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炎熱。


    段白氏低垂著頭,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硬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子妃知道了,全大聖朝恐怕都要知道了。


    一個喘息間段白氏想了很多,當初的事前前後後又在腦子裏複盤了一遍。


    死無對證。


    府裏的老人已經被她打發的差不多了。


    該死的死,該走的走。


    段白氏盈盈起身,抬起頭臉上笑意已浮現。“魏夫人,真會開玩笑。


    當初,我白氏抱著牌位同公雞拜堂,是先帝也稱讚過的節婦。


    我就是段明陽的原配夫人,他還哪裏來的原配夫人。


    魏夫人莫不是年紀大,腦子不好使了吧!”


    一個小小太醫的夫人,段白氏不會放在眼裏。


    “車氏服用過什麽藥,我真是不知道。畢竟她出身不詳,江湖中人不拘小節。


    也是有的。


    那襄王不就食用五石散嗎?誰知道車氏,私下裏自己吃了什麽?”


    車氏?


    公輸氏…


    段白氏畢竟是三品的誥命夫人,幾句話便把魏夫人的氣勢打弱了。


    “是啊!我也記得當時是段夫人先成婚的。”


    “對對,跟公雞拜堂的。”


    “好像是段家三爺代兄迎親的。”


    “對對…白氏抱著牌位上花轎的。”


    “我也記得。”


    柳母也點點頭,貌似有這麽一回事。


    段白氏仰起頭,勾起唇角道:“我勸魏夫人還是小心說話的好。


    我畢竟是…先皇都稱讚過的節婦。”


    魏夫人低下了頭,嗚嗚嗚…魏川柏那個臭小子,他說好使的。


    好使個屁啊!“是。”


    薑還是老的辣,段白氏尤其辣。


    柳眠眠一看,小魏太醫說的沒錯,一點錯都沒有。


    他爹娘貌似真的很好相處,事一點都不多。


    不但不多,嘴還笨。


    “這日頭晃的本宮頭疼,眼睛疼。魏夫人可會醫術?”


    不會啊!


    魏夫人剛要搖頭,就看見太子妃對她眨眼睛。


    “會。”會的吧?應該會不會呢?但是…真心不會啊!


    “那就麻煩魏夫人了。”海棠扶著柳眠眠回了內院。


    魏夫人後知後覺的跟了上去。


    周氏也想跟上去——她也想聽。


    腳步剛挪動。


    柳母上前親熱的挽住周氏的手道:“文王妃,請隨臣婦去花廳用膳。


    聽聞文王妃喜歡荔枝蜜,今日特意給文王妃做了荔枝蜜餅。”


    “哦!好…麻煩柳夫人了。”周氏一步三回頭。


    吃飯…哪裏有辛秘好聽啊!


    嗚嗚嗚…


    欲哭有淚…


    淚流成河的那種。


    如今她單調的生活,隻剩下打馬吊了、還是五文錢的那種。


    相夫——大可不必!她已經判定自己是寡婦了。


    教子,兒子已經送到白馬書院了。就是柳家三少夫人白櫻凝她爹創辦的書院。


    不求孩子聞達於諸侯,畢竟她兒子天生的郡王。


    隻求…別同他爹謝淩晨一樣就好。


    如今看來她兒子還是個好的,周氏頗感欣慰。


    …


    柳眠眠帶著魏夫人跨越半個柳府,來到了她祖母的壽康院。


    她是祖母的親孫女,懂得分享。


    正昏昏欲睡的柳老夫人不困了,從床榻上坐起來。


    笑的和藹又可親。


    “細說…老身正好到了,藏得住事的年紀!


    肯定不外傳。”


    “臣婦,見過柳老祖宗。”魏夫人行了一個晚輩禮。


    柳老夫人點點頭,這魏氏看麵相,還算柔和。


    “起來吧!老身不喜小輩多禮。坐吧!”


    “謝,老祖宗。”魏氏心下發顫啊!


    這就是柳家老祖宗啊!狠起來…舌罵群儒的老祖宗。


    魏夫人心裏多少有點小激動。


    “老祖宗,那是十八,不十九年前了。


    好像是農曆九月十六,我相公本來在宮中當值。


    川柏有些發熱,他便告了假回了府。


    剛過子時,段大人便帶著家丁來敲門。說是夫人難產,血流不止。


    那時候段尚書,還沒升到侍郎的位置。


    我相公披著衣服就走了,天光大亮才回來,說是段大人的妻子沒了。


    我問孩子呢?他說孩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說段大人的妻子,中了前朝的一種毒,名叫絕嗣。


    這種毒最開始在前朝的宮裏發現的。


    中毒的女子隻要不懷孕,這毒便不會一下致命,每月癸水之日會發作一次。


    血量會比常人多一些,也不會引起注意。


    長此以往到三十歲,會血盡而亡。


    女子一但懷孕,此毒便會發作。


    在孕婦生產時,引發血崩。”


    魏夫人喝茶口水,潤潤喉嚨繼續道:“這毒通過母體轉給肚中的嬰兒。


    使嬰兒身體虛弱,活不到周歲。”


    這等霸道的藥,柳眠眠前生今世第一次聽說。


    免不了驚訝道:“活不到周歲,如此霸道!難怪此藥叫絕嗣。”


    不對啊!


    公輸長生都活到能追媳婦的年紀了…


    “臣婦相公說,他當時同段大人說,用百年以上的好藥溫養著,方能能多活幾年。


    也不知道那孩子如今怎麽樣了?”


    魏夫人以己度人。


    試想自己身中劇毒,來不及看魏川柏一麵,便撒手人寰。


    魏川柏也時日無多,便拿出帕子抹起眼淚來。


    越哭淚越多。


    柳老夫人一看魏夫人的年紀,四十出頭的年紀,得嘞!更年期了嘛!


    柳眠眠被魏夫人哭的心慌。連忙道:“魏夫人,先別忙著哭!


    這魏大人,可同段大人說車氏…中絕嗣的事?”


    魏夫人擦擦眼角的淚水,“嗨!我家老魏又不傻,怎麽會說!


    他就說小少爺胎裏帶胎毒,要仔細養著用名貴藥材養著。


    那絕嗣可是前朝禁藥,都是後宮娘娘用的手段。


    臣婦想,誰收益最大就是誰下的藥,跑不了一個白氏。”


    “話糙理不糙,是這個道理。”柳老夫人眼珠子一轉。“魏夫人,這白氏可不是善茬。


    你今日將她一下,恐不能善罷甘休。”


    魏夫人剛想說,她魏家是天子近臣,不怕她…


    可轉念一想,段尚書也是天子近臣啊!


    三品大員。


    她相公才是六品的太醫。有點後悔,剛才不應該衝動。


    “臣婦,要同段夫人道歉嗎?”魏夫人不想去。


    柳老夫人微微一笑。


    這遮羞布也要拽一拽了。


    便提點道:“當今聖上文韜武略,狀元之才。


    同老身喜好相似。


    你讓魏川柏寫完書,呈給皇上和太子過目過目,批閱批閱。”


    “是,多謝老祖宗提點。”魏夫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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