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燦爛。


    在這燦爛中,徹底湮滅。


    老頭常年不離身的拐杖掉到地上,發出的輕微“啪嗒”聲。


    灰土覆蓋上去,杖身寸寸破爛,露出裏麵的青翠。


    曲真將東西撿起來。


    她不知道這能用來幹什麽,但是收著總沒錯。


    下一瞬,手裏一輕,卻是什麽都沒有。


    曲真眨了眨眼睛,收回手。


    人們都以為是她將東西收進了儲物袋。


    實則不是,她的珠子要走了這東西。


    耳邊充斥著眾人或驚訝或惋惜的聲音。


    “我去,沒想到這老頭年輕時這麽好看啊!”


    “明明是意氣風發的樣子,卻淪落到如今人人喊打的邪修模樣,唉。”


    曲真倒是覺得,一個人不管年老是如何模樣。


    他年輕時再怎麽意氣風發都是不為過的,畢竟少年就該如此。


    “謔!”


    天曦宗宗主猛地站起來身,望著水鏡,眼中盡是不敢置信。


    “少暉,怎麽可能……”


    其他宗主長老或多或少都認出了,剛剛如煙花般一閃而過的少年,久久不能言語。


    揚少暉,天曦宗幾百年前驚才絕豔的少年天才,樂善好施,為人開朗。


    後來意外得知大陸要毀滅的消息。


    他告別了天曦宗,孤身一人去尋找除了古天大樹之外的破解之法,從此銷聲匿跡。


    天曦宗曾幾番尋找,無果。


    後揚少暉的魂燈熄滅,當時的天曦宗宗主,揚少暉的師父,悲痛欲絕。


    將宗主之位傳給如今的天曦宗宗主,便閉關去了。


    算起來,揚少暉還是如今天曦宗宗主的師兄。


    可誰也沒有想到。


    揚少暉這麽多年居然沒死,還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揚少暉離開前便已經達元嬰初期,按理說應是青春永駐。


    怎麽會……


    一時間,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天曦宗宗主,紛紛安慰道:“節哀。”


    心裏卻不由自主地感歎。


    揚少暉尋找破局之法,兜兜轉轉,竟還是找到了曲真的頭上。


    難道他們大陸,就命定隻能曲真來拯救?


    猶疑的種子在他們心底埋下。


    不過曲真這女娃娃運氣是真的好啊。


    那可是揚少暉,他的傳承,誰不想要?


    天曦宗宗主重新坐了下來,似乎已經重新恢複平靜。


    隻有緊握成拳,發著顫的雙手,才能探出一絲他內心的不同尋常。


    曲真拿起了揚少暉常常坐的草凳。


    不知道是因為主人的離世,還是什麽。


    草凳也磨損了最後一絲生氣,變得枯黑,軟軟塌塌的。


    曲真想了想,挖了個小坑,用黃土將其埋了起來,免了它日後風吹日曬。


    也算謝了老頭的傾囊相授。


    白霖此刻才收回了目光。


    柳楚的手握緊,指甲掐進肉裏,她卻絲毫沒注意到疼,隻愣愣看著白霖。


    白霖眼底的驚豔跟擔憂,在對上她的目光時,還未完全收回。


    對上她的目光之後,白霖的眼神又變得嚴肅,比以往沉很多。


    白霖並不滿意柳楚的行為,盡管他不會罰她——


    她的行為還沒到能夠懲罰的程度。


    白霖向傷了雙手的張葉走去。


    從自己的儲物袋中翻找出療傷的膏藥,遞給了他,誠摯地為柳楚道歉。


    他承諾會請有實力的醫修為他治療。


    張葉的臉色並沒有很激動,語氣平靜地接受白霖的道歉。


    曲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眸色一動。


    醫修?


    柳楚又要不安分了。


    果然,柳楚忽的走了過來,滿臉歉意,開口:“我恰好認識位不錯的醫修,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讓我請人為你治療可以嗎?”


    柳楚的姿態放得很低。


    眾人對她的怨懟便低了些。


    白霖看了眼柳楚,沒有說話。


    張葉的友人冷哼:“誰知道你會請誰?若是請的庸醫,耽誤了醫治,我朋友的手不就徹底廢了?”


    說著,他拉住張葉,“走,我們放棄秘境,先出去找人救你這雙手吧。”


    扯了扯,他發現自己沒扯動,張葉站在原地:“我不出去。”


    他還要在秘境中給師弟師妹找機緣。


    兩人僵持不下之際,柳楚恰到好處淡然開口:“我請的雖不是絕世天才,但也算不上庸醫。”


    “他叫李自昭。”


    柳楚麵上仿佛是在說稀鬆平常的事。


    眾人卻都紛紛停住了動作,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曲真喝著月惜朝投喂過來的糕點,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李自昭。


    十大宗之一藥宗的小師弟。


    雖是小師弟,入門最晚。


    卻是藥宗宗主步雲飛最看重的親傳弟子。


    藥宗最驚才絕豔的天才,入門短短八年,便已醫藥雙修取得了中級醫修,中級丹師的稱號。


    曲真對他有印象,不是因為這些事情。


    李自昭是跟柳楚糾纏不清的男人之一。


    聽聞原本是凡塵的流浪乞兒。


    在踏入仙途前,差點餓死在路上。


    恰逢柳楚遇見,給了他一個饅頭,救了他一命。


    後來李自昭拜入藥宗,與柳楚相遇時認出了她。


    從此對她言聽計從。


    曲真暗自思索。


    乞兒?


    柳楚遇到個乞兒,居然會出手給他東西吃?


    怎麽聽都不像是她會做的事。


    柳楚向來自視清高,不將底層之人放在眼裏。


    隻是那時候自己恰好沉睡,不知道其中具體情況。


    周遭氣氛如同煮沸的水,沸騰開來。


    “李自昭?我沒聽錯吧,是那個脾氣古怪,醫人治病全看那心情的李自昭?”


    “同為十宗天才,柳楚認識李自昭也不奇怪,但是真的能請出他來嗎?有點存疑。”


    “不會是同名的吧?不過李自昭確實參加了這次秘境。”


    宗主長老席間。


    有宗主對著步雲飛哈哈大笑:“沒想到你家弟子跟柳楚關係不錯啊,說要將他請來!”


    “不過你也是,秘境這般危險,不去看你的寶貝弟子,反倒看起了別人了啊?”


    聽聞此話,其他人才慢慢回過味來。


    對啊。


    步雲飛之前可從來沒關注過無關緊要之人的,除了自己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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