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兩兩的人,搖搖晃晃地向自己走來。


    不,這看起來並不像人。


    膨脹的腦袋低垂著,長長打結的頭發遮住了臉。


    身上的衣服破爛,裸露出來的肌膚沒有一處好皮,白色的蟲子在其中穿梭蠕動。


    腥臭味撲麵而來。


    曲真又嗅到了跟在郊外遇到的黑裂縫如出一轍的氣息。


    恰巧這時,那些“人”抬起頭,嘴角拉出一條僵硬的弧度,對著她整齊劃一地“笑”。


    她捏了捏手掌。


    不好辦了啊。


    她看到了被江如水消滅的,連渣都不剩的,柳楚雇來搶劫她的大漢。


    實在太詭異了,想必這也是那黑裂縫的手筆。


    毀掉靈燈大典會不會是黑裂縫的天災人禍之一?


    隻是黑裂縫還能操縱死掉的人來毀掉靈燈大典?


    有點聰明過頭了哈。


    這些“人”被下了什麽指令似的,同時向曲真葉城主攻來。


    葉城主大驚失色,這些年的富足安康,他養得富態了不少。


    身手不似年輕時敏捷。


    他一把拉住曲真,塞自己身後。


    曲真心中卻感動不起來。


    簡直更方便讓這些“人”能打一殺兩了。


    曲真自然對這些黑裂縫感染的人有絕對的壓製,但數量太多。


    她怕是還未取出一人體內黑裂縫留下的氣息。


    就被另一個人壓製了。


    她強忍著底下陣法對她身體的巨大耗能。


    咬破自己的手指。


    見了血的手指在虛空中劃拉著幾筆。


    每一筆,都是曲真手指顫抖緩慢地著寫出的。


    奇異的是,她的血珠在劃過的路徑上浮浮沉沉,也不落下。


    葉城主注意到曲真的舉動,心想這人怎麽那麽不清楚時局呢?


    還有心思玩這種戲法呢?


    如今是玩的時候嗎?


    “曲姑娘,我護著你,你趁機跑吧。”


    曲真沒有說話。


    葉城主見曲真不理會自己,急得自己要上手推曲真走。


    被曲真的另一隻手打掉,葉城主立馬縮回手。


    剛想開口,看清曲真的臉色驀然閉嘴。


    然後焦急地問:“你怎麽了,怎麽一副隨時要暈過去的樣子。”


    無怪葉城主被嚇到。


    曲真現在臉上全是細汗,麵白如紙,嘴唇都在發抖。


    暈過去都是說輕了,看起來就是要隨時死過去。


    曲真仍沒有答話,她整個人很嬌小,眼神卻尤為堅毅平靜。


    很快,葉城主就沒法管曲真了。


    他忍住快要跳出來的心髒,用弓箭射穿了一隻怪物伸過來的一隻手。


    但是那些怪物好像不知道疼一般。


    被射穿出個洞的手,也沒有流出血。


    葉城主心中想死。


    他們地下城的靈燈大典,就注定這麽不順?


    不會今晚他就死在這吧?


    一拳難抵四掌,尤其對上的還是這分外詭異的不死怪物。


    葉城主反抗到最後,累到氣喘籲籲,提不起半分力氣。


    雙腿癱軟坐在地上,他拿著弓箭對曲真鄭重其事地說。


    “我恨你是塊木頭。”


    就這麽浪費他爭取來的逃跑時間。


    “但是你既有使者的信物,定然是她很重要的人,所以我求你,最後逃出去吧。”


    使者年幼時被滅門,後來獨自撐起靈燈功宮乃至地下城。


    民眾口中對她讚不絕口,她也漸漸不再如少時沉悶。


    變得傲氣毒舌,自己時不時就被她罵到。


    可是使者身旁還是沒有能夠親近的人。


    所以在看到曲真腰上掛著信物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得罪人的畏懼。


    而是開心,鬆了口氣。


    他看著長大的如水,終於不是孤身一人了。


    葉城主猛地站起來。


    向那些怪物撲過去。


    嘴裏視死如歸地喊道:“快跑啊!”


    在葉城主快要撞上一個“人”的手時—


    這些“人”的手也不像人正常的手。


    指甲長長的,尖利像匕首,指甲縫裏滿是汙泥,看著便嗅到腐敗的味道。


    若是撞上,必死無疑,卻也足夠爭取到一些時間。


    葉城主卻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再前進一步。


    手腳撲騰著,反而被拉了回去。


    這麽大勁?


    轉過頭,曲真咬牙切齒,額頭上的汗珠更多了。


    “葉城主,別跑了,我實在受不住這折騰。”


    自己這個病身板能拉住葉城主。


    她都吃了一驚,胸口處傳來悶悶的疼。


    葉城主此刻才注意到,曲真的瞳仁要比尋常人黑很多,鑲嵌在她本就異於常人蒼白的臉上。


    更顯得沉得如平靜的深井,有著能將人吃下去的危險。


    但是此刻,那雙瞳仁中多了無奈。


    他們的身份仿佛調轉了過來。


    成熟穩重了那麽多年,見慣了大風大雨的葉城主忽的覺得自己變成了初出茅廬的少年人。


    反應過來,剛準備說話,又猛地了愣住。


    他好像看到了 曲真眼中有血色一閃而過。


    纖細的手指在虛空中落下最後一筆,是一個五角星芒的形狀。


    五角星芒猛地發出金色的光芒,五個角的裏麵衍生出繁複的紋路。


    然後整個五角星芒左右動了動,下麵的兩個角曲了曲,驀然彈躍上升空。


    將曲真葉城主籠罩起來。


    江如水因著在進行換燈儀式,整個人在高空。


    很安全。


    曲真隻要保證她跟葉城主的安全就好,這讓她省了不少力。


    葉城主眼神中的迷茫,在看到那些“人“拚命想要向他們攻擊。


    尖利的指甲卻在離他們有段距離時,被反彈回去。


    手指還被灼燒出個洞,騰騰地冒著黑煙時。


    變得分外清澈。


    他激動地看向曲真:“曲道友還有這一手?”


    曲真的唇毫無血色,淡淡扯了下嘴皮:“還好,比不上葉城主往人身上撞。”


    “沒死在怪物手裏,差點死在葉城主手裏。”


    葉城主的臉一下子燙了:“這不是葉某想不出其他什麽好辦法了嗎?”


    說著,葉城主的眉頭又皺起,憂心的很。


    “可是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總不能跟他們耗死在這吧!”


    曲真說:“不會的,不出意外,我的陣法能支撐到完成換燈儀式。”


    隻要儀式完成,一切都會迎來轉機。


    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剛開始不停地攻擊。


    手被燒爛完了之後,似乎也知道這樣行不通。


    便釘在原地,大半是眼白的眼睛,死死盯著曲真跟葉城主。


    葉城主被看得心慌,哎呦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從哪招來這些怪物,真是造孽哦!”


    心中更是相信了曲真幾分,這樣看來,確實能支撐到儀式結束。


    曲真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指,耳邊傳來葉城主驚慌的聲音。


    “小心!”


    曲真驀然抬眸,葉城主瞳孔裏倒映的她身後站著一個人。


    死死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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