分侵蝕,使得一些人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脫水現象,皮膚幹裂,嘴唇泛白。


    此外,還有一些人開始遭受著更為嚴重的身體折磨。


    海風的強勁與海浪的轟鳴,不僅考驗著他們的聽力,更讓一些人的眼睛也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導致眼痛,耳痛的病症頻發。


    讓他們在這漫長的旅途中倍感煎熬。


    劉琉球看著他們的樣子也是急的嘴上長滿了水泡,他是真的害怕這些人出現閃失。


    畢竟這裏沒有一個是他得罪的起的,雖然不是他造成的,但跟他也脫離不了幹係。


    這到是大唐陛下追究下了,自家國主也保不住自己。


    柴哲威擦了擦臉上汗漬,‘劉使節,還有多久可以到琉球?


    病倒的人陛下要盡快救治,否則會出現生命危險。’


    劉琉球聞言強壓下心中的慌張,辨別了一下位置,緊忙回答,‘若今晚不停,明日上午便會抵達琉球。’


    柴哲威輕輕點頭,目光掃過那些病倒的人,心中已然有了初步的籌劃。


    這些病倒者,多為文弱書生,平日裏在家中養尊處優,手無縛雞之力,肩不能挑擔。


    如今突然換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身體出現些微不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反觀他們武將世家的子弟,體質普遍強健,基本上都安然無恙。


    隻是,他們的情緒似乎變得有些煩躁不安。


    ‘也好,那今晚便不停,一會大家吃一些東西,我們跟船夫相互交替劃船,爭取明早抵達琉球。’


    劉琉球也不敢耽擱,帶著自己兩個弟弟表示他們也可以幫忙。


    畢竟人命關天,他可不敢粗心大意。


    太陽西沉而又緩緩東升,柴哲威率領著身體無恙的眾人,晝夜兼程,終於在晨曦遙遙望見了琉球群島的輪廓。


    曆經一整個上午的航行,終於抵達了琉球的一處港口。


    劉琉球當機立斷,率先帶著自家兄弟上了岸,迅速吩咐他們分頭行動,盡快找到國主,另一個趕緊去找郎中給這些病倒的人治病。


    而他本人,則留在原地,協助柴哲威將那些虛弱不堪,病倒的人一一攙扶上岸。


    程處默與尉遲寶林的雙腳踏上土地的時候,長呼了一口氣。


    尉遲寶林,‘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上了船後,我心裏就一直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忐忑。


    如今再踩在土地上,心裏又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程處默一臉的深以為然,‘唉!現在才知道俺爹總說的腳踏實地四個字,不僅是對生活的描述。


    而是俺爹對大地的敬畏。’


    ‘咋?你爹也在海上飄過?’


    ‘那倒是沒有,俺猜的!’


    ‘嗬嗬!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爹說腳踏實地原本就是那個意思,希望你做人安分守己。


    畢竟,你爹可是玩平衡的一把好手!


    他不希望在你身上惹出事端才時常耳提麵命。’


    程處默砸吧了 一下嘴,‘行吧!算你說的有道理。’說著就到了一邊獨自美麗去了。


    眾人靜靜地躺在沙灘上,享受著海風的輕撫,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等待大約一刻鍾。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而有力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柴哲威微微抬頭,隻見劉海兒正駕馭著一輛馬車,疾風般朝他們疾馳而來。


    車內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被顛簸的東倒西歪。


    與此同時,在另一側,同樣一輛馬車也映入眾人的眼簾。


    劉波驅使著馬車,以驚人的速度朝他們飛奔。


    這輛馬車相較於劉海兒的那一輛,顯的華貴非凡,車身還鑲嵌著一些寶石。


    柴哲威心中略一思索,就知曉車中的人可能是琉球的國主。


    事實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琉球國主此刻正緊握著馬車的副手。


    雙眼泛紅,激動的注視著柴哲威及沙灘上靜臥的眾人。


    他現在的內心深處充滿了對大唐以及這些人的感激。


    他萬萬沒想到,在同樣受災的情況下,大唐居然真的慷慨解囊,向他們提供了數十萬石的糧食援助。


    並且,這已經不是援助的事情了,這份援助,早已超越了救助的範疇。


    這對他們琉球來說,是一份沉甸的恩情。


    這批糧食,隻要妥善分配,琉球能夠安然度過年關,靜等來年春耕時節。


    馬車緩緩停在碼頭,琉球國主迫不及待地從車上躍下,直奔柴哲威一行人而去。


    柴哲威剛伸出手要開口,便見琉球國主,恭敬地撩起衣袍,麵朝長安的方向,雙腿一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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