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峰輕輕吐出一口長氣:“你這故事……並不動聽!我還有事要辦!請吧!”


    這就是公然逐客了。


    林小蘇也好,周媚也罷,落了個人家客氣迎進門,最後掃地出門的下場。


    但林小蘇臉上何曾有失落?


    微微一笑起身,甚至還伸出手打算跟杜立峰握個手告別。


    可惜,杜立峰沒看到他,也就免了。


    他們走了,杜立峰在窗邊看著。


    他們的車馳出了廠區,杜立峰臉色一片陰沉……


    風吹過,杜立峰的大背頭微微飄動,慢慢回頭:“這個人,有點可怕!”


    身後的秘書小姐淡淡道:“你要關注的,不是他可怕不可怕,而是……他為什麽要顯示他的可怕!”


    “敲山震虎?”杜立峰道。


    “或許還是謀我所謀!”


    “你說下去!”杜立峰道。


    短短幾句話,顯示了另外一個別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情,那就是,這個秘書小姐,絕對不是一般的秘書。


    因為此刻的她,坐在沙發上,而杜立峰這位老板,反而是站在旁邊。


    “他說起的這則推理,絲絲合拍,但他沒有證據!”秘書小娟道:“一般情況下,我們應該怎麽辦?”


    “斬斷證據鏈!”


    李玉鳳已經被捕,警方以案情複雜為由,拘留的時間是十五天!隻要林小蘇這套說辭被警方認同,一定會動用各種審訊手段,予以突破,李玉鳳隻要開口,警方就有理由對戴爾公司立案深查,所以,最理想的辦法,就是動用非常手段,殺了她!


    這就是杜立峰斬斷證據鏈的解釋。


    小娟道:“這就是他給我們挖的陷阱!”


    杜立峰眉頭微皺:“他今天拋出這個故事,目的是為了讓我們殺李玉鳳?”


    “不然呢?你以為他真是閑得蛋疼?他手上沒有任何證據,他即便對我們有懷疑,也無法對我們立案偵查,但是,隻要我們敢於進拘留所殺李玉鳳,就一頭撞上他最強悍的技能:偵破!到時候,你最好相信,他有辦法找出任何一種刺殺後麵的證據鏈!”


    杜立峰額頭有了一層細密的毛毛汗。


    剛才,他內心翻江倒海,早就掉進了刺殺李玉鳳、斬斷證據鏈的漩渦。


    他思考的隻是如何刺殺,不留蛛絲馬跡。


    卻沒有想過,這是林小蘇有意留給他的那個後門……


    這麽陰險?


    房門輕輕敲響……


    室內兩人猛地一驚,杜立峰坐了下來,秘書小娟站起,走到門邊,開門。


    辦公室外,沒有外人,是司機東子。


    “娟姐,有件事情我想了好久,還是覺得非常不對勁!”東子道。


    “什麽?”


    “林小蘇剛才跟我握手的時候,力量非比尋常!”東子道。


    小娟的眼睛這一刻,突然沉靜了下去。


    “另外,他握手之後,撥了我的一根頭發!”


    小娟全身一震:“拔了你一根頭發?你確定?”


    “百分百確定!他握手是幌子,拔頭發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我也正是因為他出手這一拔,才判定他的實際戰力,絕對不在我之下。”


    “事情……嚴重了!”小娟輕輕吐出口氣,她的眼睛,無限幽深。


    ……


    鳳城大道,已近南門大橋。


    五月的風吹過義水河,也吹動了河邊的垂柳。


    一切都是如此的美麗,一切都是如此的安然。


    小車馳在河邊,車速很慢。


    車內,周媚的臉色非常嚴肅,終於,她一口氣輕輕吐出:“你剛才的故事,有幾分可能性?”


    “初進戴爾公司時,我內心的判定隻有五成,而現在,八成!”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今天是不是就犯了一個低級錯誤?打草驚蛇?”


    林小蘇輕輕一笑:“打草驚蛇,於警方而言,是低級錯誤的代名詞,但在我的字典裏,有時候卻是奇招。”


    “什麽意思?”


    “想想看,假如真是他們幹的,突然聽到這則故事,他們會怎樣?”


    周媚大腦中流過過往案例:“兩種可能,一是殺了李玉鳳,二是殺了我們!”


    “然後呢?他們全身而退,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周媚眼睛猛然大亮:“這就是你給他們挖的陷阱?”


    “是的,李玉鳳一條濫命不可惜……不好意思啊,這話你說不得,我可以,如果能夠用她一條命,換取這條大魚的如山鐵證,我個人覺得值!”


    “你有些看輕對手了,如果他真是能夠製造基因毒物,甚至可以製造基因解藥的人,他身後的勢力不可想象,即便在拘留所殺李玉鳳,我們也未必能夠追查到這根鏈條。”


    “殺人手法千千萬,但說絕對沒有漏洞的,理論上並不存在!”


    “原來你不是看輕對手,你隻是太過自信而已!”周媚道:“還有其他收獲嗎?”


    “有!這才是此行最大的收獲!”林小蘇手輕輕一抬,他的指尖,一根頭發。


    滋!


    汽車馳了十米遠,停了下來。


    周媚目光牢牢鎖定這根頭發:“誰的頭發?”


    “這就是那個送禮人的頭發!東子。”


    周媚眉頭緊鎖:“東子,司機兼保鏢,他……他的頭發……”


    “這不是一般的頭發,裏麵有著很特殊的氣血,如果你車裏有基因檢測試劑的話,不妨做一個現場檢測!”


    “你懷疑他是基因人?”


    “我幾乎已經認定他是基因人!”


    周媚手一起,打開車子前麵的一個蓋板,裏麵有一隻小包,包裏有三管試劑。


    自從基因人開始出現於世間之後,她們這些警察,隨身都會帶著這種試劑。


    為什麽?


    基因人是高度敏感的群體。


    這些人超出了常人的極限,是警察執法過程中最不可控的因素。


    所以,上次基因人抓小孩子的那一案,直接驚動了潛龍。


    這是警察辦案的約定俗成,隻要涉及到基因人,案件就上升一個大層級,由上麵接手。


    基層民警對付不了基因人,由專門的部門來對付。


    這根頭發一分為二,半根頭發進入這個試管,試管裏的透明液體顏色慢慢改變,變成了藍色。


    周媚心頭狂震:“果然是基因人!小蘇,這件事情我們得立即上報!”


    “不!”林小蘇止住。


    “不?”


    林小蘇眼中露出一絲神秘的光芒:“你不妨再想想,杜立峰知道我拔了這司機一根頭發之後,會怎麽做?”


    “基因人的事情,比任何事都敏感,他真的會殺了我們!”周媚鼻尖冒汗了。


    “如果他知道,他沒那麽容易殺了我呢?”


    “他……他會跑!立刻離開鳳城,斷掉這根線,即便省廳派專人前來,也一定找不著他,所以小蘇,這件事情不能討論,我們得立即跟上麵匯報。”周媚很急。


    “如果我說……今天所有的戲,最核心的一個點就是:逼他跑呢?”


    周媚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說點什麽……


    為什麽跟他一起辦案,總是會顛覆警方辦案流程?


    警方最忌諱的打草驚蛇,他隨手就用。


    警方最擔心的關鍵人物逃跑,他逼人家跑。


    這……


    “周媚,鳳城的天地很小,世間風雲很大,有些事情在你看來已是通天的事情,但是放在世間大棋局中,隻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道理我懂,但……”


    “別糾結了,聽我的!”林小蘇直接蓋棺定論。


    周媚猶豫半響,輕輕點頭:“你要他跑,是因為你拔了他一根頭發,一根頭發,尋常人甚至都不知道,事實上我近在咫尺,一直盯著都沒發現你的動作……他有沒有可能根本沒有察覺?你有沒有可能演戲給瞎子看?”


    “一般人不會發覺,而他,會!”林小蘇道:“因為他是基因人,而且這根頭發跟他全身精氣神貫通一體,拔頭發之後,我也注意到了他的反應,他察覺了。”


    周媚輕輕搖頭:“我都不確定,以後要不要跟你在一起,跟你一起辦案子,會有讓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但是,也總是讓我覺得自己象個傻瓜……”


    “別沮喪,你也有比我強的地方。比如說,你能夠熬夜,你瞅著警星兩眼冒綠光有著強烈的榮譽感,你赤誠履職,往返奔波縱然辛苦萬分,也照樣無怨無悔……”


    周媚一幅牙酸的表情:“你想說我笨,你直接說!”


    “誰說你笨了?你在茫茫人海中選擇了我,你就是最大的聰明!我負責搞定複雜的局勢,你負責搞定我,我耗費的腦細胞,全都化成你肩頭的警星閃爍……”


    “服了你了!走……”周媚油門啟動,馳向偵探所。


    偵探所的大門緊閉。


    “若蘭還沒回?”


    “已經跟你說過了,她今晚不回來。”


    “你說她出門辦案,幾時說過她晚上都不回來?”周媚道:“看來今晚,我們得在一起了。”


    今晚,按照她們一開始的分析。


    杜立峰有可能會派人殺了他們。


    殺李玉鳳、殺他們,或者兩方都殺……


    這都是對方的選項。


    當然,如果他們夠聰明的話,不太可能執行這麽絕的手段,但是,誰又能保證,杜立峰不會熱血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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