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省,是那個時代晉國最值得稱道的一位牛人,甚至放眼整個春秋江湖,這樣的人才也是屈指可數的。


    他指導郤乞對晉國都城國人們的那些話,用現在的話講,是在國家碰到緊急突發事件時,麵對著不利言論,果斷將工作重心放在維穩上,從抓意識形態突破,迅速引導社會輿論,把晉惠公打造成一位人人敬愛的好國君。


    自己與國君休戚相關,這一點呂省很清楚。讓國君順利回國,繼續當他的晉侯,那自己也就可以繼續當自己的執政上卿。


    至於秦國,無非就是需要秦國自己的利益罷了。而這些利益,晉國雖然暫時失去了,但隻要晉國強大起來,隨時可以要得回!


    呂省是有這個自信的,因為接下來,他將實施一係列偉大的變革,那還是要等主公回國再實施吧。


    現在,他必須麵對秦穆公。


    秦穆公先是貓哭耗子般對晉國國內情況表示了關心,然後迅速轉向正題:“呂大夫,公章帶來了吧,那就簽協議吧。”


    協議的內容重點是兩國的義務,其中晉國的義務一是割讓河西五城給秦國,二是割讓河東至解梁城的土地給秦國,三是讓世子圉赴秦國為人質。


    秦國的義務一是協議簽訂之日起以君侯之禮善待晉侯,土地交割完畢後立即釋放。二是重結晉秦之好,世子圉到秦國後,與秦穆公寶貝女兒完婚。三是兩國世代交好,互相信任。


    呂省遲疑了一下,心想,看來秦國還是忌憚晉國的,雖然這一次秦國索要了大片土地,但從秦伯急著嫁女可以看出,秦伯還是非常希望兩國交好的。既然你秦國有這方麵的需要,那事情便更好辦了。


    呂省代表晉國提出了唯一的要求:晉侯回國後,為穩定局勢,需要世子圉協助一段時間,暫時不赴秦,這段時間大約需要兩三年。


    為表達善意,兩三年以後,晉國不但將世子圉送入秦國為質,還將晉國公主、世子圉的親妹妹也送入秦國為質。


    秦穆公的主要目的在河西五城和河東土地,見呂省代表晉國對這些無異議,心下得意,哪還管其他?


    於是,晉秦兩國簽訂了友好同盟條約。秦穆公當即宣布,命人將晉侯居所轉移到秦國最豪華的驛館,並按國君禮儀,給晉惠公配備相應的衣食以及侍衛、侍女等。


    史料記載,秦穆公“饋贈其七牢”。


    七牢,是春秋時期的諸侯之禮,一牢即牛、羊、豬各一頭,那七牢就是各七頭。


    給予這個禮遇,秦穆公的意思非常明確:你晉侯之前是被秦國俘虜的戰犯。現在兩國簽訂了友好同盟條約,那你晉侯不再是戰犯了,而是咱秦國的尊貴客人。


    至於你晉侯什麽時候回國,那就要看晉國人辦事的效率了,什麽事?土地割讓之事。


    不管如何,晉惠公總算是逃過了一劫,終於可以回晉國了,遲早的事。那些韓原之戰後追隨晉惠公住在帳蓬裏的大夫們也就可以放心了。


    “都回去吧,回去好好將手頭的工作做好,等寡人回來。”晉惠公對他們說。


    於是,大夥都回去了。可以相信,這些晉國大夫們這些天的辛苦不會白費,因為他們陪著國君一起受過苦。至少絕大多數人是這樣想的。


    但有一個人不這樣想,相反,他感覺到了自己的結局是一個悲劇。他便是慶鄭。


    前麵我們講過,圍繞著秦國鬧饑荒是否給予援助一事,慶鄭反對過晉惠公。韓原之戰前,慶鄭又烏鴉嘴了一把,說晉惠公所用的戰馬用了來自鄭國的外國馬會出事,結果果然出了事。


    然後在韓原戰場上,慶鄭先是見死不救,任憑晉惠公的戰車陷於深坑,最後不但害晉惠公被俘,還使晉軍白白喪失了俘虜秦穆公的大好機會。


    如果晉惠公被秦國人殺了倒好說,但現在的局勢非常明朗,晉惠公即將被釋放,回國繼續當他的晉國國君,這對慶鄭來講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慶鄭的好友、大夫蛾析很擔心:“大夫,你怎麽辦?之前的事,主公不可能就這樣過了,你得有對策啊。”


    慶鄭略一思索,搖了搖頭,然後對蛾析道:“謝大夫關心啊。不過,鄭的下場已經很確定了,陷主公被俘在先,致晉軍敗績在後,且又未能戰死沙場。身為人臣,做下此等不臣之事,鄭早已無顏苟活於世。


    此番隨主公入秦,早存為主公殉死之心。現在既然主公平安,那鄭也略略心安。回國後,就任憑主公處置吧。”


    蛾析急了,大聲道:“大夫怎麽那麽愚蠢?天下那麽大,大夫文武雙全,棟梁之材,去任何一個國家,都會得到重用,為何如此不惜命?”


    慶鄭淡淡一笑,道:“鄭隻知道,鄭乃晉國人也。”


    蛾析長歎一聲,心道,主公啊,慶鄭是一位好大夫啊,到時希望您手下留情,饒他一命吧。


    晉國人的效率非常高,短短一個多月,到公元前645年11月,土地交割一事全麵完成。


    秦穆公立即在河西和河東各設置官吏,派駐部隊。從此,秦國不但實現了與晉國以黃河為界的戰略目標,為秦國東進取得了戰略要地,這是數代秦國國君夢寐以求的願望。而且還大大進了一步,將秦國與晉國的國界深入到黃河以東解梁一帶。


    晉惠公也就安然回到了晉國。晉惠公到了晉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叛國罪殺了慶鄭!


    接下來,他便開始對呂省、郤芮、郤乞對絳都的大夫國人們予以封賞表示了強烈不滿!


    都有封賞?寡人拿什麽來封賞?寡人一天不在國內,你們倒好,將寡人的國庫都敗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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